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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同法门一个仙修扔出了自己的骨笛,他那支特制的骨笛尾端锋利如刀,想必应该是可以破开安蓂玖的面具。尘藻将手中的瓷杯扔出,但是他没想到这个仙修竟然不是随手扔出,而是用了十足的灵力,骨笛破开瓷杯迸裂,尘藻一怒,抬起一只手一拍白玉案将其掀起,向骨笛打去。
但他还是低估了那骨笛的锋利,只见那骨笛在碰到白玉案的瞬间就将它破开两半,骨笛则是毫不犹豫地就朝着安蓂玖刺去。安蓂玖退后两步,刚准备找东西挡一挡的时候,那骨笛飞过尘藻耳边,尘藻一把抓住,瞬间将他粉碎成齑粉。
米色的骨粉混着血落在他脚边,他掌心被划开一道深伤,血不停地顺着指缝流落。
同法门的仙修大约是觉得被冒犯到了,立刻集结齐齐出手,开始用自己的乐器对付尘藻,吹的吹弹的弹,一时音律混着灵力在殿中狂飞,仙门仙修们都只能暂时捂住耳朵什么都做不了。
尘藻取水凝了一个水波大罩子将自己和安蓂玖罩在其中,但是同法门似乎是故意要耗尽尘藻的灵力似的,几人合力往死里逼他。安蓂玖正准备帮忙,看到角落里又有一人向他们掷出一支骨笛。
尘藻方才已经领教过这骨笛的锋利了,知道这水凝罩大概率是不能挡住,抓起安蓂玖的手就准备离开,不料在他在他转身的瞬间,骨笛一下子破开水凝罩,刺中尘藻的左后肩。那骨笛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埋了大半进尘藻的左肩里,他见安蓂玖没注意到,便咬牙忍着,与他飞身跑出大殿。
二人才跑到殿外的庭中,几十同法门的仙修立刻从外将他们围上,二话不说就准备开打。在千钧一发之际,云玉心只身一人冲到他们二人身前,对着同法门怒斥道:“谁敢动手!”
同法门的仙修们面面相觑,好歹这也是他们曾经的门主夫人,她这一喝简直让他们无计可施,眼睛直往巫千见处看去。
巫千见没有出来,倒是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亲信出来了,他对云玉心说:“云阁主,此事无关云亭阁,还希望你不要插手此事。”
云玉心正要说话,南风修途就冲了出来,稳稳当当地挡在他们三人之前,谑笑着对同法门说:“是啊,此事无关云亭阁,由我们沧澜门插手就够了。”
那人“呵”了一声,“南风门主,我们可是在帮你们沧澜门啊,你可别不识好歹。”他见南风修途翻了个白眼,立刻挥手下令,“行啊,既然南风门主不领情,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庭中立刻像是炸开了锅似的五花八门地打起来了,身后大殿中冲出来的卷贝带着姥三门的仙修也加入安蓂玖他们,方才有几个被卷贝和云玉心怼过的家主看了一眼战况,立刻站到同法门这边加入战局。
安蓂玖心想:“这下好了,熔泉会晤彻底变成老同学聚会了。”
杨岩阑本来没想动,一看君澜殿都准备下场了,也飞身入内去帮忙。还有一些仙门眼看这热闹不嫌事大,也纷纷投入,帮谁不好说,倒像是搅局似的,反正拿准了今日要逼迫尘藻交出刺魂,于是都去帮同法门了。
一时间这中庭像是开启了千人大战似的,黑压压的一片,光束法阵不断在空中炸开,只有少数几个仙门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热闹。
此次会晤,被邀请来的仙门有百来家,帮安蓂玖等人的不足十几家,而且这十几家都未曾料到自己也会下场,没带多少人,人数上就被压倒了。
安蓂玖一边要护着尘藻,一边跻身到卷贝身旁问道:“你不是会幻术可以操纵人吗,快吹玉哨啊。”
卷贝毫不留情地将她那对大圆眼翻了个底朝天,“我能操纵不过百人,如今下场都有千人了,你当我是神仙啊?”
安蓂玖无语,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便要离开,卷贝一把抓住他问:“安蓂璃呢,安蓂璃在哪里,你是安蓂玖对不对?”
安蓂玖本就没想理她,而且他腰间不知何时被卷上了水凝绳,一把就被人群交叠尽头的尘藻拉了回去,卷贝正拉着安蓂玖的大袖,差点衣服都要被她扯去一块,不过安蓂玖也不亏,因为他还顺带抽走了她的佩剑。
“你在相亲吗要讲这么久?”尘藻一个反身劈开了朝安蓂玖这边刺来的剑,他不悦地朝安蓂玖扫了一眼。
安蓂玖举了举手中刚才偷鸡摸狗顺来的剑笑道:“借了把武器来保护你。”
尘藻忍俊道:“是劫了把武器吧。”
此时正好有一小圈同法门的人见他们二人在中间聊天分神,于是一同举剑准备向他们刺去。安蓂玖见状朝尘藻一眯眼,笑道:“不,是劫色。”他扶着尘藻的腰飞身上空,在空中驻足盘桓了几圈,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串的爆破符向脚下扔去,瞬间,底下一阵爆炸,尘烟四起,那十几个同法门的仙修都摔得东倒西歪。
安蓂玖朝尘藻一挑眉,问:“好不好玩?”只是话音才落,他们身后又来一拨人,活生生地斩断了尘藻的水凝绳,使二人一下子就分隔两地,被两拨不同门派的人围攻。
安蓂玖这边被卷入了苻山会的白绫法阵,他们的白绫变幻多端,几个人合起来做个阵法就已十分难缠,更别说现在有四五十人对他一个。
安蓂玖想着卷贝的剑虽没听过名号,但起码比自己那把云埋来得有用,便想将他们的白绫斩断,但是没想到不知是他们的白绫质地特殊不易斩断,还是卷贝这把剑纯属装饰,安蓂玖一剑横劈,那白绫上竟不见半分出毛。
安蓂玖无语,只能一直躲着白绫跳跳转转的,已经快应接不暇了。这四五十人将白绫舞得得心应手,将他盖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缝隙,转来转去好像迷宫。突然那四五十人开始变换位置,从安蓂玖身边滚来滚去,跳来跳去,把他搞得晕头转向,众人又皆是一身白,晃得他眼睛都发黑了。
安蓂玖在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被一个人撞了一下,瞬间清醒了不少,仔细闻去还有一阵细微的清凉香味,就在他正在反应的时候,对上了一双眼睛,那眼睛在白纱幔中看起来有点莫名的熟悉。
那人的动作好像故意与别人有些出入,他一下子就找到了破阵之法,立刻从那疏漏处侧身溜出。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又迎上同法门仙修的追击。安蓂玖一边抵抗,一边看到身边大多数人已经身负重伤,有的直接失血昏迷。的确,他们阵营的帮手实在是太少了,安蓂玖只粗略地看了一下,他们这边卷贝一人分去了百余人,剩下其他一人平均要抵抗少则二三十人,多则五六十人,即便各个灵修顶尖也不敌人数上差距悬殊。
安蓂玖刚从苻山会手中侥幸逃出,这边与同法门又是同时抵抗四五十人,不足一炷香便被打得口吐鲜血跪倒在地。一旁的南风修途等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尘藻见众人都快撑不下去了,自己也几乎是在强撑。骨笛刺穿他的左肩后他左手几乎使不上劲,于是一咬牙,将安蓂玖推到南风修途身边,自己则化出刺魂剑。
刺魂剑身形和普通的剑类似,但是它没有剑鞘。通身如火山岩石一般的铅灰色,剑身更如岩石一般坑洼,火红色的脉络遍布在剑身,极其刺眼,向其一望,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要被禁锢其中,而那火红色的裂缝里,有成千上万条无法超生的怨灵在奋力撕喊,好像被刺中一剑,他们就会将你奋力拉进深渊撕裂。
众人一见,立刻飞身退开出他身边五丈远,全都战战兢兢地瞪着他,大家都知道刺魂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没人能猜出刺魂出来后会发生什么。
巫千见的那位亲信见众人都有畏惧之感,生怕他们就此作罢,于是想再挑起一波,便边说边举起剑向尘藻飞去,“好啊,你果然是打算跟我们拼个鱼死网破了是吗!”
尘藻双手垂在身侧,一股不知何处而起的气流出现在他的脚底,将他环绕卷到半空。他的脚下出现一个巨大的青白光阵,上面布满诡异嶙峋的血红咒语。尘藻待那些咒语爬满了整个青白光阵后,举起刺魂刺在法阵正中央。
瞬时天空电闪雷鸣,风起云涌,一时间天色全暗,云混着风,疯狂在空中旋转涌动,仿佛是海中的漩涡一般,将大地之上所有东西全部吸上空中,形成一道长龙似的卷风,风声从呜咽开始到嘶吼再到怒吼,好像无数怨灵一齐哀嚎,用毕生力量喊到声枯力竭。
龙卷风混着闪电噼里啪啦一阵作响,随后腾空出现一条巨大的龙影,若垂天之云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犹如鲲鹏现世,扶摇空中。哀竹林时而像是兵器相撞铮铮作响,时而宛若千亿弓箭齐发。但那风没有停止,像是要将整片竹林向上拔起才肯罢休。所有的门窗疯狂互相砸着,好像是千万怨灵要将大地毁灭一般狂躁。
在场的人无一不得用灵力定住自己才能使自己站住。
云雾散去,刺魂蛟龙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顶立于天地之间,只见那刺魂蛟龙通身铅灰,龙头细长,一双眼若铜钟泛着火光,角如鹿,头似驼,耳如鱼鳍,身上密密麻麻遍布着枯叶般的尖锐鳞片胄甲,鳞片卷起之下是火红似岩浆的皮肤。
众仙修们无一不惊愕,全都惊慌失措地看着乌黑卷云遮天蔽日,只有安蓂玖撕心断肠地看着尘藻的黑发和眉睫一寸一寸地变灰,一下子仿若将毕生精力祭了天,风将他的灰发吹起,好像要将他带入空中,割裂他一般,将他通身力量从风起云涌吸干到寸寸衰竭。他本身就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一下子显得更加苍白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蓂玖看着眼前的这个尘藻,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天下众人一边忌惮这个蛟渊魔主,一边骂他罪恶滔天丧尽天良,好像将天下所有恶毒的词语用在他身上都毫不为过。“魔头”、“灭族大罪”、“罪该万死”、“道德沦丧”,这些都是世人用来形容他的。也许只有安蓂玖知道,他从没伤害过谁,从没想过要伤害谁。
他们当面骂背后骂,好像只要自己的一张嘴还能讲话,就能将他置于死地不得超生。好像这些话语无形,不是兵器,只要不在他身上捅出血来就无须向他道歉,他也无从得知不痛不痒,都是他义务承受似的。凭着“据说”二字就能肆意妄为,将莫须有的事情按在他头上骂上十年八年。
他永远都是那样,站在那里听着这些虚无妄言,不解释不反驳,胸有成竹,永远从容不迫,好像自有一个结界,什么都无法伤害到他。
“他可怕疼?”
“谁不怕疼?”
安蓂玖恨自己为什么从不曾问他一句疼不疼。
方才那个冲他而去的仙修还未近他的身就被狂风刮到房屋上,一撞,立即身骨尽碎而亡。
“好啊,尘藻,你这个大魔头今天终于耐不住要召唤刺魂了!”
此话一出,众仙修一齐上阵,兵刃相向。
安蓂玖和南风修途离尘藻稍远,此时二人皆已是强弩之末。方才还在他们身周的仙修们一齐向尘藻涌去,尘藻和刺魂并肩作战,身旁集结数千人在打斗,安蓂玖看不下去,即便是南风修途阻拦着他也要冲上前去和尘藻站在一起。
安蓂玖一路杀开这几十层的重围,在尘藻看见他的缝隙中立刻扔出水凝绳将安蓂玖拉到自己怀中,他抱着安蓂玖飞身落到刺魂身边,将安蓂玖放下,起身对刺魂喊道:“刺魂,护好他。”然后立刻飞身去刺魂身后,将在攻击刺魂背后的仙修引开。
刺魂微微低吼,又是一阵狂风掀起,好像在回应尘藻的托付。
安蓂玖在刺魂身边,果然没有再受到半点伤害。
尘藻通身围绕着黑青色的烟,好像是源源不断的怨念之力,使他的力量一下子增强了千百倍。但是尘藻和刺魂都只是在防御,没有伤人的意思,而这所谓的名门正派却是舞出无数独门秘技,摆出无数禁术阵法,招招致命。
突然,刺魂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卷着云雾盘桓的巨大罗盘,那古铜色的金属罗盘正割裂着云雾从中伴随电闪雷鸣缓缓落下,每当闪电敲打在那罗盘的一处上,那里便刻出一道符咒。
安蓂玖朝四周一看,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有几家以同法门为首的仙门正联合念咒布阵。
当那罗盘被闪电镀满咒语时,几道光圈瞬间向地上落下,在几声裂石迸射的巨响中,刺魂瞬间就被锁在其中。那光圈渐渐缩小,刺魂被禁锢地四处扭动。
众仙修以为此时正是时机,在一人的一声令下,仙修们开始合力念咒。
刺魂向天怒吼一声,腹中出现一个无比光亮的火球,不可直视,甚至比太阳还耀眼。它将火球含在口中,但好像还在等待着什么,也不吐出,等着蓄势待发。
众仙修们的咒语越念越快,罗盘渐渐朝着刺魂头顶压下,罗盘碰到刺魂的龙角时,刺魂仰头一吐,一瞬间巨大的火球就朝罗盘快速冲去,将罗盘直顶云霄。空气与云层割裂的巨响宛若万声雷响全在同时降落,火光冲天烧出了一片红天。刺魂身上的禁锢立刻消失。
尘藻冷冷地看着惊慌但是无声的仙修们,做了一个手势,开始念咒,那些仙修陡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充气了一般,瞬间胀起,甚至越胀越大,衣服被鼓起的皮肤撑裂,血肉几乎要透过已经被撑至透明的皮肤涌出来。
巫千见眼睛一眯,也开始念咒,在一旁的杨岩阑突然单腿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南风修途等人也是痛苦地大喊了起来,随后满地打滚。卷贝在一阵刺耳的耳鸣中双耳突然流出血来,温辞凛腹中一阵剧痛,裙袂立刻被血染红。
安蓂玖刚想出手阻止巫千见,却不想差点连心肺都要随着血呕了出来。尘藻一见立即飞身到他身边,抱着他叫道:“安蓂玖!”
安蓂玖看见尘藻一脸担心的样子,立刻强笑着对他说:“我无……”话还没说完立即又吐出鲜血,尘藻见他又要吐,反射性地去接,结果接了满满一身鲜血。安蓂玖此时已经失血过多,靠在尘藻怀中仅残存半点意识。
尘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抱着安蓂玖在人群中找到巫千见,见他果然在念咒,便愤懑地叫刺魂停下,收回了刺魂剑。刺魂一瞬凭空消失,庞然大物瞬间仿佛没出现过一样,空出来了大半个中庭。众仙修见尘藻收手,便立刻将武器对着他们二人指去。
尘藻将安蓂玖抱在怀中,半跪着将后肩的骨笛拔出,往地上一扔,瞬间鲜血顺着他的衣服汩汩涌出,将他衣服全染黑了。
尘藻气得发抖,但是依然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他对巫千见说:“我交出刺魂,你给我解药。”
巫千见朝他轻挑了一下眉,眼睛朝他的另一只还未跪下的腿看去,“尘公子,求人需要一点诚意啊。反正你都跪过我一次了,再跪一次,也不算多吧。”
尘藻紧咬着牙,咬肌微微发颤,太阳穴凸起后青筋立刻爆出。但是他二话不说就将另一条腿也跪下了。
巫千见讥笑着走到他面前,“我倒很是意外呢,尘公子究竟是为了谁,竟然两次下跪求我。”
尘藻瞪着他,一手将安蓂玖抱紧了些,另一只手颤抖地抓着刺魂,心想着若是真的要再打一架,就是真的鱼死网破也要将灵力强撑下来了。
巫千见见他这么紧张倒觉得有些好笑,立刻黑了脸将黑玉勾斜架到他脖子上,低声狠狠地着说:“给我刺魂。”
尘藻心中倒是松了一下,他紧握了一下刺魂,像是在跟它告别一般,将它递给了巫千见。
巫千见拿过剑,从怀中掏出半大的瓶子,将解药到尘藻跟前。尘藻急忙取出一颗,剩余的都递给了南风修途。
待尘藻给安蓂玖喂下解药后,安蓂玖的气息稳住了,他才微微算放了心。此时与同法门一派的众仙修看尘藻已经没了威胁,就纷纷散开各自回去养伤。
巫千见一直站在这里没有离去,目之所及锁定在一个点上,随着那个柔软的点来来去去,心里的万里城墙突然就松动了,好像眼前这一片不是荒芜坍圮天石迸裂,而是芳草碧连天的美景,就连嘴角牵起来都显得有迹可循。
直到云玉心给所有人发完解药,松了一口气,才注意到远处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让她有一些不知所措。
但是云玉心向来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只那么动摇了片刻,她就又恢复理智,极目怒视回去,好像要等对面实实在在接收到她这一刻的怒气才肯离去。果然,云玉心瞪了巫千见一碗茶的时间,转身就走。
巫千见像个面对心爱之人舍不得离开又委屈的小孩一样急忙追了上去。
“玉心。”他胆战心惊地怯怯唤着,才发出了两个字的声音,心中就无数遍想着自己方才这两个字说得好不好,是不是说得重了些,有没有让她不悦。“玉心”二字在他心中口中脑中来回循环了不知多少次,他才有把握放在口中喊出来。
眼前的人停住了脚步,但是她没有转过身,用力地拽了拽自己身上银白色但是已经被染上污渍的披帛,头上的环钗撞来撞去,发出的都是不悦耳的声音。
巫千见慢慢把手从袖子中伸出来,一只漂亮的瓷碗在他手中递出,有些微微颤抖,“我见你一口没动,便送来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云玉心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扫了扫他手中的东西,巫千见却像是如获至宝一般笑了起来,他定了定心,慢慢揭开碗盖,碗中盛着是方才在大殿中每人都有的甜羹。
云玉心蹙眉轻瞟一眼,冷声道:“可能是时隔太久巫门主都忘了,与旁人一样的,我不要。”
巫千见忙接着说:“我没忘。”他看着云玉心的脸,笑得有些意外的开心,“我只是怕独给你一份你更加不收。玉心,我知你秉性脾气,但还是希望你能收下。”他大约是察觉自己说得有些太急了,便顿了顿放慢了语速,“自你走后,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未做过甜羹,也不知手艺是否有退步……”
云玉心眯着眼厉声打断道,“巫门主。”她深吸一口气转头来看着他,“你当我云玉心是会被感情蒙蔽双眼的人吗?若不是你给的羹里下了药,那些人又怎么会无故倒地吐血?巫门主,其中可还有一位身怀六甲的家主。你别将如此小人之事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有嘴说我可没耳听。”她说完一甩袖子,气得气息都乱了,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撕成碎片。
巫千见低着头将手缩了缩,想要回些什么但唯恐又将她惹怒,便只说:“玉心,簪子歪了。”他伸手想去帮她云鬓上那只白玉簪戴好。在他们未和离前,这只簪子一直都是他帮她戴的。
但就在他的手碰到白玉簪的一瞬间,云玉心甩手将簪子往他脚边一掷,那簪子立刻断成两截,就连云纹都磕出了些碎片,那些零碎细小坚硬的碎片却偏偏每一片都准确无误地扎进他心中唯一留守的那块柔软之地,卡在那里不偏不倚。
他来不及看这只簪子的下场,眼巴巴地盯着云玉心的表情,只见她的表情比这碎片还要让他心痛。
云玉心要与巫千见和离那日曾对他说:“巫千见,既然我们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我将定情之物还给你,此后我们一别两宽,互不相欠。”
这只白玉云纹簪是巫千见亲手做的,与他赠与云玉心的那只“见云”琵琶是一对,若没有这只白玉簪,见云也用不得。如今她连白玉簪都肯还给他,是铁了心宁愿重新换一把新琵琶,也不要再用这只独为她一人打造的得心应手的琵琶了。
巫千见永远没法忘记那日自己的感受,比原先预想过、练习过的还要疼。他从小受过无数严苛非人的训练,对于疼痛的感觉已经练习得很模糊了,但是他从未料到云玉心偏偏熟稔该怎样让他更痛。
他本想若是云玉心将见云还给他,他就收了,但是他真的没有料到她仅是将云纹簪给他,他就已经尝到了断肠砭骨的苦头。那些在血液里记下的痛苦无一被“云玉心”三个字淹没。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爱云玉心,竟允许她在他心上肆意踩踏凌虐,他却还甘之如饴得觉得只要她好好的,那便什么都可以。
“玉心,你要将这个还给我,倒不如要了我的命。”
可如今一声脆响,她偏是故意要叫他痛彻心扉,故意要断送他的命。
巫千见闭上眼睛,忍着疼说:“云亭阁的羹汤里,我没动过手脚。”
“巫门主,好自为之。”
云玉心头也不回的走了,连一句“再会”都不留给他。巫千见拾起脚边的断簪紧紧捏在手中,握的越紧,那碎玉就多剜入心中几分。他知道,此时他没有痛到自尽,那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什么,能让他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