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五章 云间燕子轻5

子不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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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桓自那日瞧见少潼的一身戎装,便更对少潼是多迷了几分,三天两头便跑去将军府上拜访,少潼一出府便更是她走哪,他便要跟去哪里。

    这令少潼着实有些厌烦,尤是想着沐青阳曾对云华那般,而这祁桓便又同沐青阳称兄道弟,便更是愤愤。便对祁桓恼道:“你若是再跟着我,我便宰了你你信不信?”

    祁桓倒是毫不知耻,道:“你若是宰了我我的魂儿也要跟着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儿,你便瞧着办罢。”

    少潼气得眉一皱,脚一跺便转身走了,祁桓却仍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这二人你追我赶,十分有乐趣,且连续几日,皆是这般。

    再隔几日,少潼便不出府了,日日在将军府上待着,免得瞧了祁桓那厮心烦。于是祁桓便改作日日拜访将军府。这日祁桓正在厅中同将军叙话,少潼被唤出来待客,一瞧是祁桓,少潼是又气又恼,嘴上不说,却一瞧便是。祁桓见少潼这副模样,好笑道:“我是来找将军叙一叙,你有什么不愉快的?”

    这句话却噎得少潼没了理由,但每回祁桓来访她便都要因着礼节不得不出来待客,实在惹人气。于是少潼便打算今后趁着祁桓还没来府上便出府去找云华,未承想,少潼这日早早便出了府,一踏出府门竟瞧祁桓便已在府门口徘徊。

    少潼惊了一惊,祁桓瞧少潼终于出了府,喜于言表,便上前道:“你出来了,我近日皆是早早便在这府门口等着,若是你未时还未出府,我便进府上拜访了。”

    少潼心中微动,但仍是对祁桓不理不睬,便转身走了,却是心不在焉,祁桓仍是在后头跟着。走了一阵,竟未瞧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祁桓手快,忙将少潼后衣领一提,少潼便退后几步,才算是躲过一劫。少潼未回得过神来,身后祁桓却已然变了脸色,毫不客气骂道:“你若是不想瞧见我便算了,但你行路也不必如此赌气,如今你这般举动,是想着宁愿死了也不想见着我?”又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下去,便转身要走。

    少潼从未见过祁桓这副模样,被这么惊了两惊,眼见祁桓便要走,却心里哽了哽,扯住祁桓嗫嚅道:“我方才……的确是没有瞧见那马车,没有……下回了。”

    祁桓一时情动,转身便将少潼拉进怀中,竟有些哽噎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但我也早便将你的命当做是我的了。”

    此事过后,少潼仍是别扭了几天,虽说未再躲着祁桓,且出府时祁桓仍在一旁跟着,但少潼却还是对他少言寡语,祁桓却在一旁兀自同她说笑,十分欢愉。

    云华却发现一件事情,便是沐青阳这般不要脸面却极爱颜面的人,若是对他的调戏应一应反之戏一戏他,或是对他做出一些如何的举动来,沐青阳便会红了脸,不知所措。

    这日云华晨起,沐青阳便卧在一旁挑了一绺云华的发丝,沉沉道:“如何,昨晚是不是又梦到我了?”云华仍迷迷糊糊还未清醒得过来,痴痴伸手过去贴在沐青阳脸上道:“手冷。”

    如此举动云华还未察觉有何不对,沐青阳却一瞬便红了脸,忙收了手有些滞硬道:“你、你做什么。”说罢便忙起身红着脸出了房门。余下云华一人呆瞧着沐青阳的背影,却恍然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为求证此事,云华特意抹了脸皮打算再试一回。于是这回云华便趁着沐青阳在庭中看书,环观四周无人,云华便上去挑住沐青阳的下巴,十分轻佻道:“瞧的什么书,同我瞧瞧?”果不其然,沐青阳便又红了脸,偏过脸去,结巴道:“你你你、你如何……”再嗫嚅半晌,却未能吐出一个字来。

    云华这回的发现可算十分惊人,此招屡试不爽,令云华有些上瘾,且原来调戏人一事并不需要也在这过程中并未想过要什么脸面,云华这才晓得,沐青阳为何戏人时能如此不要脸。

    于是此后,沐青阳若是再对她轻浮,她便比沐青阳更加轻佻,如此一来,沐青阳便没了法子,且还能瞧到他那令人好笑的模样,实在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云华觉着自己果真是冰雪聪明、才智过人。

    譬如沐青阳有个毛病,便是每回她喝粥吃羹,若是被沐青阳路过瞧见,便铁定要过来抓着她的手就着她的勺子也吃上一口。如今有了法子,沐青阳再如此,云华但凡瞧见沐青阳便干脆舀一勺羹汤,同他道:“我来喂你?”沐青阳果然又红了脸,羹也不吃竟就这么走了。

    云华倒是玩上了乐趣,没事没跑到沐青阳身旁挑人家下巴,令沐青阳十分语塞,次数多了沐青阳便从结巴变作了沉默。

    不过如此一来,翻来覆去,沐青阳便也学到一些,不再如此白白受着了,若是云华戏他,或是他戏云华再被反戏过来,便只要再戏回去便好。

    例如再一日,沐青阳便学了云华的招先发制人去挑了云华的下巴,云华愣怔一瞬便反应过来,扯住沐青阳的衣领,腾出一只手来反挑住沐青阳的,轻笑道:“哟,这一招……你也学会了?”

    沐青阳却是个不争气的,脸却已是红透了颈根,却硬着头皮捉住云华挑他下巴的手,道:“你做得多了,我自然学会了。”

    云华显然没有料到沐青阳会使出后招,忙反应过来,另一只手松开沐青阳的衣襟便转势贴到了沐青阳脸上,瞧了半晌,故道:“呀,你这脸上……沾了一点灰。”

    这一局,云华胜了。

    此后云华更是用尽了话本戏文中的桥段,二人戏来戏去,如同斗法,极尽手段和脸皮,沐青阳却是每每落败,羞愤离去。云华表面作一副庄严肃穆十分从容的模样,心中却早已捧腹大笑,恨不得笑得连那桌子都拍碎了去。如此看来,还是云华的脸皮,更胜一筹。

    沐青阳因着回回惨败,觉着这一招十分不公,便愤愤跑去找了云华,道:“你这一招太不厚道,我要同你比试些别的。”

    云华想了一想,问道:“赢又如何,输了又如何?”

    沐青阳道:“输了的那个从如何再被调戏也不许还手。”

    云华心中好笑,但觉着比其他的自己又十分吃亏,于是并不想应。这边正犹豫,沐青阳却道:“比什么,你来说。”

    云华眼底一转,道:“叶子戏。”

    未承想,沐青阳竟十分爽快地应了。

    这一场比试,云华实在于心不忍,于是依沐青阳之言将此回较量定在了十天之后,之后几日,沐青阳翻遍典籍书册来寻如何能在叶子戏中抽得一手一手好牌。

    掌司看自家君上没日没夜寻什么叶子戏的胜法,疼在心尖尖上。正巧近日皇帝赐下来些西国贡来的柰子,便挑了几个呈给沐青阳同云华来吃。

    云华瞧着桌上的几只柰子,便又入了往事。她刚嫁进来的时候,那一阵皇帝也是赐了一些柰子下来,云华瞧了十分想吃,便缠着要沐青阳给她一个。这些柰子在她眼里便是她故国的林檎果,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是她不知在此地却是十分金贵的东西。沐青阳那时候仍是迷着连心的,原想着便是将这些果子全都赠与连心,结果被她这么一闹,错娶之恨便又涌了上来,将她狠狠教训一顿,道:“这果子你便是连碰也不能碰它一下!”她那时候还小,被这么一说,当场便哭了起来,后来这些果子也自然是都被拿去赠了连心,于是自那之后到今日,她便当真再没有碰过这种果子。这柰子便因此有了这么一段故事。

    云华一向有些记仇,被这柰子果这么一勾,便瞧着沐青阳十分不顺眼,又是几天不同沐青阳说话,更是对他没有半分好脸色。

    沐青阳对此事有些心虚,但又十分钦佩云华,因着每回云华生气的缘由皆是他万万也想不到的,沐青阳便决定在几日后的叶子戏对决上下些“功夫”。

    二人定好玩叶子戏的这天正是个好天,青花拂水,鸳鸯卧沙,东苑湖旁挑了一处铺锦张帛,软榻花果,这席便正设在此处。云华两手空空而来,同沐青阳打叶子戏,自是胸有成竹,丝毫不必费什么心神。沐青阳倒是早已在席间坐定,亦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叶子戏打到一半,云华便着了火气,因着沐青阳这厮硬是指着戏牌上索子的花色道是文钱,但问一旁婢子,却也异口同声道的确是文钱的花色,如此一来,云华还如何打得下去,便索性扔了戏牌,起身要走。沐青阳见状,忙拉住云华的衣袖,唇角一挑,颇有些得意道:“如何不玩了,你若是不玩便算是认输了。”

    云华被沐青阳这副模样一撩,火气更盛几分,便挣了挣袖子,谁知沐青阳那厮十分无赖,死活不放手,云华便作势甩了甩袖子,这一甩却不得了,沐青阳竟噗通一声倒进了一旁的湖中,云华惊呼一声,一旁的婢子小仆忙纷纷入水去救自家的主子去了。

    二月的湖水甚为寒凉,沐青阳被捞上来之后,果不其然,着了风寒。且不说沐青阳能够如此轻易被一只袖子甩进湖中,也不说沐青阳如何能如此娇弱,换作是个柔弱的女子也定不会这般便能落湖,但沐青阳却一口咬定是被云华的袖风掀入了水中。

    但无论如何,沐青阳落水这事却是真,云华仍是觉着有些心虚,以致令她并没有细究沐青阳一届习武之人为何会因此卧床不起。

    于是乎于情于理,云华便都要来床前守着沐青阳,替他擦身喂水,或是同他唱个小曲儿哄他入睡。这后一个要求是沐青阳提的,说是要云华做些补偿,此番要求,俨然是个三岁的小娃。

    云华道:“我便同你讲些故事吧。”

    这故事讲的是一个久病沉疴的皇子,卧床时时常从能望见窗外一只蓝色的宫雀。这皇子从小便多病,便几乎未踏出过房门。后来有一日,房中无旁人在的时候,便会有个女子同这个皇子谈天消闷。这女子便是那只宫雀修成的精魅人形。女子同皇子道:“你若是想活着,便同我歃血为盟,我便能让你活着。”

    皇子虚弱无力,却仍道:“想。”

    可这只宫雀却瞒了些心思,并未同皇子说是如何令他活下来。而她的法子却是让这皇子死,死后化作宫雀继续活着,而她便能成为人了,如此便能尝到人类所说的七情六欲究竟是何种滋味。

    过了不久,皇子便死了,死前唇间微动,声音细如蚊讷,除了那只雀儿,没人知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待这雀儿成人的时候,七情顿生,瞧着宫中一口井沿上立着的一只蓝宫雀黯然伤神,想起皇子死前的那句话,便顿时明白了何为七情,何作六欲,却懊悔不已,于是决然跳入井中,于是此后便能看到,有两只宫雀围着井边翻飞。

    云华读罢这个故事,想了一阵便问沐青阳道:“你同我说说你从这个故事中明白了些什么道理?”

    沐青阳想了半天,觉着这翻来覆去便也只是个普通的精魅同人的话本故事,被角掩到了下巴,睁着眼睛摇了摇头,反问道:“什么道理?”

    其实云华也不晓得这个故事中有什么道理,但似母亲同孩子讲完故事之后便都要问上这么一句,便才问了这么一句,但如今沐青阳反问她,她便不得不硬想出一个道理来,否则便有伤自尊,于是斟酌半晌,开口道:“这个故事便是说,久病卧床没有什么好下场。”想了一想觉着这个道理并不深刻,便仔细回味了一下故事,又添上一句,“嗯……骗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日之后,沐青阳的病却好似是又重几分,连故事也听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