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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冷雾凄迷,夜更深,风更冷。
卫天鹏迎着风长长吸了口气,忽然道:“韩贞。”
韩贞已跟过来,道:“在。”
卫天鹏道:“你知不知道那飘香别院在哪里?”
韩贞道:“我们现在就去?”
卫天鹏道:“先下手的为强,这句恬你该听说过的。”
韩贞道:“可是那叶开……”
卫天鹏道:“叶开怎么样?”
韩贞道:“叶开现在必定已有防备,我们现在若去跟他硬拼一场,不论谁胜谁负,双方都难免要有伤损,岂非让别人渔翁得利了。”
卫天鹏道:“谁说我们是要跟他去打架的?”
韩贞:“不是?”
卫天鹏道:“当然不是。”
他嘴角又露出了狐狸一样的微笑,悠然道:“我们是好意去向他通风报信,是跟他交朋友去的。”
韩贞的眼睛亮了,微笑着道:“因为小李探花昔日也对我们有恩,我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要算计他,而是为了报恩。”
卫天鹏道:“一点也不错。”
韩贞道:“南海娘子既然死了,别的人已不足为虑,我们一定要劝他乘这个好机会,先下手把那些对他有野心的人除去。”
卫天鹏道:“他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明白的。”
韩贞道:“何况他还有我们做他的后盾,他无论要杀什么人,我们都可以帮他提刀。”
卫天鹏大笑道:“好,你果然越来越懂事了,也不在我对你一番苦心。”
他们已走入了梅林,一阵阵春风吹过,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幽灵般的人影。
卫天鹏低喝道:“什么人?”
“是我!”
这人垂着头走来,竟是西门十三。
卫天鹏沉下了脸,道:“谁叫你到这里来的?”
西门十三颔首道:“弟子有件要紧的事,要禀报你老人家。”
卫天鹏道:“什么事?”
西门十三走近几步,走得更近些,道:“我知道叶开……”
他声音实在太低,卫天鹏只好把耳朵凑过去。
他一生杀人无数,随时随地都在提防着别人杀他,但此时他却是做梦也想不到,他最宠爱的这个徒弟手里,竟有把准备刺人他胸膛的刀。
两个人身子已凑在一起。
卫天鹏道:“有什么话炔说。”
西门十三道:“我要你死。”
听到这个“死”字,卫天鹏才吃了一惊,但闪避已来不及了。
他已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刺入了他的皮裘,刺在他胸膛上,他甚至已能感觉到死的滋味。
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西门十三突然惨呼着倒下。
他手里那柄杀人的刀,在夜色中闪着碧光,刀锋上已沾着血迹。
是卫天鹏的血。卫天鹏身子这才开始发抖,才真正感觉到死的恐慌。
西门十三仰面倒在雪地上,眼珠已突出,耳、鼻、眼、口中,突然同时有鲜血流出。
血竟是黑的。
卫天鹏转头去看韩贞,韩贞也已吓得呆住。
西门十三显然不是被他杀了的。
究竟是谁在暗中出手,救了卫天鹏这条命?
工天鹏已没空再想了,这梅林冷雾中,处处都仿佛隐藏着杀机。
他跺了跺脚,低声道:“快退出去。”
突听一人道:“你站着不能动,否则刀毒一发,就必死无疑了。”
声著清脆妩媚,一个人幽灵般地在雾中出现,赫然竞是铁姑。
卫天鹏愕然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铁姑点点头。
卫天鹏道:“叫他来杀我的也是你?”
铁姑又点点头。
只有被她摄心**所迷的人,才会做得出这种事。
工天鹏道:“你既然叫他来杀我,为什么又要来救我?”
铁姑苍白的脸上带着种无法描叙的表情,谁也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更猜不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她看着卫天鹏的时候,眼睛里却仿佛有种很强烈的表情。
她本不是容易动感情的。
她几乎已没有感情。
卫天鹏看着她,眼睛忽然也露出种无法描叙的感情。忽然道:“你……你是她的女儿?”
铁姑点了点头。
卫天鹏倒退了两步,道:“那么你……你……你难道也是我的……”
“女儿”这两个字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好像不敢说出来。
可是他不必说出来,别人也知道的。
铁姑居然并没有否认,目中的神色又变得很悲伤,忽然道:“她这一生中,只有你一个男人。”
卫天鹏后退了两步,身子突然又开始发抖。
——南海娘子这一生中,居然只有他一个男人。
他心里也不知道是感动,是惊讶,还是悲伤。
铁姑的眼睛里似已有泪光,道:“所以我不能看着你死。”
她当然不能。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眼见着自己父亲死在别人刀下的。
——难道她竟真的是我的亲生女儿?
卫天鹏几乎不相信,却已不能不信。
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谁知到了垂暮的晚年,竟忽然有了个女儿。
如此美丽,如此值得骄傲的女儿。
他看着她,眼睛里也不禁有了泪光,已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想叫人去杀了她韵。
血浓于水。
就连野兽也有亲情,何况是人!
卫天鹏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去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
可是他又不敢。
就在这时,梅林外忽然又有个人冲了进来,吃惊地看着他。
心姑也来了。
铁姑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不该来的。”
心姑用力咬着嘴唇,忽然大声道:“我为什么不该来……他既然是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祖父,为什么不能来看看他。”
卫天鹏又怔住。
原来他不但有了女儿,还有了孙女。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热了,几乎已忍不住要大叫起来。
谁知就在这时,心姑突然反身出手,闪电般点了他胸前七处穴道。
韩贞本来一直在旁边看着,遇见这种事,他也只有在旁边看着。
看见心姑出手时,他想救已来不及了,谁知心姑竟又扶住了卫天鹏,道:“刀上已见了血,他想必已中了毒,你快抱起他跟我来。”
原来她出手是为了救人,韩贞叹了口气,今天他看见的和听见的这些事,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永远忘不了的。
他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奇秘的事。
佛堂里燃着香,香烟缭绕,仿佛梅林中的冷雾一样。
韩贞将卫天鹏放了下来,放在一张软榻上。
神案前摆着的几个蒲团上,坐着个云鬓高髻的锦衣少女,仿佛很美。
她重眉敛目,盘膝坐在那里,竟像是老僧入定一样。
这么多人从外面走进来,她居然不闻不问,好像根本没有看到。
但韩贞却忍不住要去看看她。
放着这么美的少女在面前,若是连看都不看,这个人一定不是个男人。
韩贞总算还是个男人。
他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要多看两眼,他忽然发现这少女很像一个人,像丁麟。
纵横江湖的“风郎君”,怎么会忽然变成了个女人?
韩贞当然不会相信这种事,但越看越像,这少*妇就算不是丁麟,也一定是丁麟的姐妹。
丁麟的人呢?
他若是已被铁姑她们杀了,他的姐妹又怎么能安心地坐在这里?
韩贞并不是个很好奇的人,一向不太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可是现在他实在觉得很奇怪,每个人都多多少少难免有点好奇心的。
韩贞毕竟还是个人。
铁姑和心姑已在为卫天鹏治伤疗毒,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
韩贞忍不住慢慢走过去,俏俏唤道:“丁麟。”
锦衣少女果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像是根本不认得这个人一样,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丁麟。”
韩贞又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锦衣少女道:“我是丁灵琳。”
丁灵琳!
这名字韩贞是听见过的……丁灵琳岂非就是叶开的情人?
她长得怎么会跟丁麟一模一样?她跟丁麟又有什么关系?
这锦衣少女又闭起了眼睛,连看都不再看他了。
铁姑却在看着他。
韩贞一回头,就触及了铁姑的目光。
比刀光还亮的目光。
韩贞强笑了笑,道:“他老人家想必已脱险了吧?”
铁姑点点头,忽然问道:“你看他是丁麟,还是丁灵琳?”
韩贞道:“我看不出。”
这倒不是假话,他的确看不出,也分不出。
铁姑道:“你应该看得出的,无论谁都该看得出她是个女人。”
韩贞道:“他现在的确是个女人,”铁姑道:“以前难道不是?”
韩贞笑了笑,道:“我只不过有点奇怪,丁麟怎么会忽然不见了。”
铁姑道:“你很关心他?”
韩贞摸了摸歪斜的鼻子,道:“他打歪了我的鼻子。”
铁姑道:“你想报复?”
韩贞道:“没有人能在打歪我鼻子之后,就一走了之的。”
铁姑道:“他能不能死?”
韩贞道:“他也不像很快就会死的人。”
铁姑道:“可是他偏偏已死了。”
韩贞道:“你是说,丁麟已死了?”
铁姑道:“不错。”
韩贞道:“但丁灵琳还活着。”
铁姑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徐徐道:“你已看了出来?”
韩贞又笑了笑,道:“我看不出,我是猜出来的。”
铁姑道:“你还猜出了什么?”
韩贞道:“叶开虽然是个很精明的人,但是对自己的老情人,总不会有什么戒备的。”
铁姑道:“说得好。”
韩贞道:“假如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暗算叶开,再将上官小仙从他手里抢过来,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丁灵琳。”
铁姑道:“说得好。”
韩贞道:“只可惜丁灵琳是绝不会暗算叶开的,所以……)r铁姑道:“所以怎么样?”
韩贞道:“假如有个人长得跟丁灵琳很像,可以改扮成丁灵琳,那么这个人岂非就正是对付叶开的最好武器。”
铁姑道:“这个人若是男的呢?”
韩贞微笑道:“无论他是男是女都没关系。”
铁姑道:“哦?”
韩贞道:“据说南海娘子不但易容术妙绝天下,而且还有种手法能控制别人咽喉的肌肉,使他的声音也改变。”
铁姑冷冷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韩贞道:“这个人若是不听话,没关系,因为南海门还有种能控制别人心灵的摄魂**。”
铁姑又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徐徐道:“据说江湖中人都叫你锥子。”
韩贞道:“不敢。”
铁姑道:“据说别人无论有多硬的壳,你都能把它锥开。”
韩贞道:“这只不过是传言而已。”
铁姑道:“可是这传说看来好像并不假。”
韩贞道:“我纵然还有点名堂,也是卫八太爷一手教出来的。”
铁姑冷笑道:“你用不着提醒我,我早就知道你是他最亲信的人。”
韩贞松了口气,道:“只要夫人明白这一点,我就放心了。”
铁姑道:“我既然让你到这里来,就没有再打算瞒着你。”
韩贞道:“多谢。”
铁姑道:“这件事你现在是不是已完全明白了?”
韩贞道:“还有几点不明白。”
铁姑道:“你说。”
韩贞道:“夫人莫非早已算准了丁麟要到这里来?”
铁姑道:“不错,所以我早已准备好了,在这里等着他。”
韩贞道:“但夫人又怎知他一定会来?”
铁姑道:“有人告诉了我。”
韩贞道:“这个人是隆?”
铁姑道:“是个朋友。”
韩贞道:“是丁麟的朋友,还是夫人的朋友?”
铁姑道:“若不是丁麟的朋友,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
韩贞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朋友的确比仇敌还可怕。”
他忽又问道:“夫人以前见过丁灵琳没有?”
铁姑道:“没有。”
韩贞道:“那么夫人又怎知丁麟跟她长得很像?”
铁姑道:“据说他们本是双生兄妹。”
韩贞道:“哦!”
铁姑道:“他们那边的习俗,双胞胎生下来若是一男一女,其中一个就一定要送到外面去养。”
韩贞道:“这种习俗我们那边也有。”
铁姑道:“所以江湖中有很多人不知道,丁麟也是他们丁家的后代。”
韩贞道:“夫人又怎么会知道的?”
铁姑道:“是个朋友告诉我的。”
韩贞道:“还是刚才说的那个朋友?”
铁姑道:“不错。”
韩贞点了点头,道:“他既然是丁麟的好朋友,当然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铁姑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韩贞道:“是。”
铁姑道:“为什么?”
韩贞淡淡地一笑,道:“因为我不想跟他交朋友。”
铁姑目中也有了笑意,道:“你实在是个很精明的人。”
韩贞道:“而且是个锥子。”
铁姑道:“而且是有眼光的锥子。”
韩贞道:“鼻子虽然已被打歪了,幸好也还很灵。”
铁姑微笑道:“所以你若肯替我到一个地方去看看,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韩贞道:“但请吩咐。”
铁姑道:“你肯去?”
韩贞道:“夫人就算要我去赴汤蹈火,我也一样会去的。”
铁姑叹了口气,道:“难怪卫八太爷信任你,看来你果然是个够义气的人。”
韩贞道:“能得到夫人一句夸奖,韩贞死而无怨。”
铁姑嫣然一笑,道:“我并不想叫你去死,只不过要你到飘香别院去。韩贞道:“顺便也去看看那位只有七岁大的大美人。”
飘香别院飘着花香。
窗户里的灯还亮着,窗上有两个人的影子,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看不见珍珠兄弟。
雪地上却有柄折断了的剑,剑柄上的剑锋在灯下闪着光。
看来珍珠兄弟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
忽然间,窗户开了。
一个非常美的女人,手里抱着个泥娃娃,站在窗口。
她的脸白里透红,眼睛又圆又亮,红红的小嘴半张着,显得说不出的娇媚,说不出的天真。
她本身看来就像个泥娃娃。
可是她的身材却不像是个泥娃娃。
她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仿佛在发射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热力。
孩子的脸,妇人的身材,这虽然很不相称,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组合,组合成一种美妙的诱惑,一种足以令大多数男人犯罪的诱惑。
要保护这么样的一个女人,实在不容易。
她身后还有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很英俊。
叶开显然也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只可惜他站得比较远。
韩贞虽然也看见了他,却看不清他的脸。
上官小仙手里抱着泥娃娃,嘴里轻轻地哼着首儿歌,声音也甜得很。
只听叶开道:“外面风很冷,你为什么还不关上窗子?”
上官小仙的嘴噘得更高,道:“宝宝太闷了,实在想透透风。”
叶开叹了口气,道:“宝宝已经睡了。”
上官小仙道:“可他偏偏不肯睡,宝宝精神还好得很。”
叶开苦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宝宝是个坏孩子。”
上官小仙立刻叫起来:“宝宝不是坏孩子,宝宝乖得很。”
她伸出一只又白又嫩的手,轻轻拍着怀里的泥娃娃,柔声道:“宝宝不要哭,他才是个坏人,宝宝不哭,妈妈喂奶给你吃。”
她竟真的要解开衣襟,喂奶给这泥娃娃吃了。
她的胸膛成熟而高耸。
韩贞远远地看着,心已跳了起来,跳得好快。
谁知就在这时,叶开却忽然赶过去,“砰”地关起了窗子。
只听上官小仙在窗子里吃吃地笑道:“你拉我干什么?你是不是也要吃奶?哼……”
佛堂里的香已燃尽了。
卫八太爷闭着眼躺在软榻上,脸色很红润,似已睡着。
铁姑听韩贞说完了,才说道:“窗子关上,你就回来了?”
韩贞苦笑道:“我总不能也进去抢着吃奶。”
铁姑眼中又露出笑意,道:“看起来你好像很羡慕叶开。”
韩贞叹了口气,道:“我也很同情他。”
铁姑道:“你同情他?”
韩贞道:“整天陪着这么样一个女人,实在不是件好受的事。”
心姑忽然道:“她是不是很美?”
韩贞偷偷瞟了她一眼,道:“还算过得去。”
这不是老实话,但却是聪明话。
没有任何女人,愿意听着男人在自己面前夸奖另一个女人的。
心姑冷冷道:“听说白痴都长得很美的。”
韩贞道:“是。”
心姑忽又笑了,道:“幸好美人并非一定都是白痴。”
她自己当然也是个美人,非常美。
铁姑忽又问道:“在飘香别院里,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韩贞道:“我前前后后都看过了,好像没有别的人。”
铁姑道:“是好像没有,还是的确没有?”
韩贞想了想道:“的确没有。”
铁姑道:“也许有别的人已睡了呢?”
韩贞道:“别的屋子里都没有起火,这么冷的天,谁也不会在一个没有起火的屋子睡觉的。”
铁姑终于笑了笑,道:“看来你不但聪明,而且很细心。”
心姑忽然道:“只可惜鼻子歪了一点。”
铁姑瞪了她一眼,道:“你又不想嫁给他,你管人家鼻子歪不歪。”
心姑道:“鼻子歪的男人,也并不一定就是嫁不得的。”
铁姑又笑了,道:“小鬼,胡说八道的,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
韩贞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又在跳,跳得很快。
这种可能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不敢想而已。
她们是不是又想出个难题让他做了。
铁姑果然又在问他:“你武功是不是跟卫八太爷学的?”
韩贞道:“不是。”
他并不是卫天鹏的弟子,也不是“十三太保”中的一个。
铁姑道:“你用的兵刃就是锥子?”
韩贞道:“是。”
铁姑道:“我还没听说过江湖中有人用锥子做兵刃的。”
韩贞笑道:“那本是我随便找来用的。”
铁姑道:“锥子也有独门招式?”
韩贞道:“没有,但无论哪种兵刃的招式,都可以用锥子使出来。”
铁姑道:“听你这么说,你会的武功招式一定很不少。”
韩贞道:“只可惜杂而不精。”
心姑又“噗哧”一笑,道:“想不到你这个人居然也会假客气。”
韩贞的心跳得又快了。
铁姑道:“你跟着卫八太爷没有几年,就已成了他门下最得力的人,武功想必是不错。”
韩贞只有承认:“还算过得去。”
铁姑道:“所以我还想请你做一件事。”
韩贞道:“但请吩咐。”
铁姑道:“这件事越快越好,今天晚上又正好是下手的好机会。”
韩贞道:“是。”
铁姑道:“我想现在就要丁灵琳去动手。”
韩贞沉思着,道:“却不知叶开会不会认出她来?”
铁姑道:“绝不会的,就算她还有点破绽,在灯光下也看不出来。”
韩贞道:“但他们本是老情人,若是多看几眼,也许就……”
铁姑道:“我们怎么会给机会让他看清楚,只要他一让丁灵琳近他的身,大功也就告成。”
心姑笑道:“他出手本来就很快的,否则又怎能一拳打歪你的鼻子。”
韩贞只有苦笑,心里却是甜的。
铁姑道:“只不过,我们也不能不多加小心,以防万一,所以我想要你陪着他去。”
韩贞怔了怔,道:“我怎么能陪他去?”
铁姑道:“为什么不能?”
韩贞道:“我……算什么人呢?”
铁姑道:“算这里的管事,带他去找叶开,因为这地方丁灵琳没来过,当然不认得路。”
韩贞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夫人想得真周到。”
铁姑道:“若是想不周到,又怎么敢出手动叶开?”
韩贞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了。”
铁姑道:“担心什么?”
韩贞道:“担心叶开的飞刀。”
铁姑道:“你怕?”
韩贞苦笑道:“我只怕这位丁灵琳姑娘不能一出手就制他的死命,只所他还有机会出手。”
铁姑冷冷道:“莫忘记我也有刀,在我的刀下,没有人还能活得了。”
她忽然挥手,一柄刀“叮”的落在丁麟的面前。
一柄碧粼粼的刀。
丁麟立刻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柄刀。
铁姑道:“捡起这柄刀来,藏在衣袖里。”
丁麟果然就捡起刀,藏入袖套。
铁姑道:“现在你抬起头看看这个人。”
她指着韩贞。
丁麟就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韩贞。
铁姑道:“你认得这个人么?”
丁麟点点头。
铁姑道:“叶开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抛下了你,去找别的女人了,所以你看见他,就要用这柄刀杀了他,然后带那个女人回来。”
丁麟道:“我一定要杀了他,然后带那个女人回来。”
铁姑道:“你现在就去吧。”
丁麟道:“我现在就去。”
他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茫然无知,又仿佛很痛苦。
铁姑道:“你为什么还不去?”
丁麟道:“我去。”
他嘴里虽然说去,却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功。
心姑叹了口气,道:“看来他对叶开真不错,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不忍心去杀他。”
铁姑冷笑道:“他会去的。”
她当然知道一个人的心灵纵然已受了控制,但你若要他去做一件他最不愿意的事,他的理智还是会作最后一番挣扎的。
这本是很正常的现象,所以她早已有了准备。
她忽然拍了拍掌。
旁边的一扇门竟立刻无风自开,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件狐皮袍子,外面还套着件蓝布罩衫,看来就像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这个人赫然竟是飞狐杨天!
丁麟的脸忽然间已因恐惧而扭曲,身子也开始不停地发抖。
杨天冷冷地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胸口上竟赫然插着把刀,衣服上还带着血迹。
铁姑道:“你认得这个人么?”
丁麟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更恐惧。
他当然认得这个人,他的记忆并没有完全丧失。
铁姑道:“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杀了他的?”
丁麟道:“是……是我。”
铁姑道:“他本来是你的好朋友,但你却杀了他。”
丁麟道:“是你要我去杀的。”
,铁姑道:“现在我要你去杀叶开,你去不去?”
丁麟道:“我……我去。”
铁姑道:“你现在就去。”
他果然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他的身子还在发抖。
铁姑道:“在门外等着,等韩贞带你去。”
丁麟道:“我在门外等着,等韩贞带我去,我一定要杀了叶开。”
等他走出门,铁姑才对韩贞笑笑,道:“现在你总该知道,他那好朋友是谁了吧?”
韩贞只有看着杨天苦笑。
铁姑道:“你不认得他?”
杨天忽然冷冷道:“他不认得我,他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他一反手,拔下了插在胸口的刀,却只有刀柄。
只听“噗”的一声,一截刀锋自刀柄里弹了出来,用指尖一按,刀锋就又退入刀柄。
原来竟是把杀不死人的刀。
韩贞叹了口气,道:“世上既然有这种刀,就难怪会有你这种朋友了。”
铁姑道:“可是你最好记住,这种朋友,并不是没有用处的。”
穿过几百株梅花,又来到飘香别院。
丁麟一直静静地跟在韩贞身后,韩贞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韩贞忽然停下来。
丁麟也停了下来。
韩贞回过头,盯着他道:“你的朋友西门十三已死了。”
丁麟道:“西门十三已死了?”
韩贞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死在什么人手上的?”
丁麟道:“我不想知道他是死在什么人手上的。”
韩贞道:“但你若真是他的好朋友,就应该替他报仇。”
丁麟道:“我若真是他的好朋友,就应该替他报仇。”
你说一句话,他就跟你说一遍,但你永远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真的了解你的意思。
韩贞叹了口气,道:“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受人控制,我简直不相信。”
他用眼角瞟着丁麟,丁麟脸上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韩贞又叹了口气,道:“前面有灯光的地方,就是飘香别院。”
丁麟道:“是。”
韩贞道:“你真的能忍心下手?”
丁麟道:“是。”
韩贞道:“其实你本来不必真杀了他的。”
丁麟道:“我不必?”
韩贞道:“你可以抱住他,点住他的穴道,让他动不了。”
韩贞又道:“那时我就会把那个坏女人带走,带得远远的,让她永远也看不见叶开。”
丁麟道:“让她永远也看不见叶开?”
韩贞道:“那么你以后就可以永远跟叶开厮守在一起了、”他看着丁麟,丁麟迷惘的眼睛里,果然像是发出了光。
韩贞道:“我说的这法子是不是很好?”
丁麟道:“以后我就可以永远跟叶开厮守在一起了?”
韩贞道:“不错,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以后永远再也没有人会来拆散你们。”
丁麟想了想,目中又露出恐惧之色,道:“可是我杀了杨天,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
韩贞微笑道:“你并没有杀死他,他井没有死。”
丁麟道:“我明明杀了他。”
韩贞拿出了那柄他刚从地上捡起来的刀,道:“你是用这把刀杀了他的?”
丁麟道:“是。”
韩贞道:“但这柄刀却是杀不死人的,你看……”
他微笑着,反手将这柄刀向自己胸上刺了下去。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
刚才他轻轻一按,刀锋就缩了回去。
但现在刀锋竟不肯回去了。
他轻轻一刺,刀锋竟已刺入了他的胸膛,刺得虽不深,却已见了血。
“见血封喉,必死无救。”
韩贞只觉得全身都已冰冷,从心口一直冷到了脚底。突听一人冷冷道:“你最好站着不要动,毒气一动就发,你就死定了。”
韩贞当然站着不敢动,他已听出了这是心姑的声音。
心姑果然已从梅林外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竟是杨天。
韩贞连腿都软了,勉强笑一笑,却偏偏笑不出。
心姑冷冷地看着他,道:“这把刀是魔刀,虽然杀不死别人,却杀得死你。”
杨天冷笑道:“世上既然有你这种人,就有这种刀。”
心姑嫣然道:“一点也不错,这种刀本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他这种人的。”
韩贞咳声道:“我……我只不过……”
心姑沉下了脸,冷冷道:“你只不过是想出卖我们而已,所以你就得死。”
韩贞道:“但望姑娘看在卫八太爷面上,放过我这一次。”
心姑道:“你还想活下去?”
韩贞点点头,冷汗已滚滚而下。
心姑道:“那么你就乖乖地站在这里,一动都不能动,连头都不能点,等我高兴的时候,也许会来救你的。”
韩贞苦着脸道:“却不知姑娘什么时候会高兴?”
心姑悠然道:“这就难说了,通常我总是很高兴,可是一看见你这种人,我说不定又会忽然变得很生气。”
韩贞咬着牙,只恨不得一拳打碎她的鼻子。
只可惜他就算真有这种本事,他也不敢动,连指尖都不敢动。
心姑忽然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其实我本想嫁给你的,可惜你竟连一点考验都经不起,真叫我失望得很。”
她叹了口气,在韩贞脸上拧了一把,又正正反反给了他十来个耳刮子。韩贞简直已忍不住要吐血,却又只有忍受着。
心姑好像这才觉得满意了,回过头对杨天一笑,道:“现在你已可带这位丁姑娘走了。”
杨天道:“是。”
心姑微笑着,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决不会像他这么没良心的,是不是?”
杨天道:“我至少不会像他这么笨。”
韩贞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很笨,简直恨不得自己一头撞死,丁麟看着他,脸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杨天拍了拍他的肩,道:“跟我来。”
丁麟就跟着他走了。
杨天走一步,丁麟就走一步,两个人很快地就已走出梅林。晚风中隐约传来一阵歌声,正是孩子们唱来哄娃娃的那种歌声。
雾更浓了。
窗户里的灯还亮着,杨天敲门。
“谁?”
“在下杨轩,是这里的管事的。”
“杨管事莫非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男人的声音,并不太客气。
无论谁听见半夜有人来敲门,都不会太客气的。
杨天道:“在下也知道时已不早,可是有位客人,一定急着要来见叶公子。”
“要来找我?”
“是位姓丁的姑娘,丁灵琳姑娘。”
“开门的一定就是叶开。”杨天已告诉丁麟,丁麟正站在门口。
门里的灯光照出来,刚好照在他身上,一个穿着很随便、长得却很好看的年轻人刚拉开门,就怔往,脸上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真的是你。”
丁麟垂下了头道:“真的是我。”
叶开大笑,大笑着跳出来,一把抱住了她:“你不生我气了?”
他也抱住了叶开,他的手已点上了叶开脑后的“太枕穴”。叶开惊呼,放手,吃惊地瞪着丁麟。
丁麟道:“你不该为了那个坏女人离开我的。”
叶开叹了口气,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