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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有人开始嘟嘟囔囔。
“里正,凭啥啊,干嘛让毛头小伙子先选啊,俺不服!”
陈青山,四十出头的年纪,正值壮年,成天下地做农活的缘故,皮肤呈现古铜色。
瞪了一眼,对着趴在地上玩蚂蚁的小儿子,喊了一声:“大壮,给你张叔说说,学堂先生教过你的那几句话。”
那小孩子不过五六岁,想了一阵,“先生说,少年人如初日……中年人如烛。”
话语说完,里正要批评他几句。
忽又发现,村里人一脸茫然看着他。
一群乡野村妇,哪里知道什么意思呢?
里正咳嗽一声,呵斥来人:“先生的意思就是说,少年人有无限可能,年纪大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发展空间了。”
“三十岁的汉子,也就地里刨食的命。”
乡野之人,这时才懂了。
里正不耐烦道:“好了,年轻人先选,抓阄选号,哪里这么多废话!”
很快,有人开始行动起来。
“狗蛋,去按照娘之前跟你说的,选腚大腰粗的。”
耳边吵闹。
名叫狗蛋的少年人,咧嘴一笑,“我知道,我才不选那些豆芽菜呢,平白要多交一个人口税,家里的活一点也干不了,傻子才选中看不中用的婆娘。”
“我又不傻。”
最后在村里人注视下,十八岁的少年人,选了一个肤色黝黑,粗壮的妇人,牵着对方的手,开开心心回到了队列。
村里人一阵羡慕。
“狗蛋,你运气真不错,我刚才就看到这姑娘了,一看就是能吃苦,下地能干活的料,往后你家的光景只会越过越好,很有奔头。”
这个时代,没有大型的农业机械设备,基本上全靠人力,娶回家的老婆,除了生孩子。
还有就是必须和男子一样下地劳作。
分担男子的压力。
真要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妇人,平白多交一口人丁税,能累死汉子。
陈闲的位置稍后,到了现在,除了队伍中一身形高挑的女子,再就是几名小豆芽。
村里人开始议论起来。
“我的娘来,那不是红叶村的望门寡吗?”
“哪一个啊?”
就是她,个子最高的那个。
“我天,里正叔,怎么个事,怎么将扫把星带过来了。”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真奇怪。
苏丽娘,原本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标志姑娘。
家里老爹是一名猎户,日子光景并不差。
可随着她爹进山捕猎摔进山崖,过得越发艰难。
十六岁那年,和镇里有名的布商之子订亲,本以为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不成想,少年人不是个有福气的。
喝酒后骑马,马突然受惊,一尥蹶子,少年人当场死亡。
此时,距离苏丽娘成亲还有一个月。
原本也没什么,反正姑娘才十六岁,农村人是忘性最差的,没几个月就能忘记被新鲜事吸引。
苏丽娘,容貌标志、一年后,又有媒婆上门提亲,听说丈夫是隔壁镇有名的酒楼的少东家。
少年人模样英俊,又会做生意,苏家人自然同意。
众人纷纷羡慕,掉进福窝里。
直接当酒楼少奶奶,吃喝不愁,不用下地干农活。
不巧的是,少年人给大主顾送货,走到偏僻山里,不知道哪里有一伙山匪,抢劫货物途中,乱战中被匪徒砍了一刀,深可见骨。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没过几天,少年人发着高热死了。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个碎嘴子婆子传出来谣言。
“苏丽娘是灾星!”
“起初我也不信,一次是那孩子命不好,两次呢?只能说妮子命太硬,克夫!”
传着传着谣言就起来了。
也没人提亲,家里的负担越来越大,年龄拖得越来越大。
“肃静!”
里正面色复杂看向陈闲,又看了看几个面带忧虑的孩子,踮着脚往人群中望。
闲哥家里的孩子都是个个听话,本来家里都被这混账霍霍差不多,日子过得艰难,再加上一个婆娘,一家人还怎么活呢。
小声跑到衙陪着笑脸:“官爷,你看还剩几个小老头,特别是那个年纪最大的,三十五岁高龄,养活自己都费劲,还带着几个孩子,不如他娶妻这个名额让给村里其他人。”
悄咪咪掏出十几枚铜板,有些肉疼,塞到衙役手中。
衙役愣了一瞬,摆手道:“陈里正,我领着任务,别让我为难。”
小声补充一句:“某是带着命令过来的,你和那人非亲非故,别多管闲事。”
那边说的话,断断续续,陈闲似乎听到年纪大、高龄、带孩子之类。
不会吧,这是在说我,险些憋出内伤,苍天啊我特娘才二十出头啊。
队伍里,苏丽娘低头,她身量颇高,在一众女子中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此刻,她的脸上火辣辣。
甚至有些羞耻。
在村里,白天根本不敢出门,一出门仿佛周围就有声音,“灾星!扫把星!”之类词语。
且二十五岁高龄。
心理压力极大。
“堂姐!”有小姑娘站在她后面戳了她一下。
不多时,村里的张大光,将近四十,整日偷鸡摸狗,没人会给他介绍媳妇。
流里流气走到队伍中间,眼神很是猥琐扫视几名女子。
“小寡妇模样倒是标致,啧啧……”
苏丽娘脸色一垮,自己的丈夫就是这种二流子吗?
心里发苦,要真是这样的又老又丑又坏的老流氓,我宁愿去死!
张大光扫视一眼,戏谑而笑。
“想啥呢,我怎么会娶一个望门寡,老子没那么傻,小寡妇净想美事!”
人群有人呵斥。
“娘的,张大光,你娘的怎么这么无耻,不要就不要,为什么羞辱人!”
张大光仿佛没有听见一番,选了一个相对壮实的妇人。
完了!
唯一一个粗壮的妇人被挑选走了。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陈家儿女,面色发苦。
“二弟,咱的后娘是灾星,以后在村子里怎么过呢?”
陈青山本来还在暗笑,张大光娶灾星,绝配,正好给村里除一个祸害。
没成想这孙子也挺鸡贼的。
目光逡巡,好自为之,闲哥。
相比张大光在村里的口碑,陈闲的口碑好上那么一丝丝。
至于刚才,他为什么贬低陈闲,他潜意识想帮陈闲拒绝掉。
养活一家子都费劲,还娶媳妇,难上加难。
就剩下一大一小少女。
小姑娘攥着苏丽娘的手,呼吸急促,憋着一口气,看样子,马上要哭出来。
“堂姐!”
村里人开始看陈闲笑话。
“嘿,活该,大柱爹可不是啥好鸟,平日里苛待四个孩子,下手可重了。”
“哎,别这么说,大柱爹还是有优点的,比如人家就算混账,也是在家里发疯,不像陈大光那狗东西,偷鸡摸狗,人家只会拿孩子撒气!”
“我也这么觉得,最起码,人家不偏心,挺公平的,一碗水端平对四个孩子,反正谁也不疼。”
哈哈哈,村口大榕树充满快活空气。
陈闲老脸一红,敢情自己在村里这么不受待见,忽又想到自己该是宿醉之后被呕吐物给呛得堵住口鼻,窒息而死。
莫名膈应,自己实际年龄和原身年龄相差太大,身边还有几个孩子时不时接触,且不说如何相处,就说,会不会被这些孩子给识破他们的爹是换了一个芯,当成妖怪上身。
尤其是老二,那双眼睛猴精猴精,就喜欢时不时打量自己。
“也好,正好让小寡妇把他带走吧,省得祸害几个孩子。”
陈闲:“……”
一老头打地里窜出来。
“谁在背后编排我家侄子,给老子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