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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辛子膝下一软,扶住了马头。
堂爷爷坐在观台上有滋有味的看着。
人生地不熟居然敢贸贸然有此举动,这小女子分明是在找死。
“这位小姐是哪里人?你想要做什么?”那高台上的大师看着云阳脚步沉稳的走上来,带着几分怒意大声呵斥,“你可知扰乱我祭祀大礼是死罪?”
“谁给你的权利治人死罪?”景辛子忍不住喊道,“我们家也是有人的我跟你讲……”
木兮在下方急的直跺脚。
“快,快,我们快去救小姐,我们去把她拉下来。”
景辛子和家丁们都想往上冲。周边的人立马把他们都团团围住。
四周却乌泱泱的全是人。几个少年在人群里被推来搡去,显得寡不敌众。
“谁给我的权利?”大师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在高台上朗声说道。
“但凡天灾,必是人祸招致,因而上天示警降下灾荒。地方官员责无旁贷,当引领民众向上苍做出检讨,以求原谅拯救黎民苍生,所以委托我今日设案焚香指天为誓,以全心全意为黎民服务。”
下面人群就激动起来,一起振臂高呼,“全心全意为黎民服务!”
云阳看着那个黑衣长袍的人。
“你们是每年都要把孩子扔到海里吗?”云阳高声问道,“这规矩是谁定的?”
“海神每年都给我托梦,这些孩子都是海神选定的,他们天生就是为了这场祭祀而生。”
那叫作大师的人看向云阳长袖一挥,“我们若是违逆,海神将马上发起洪水淹了四周的老百姓,你若扰乱祭祀,也是要堕入畜生道永不超生的。”大师说完手一背。
“大师说,海神给你托梦?”云阳挑眉说道,“那海神长什么样?在海里又是几品官?”
“你……”大师看着她,涂满油彩的面容抽了一抽。
她是装傻还是真傻?没听说过海神?哪里跑来一个愣唬唬的二百九。
“扔下去的孩子有没有活着回来的呢?”云阳接着问。
大师突然笑了笑,转过头去。
“他们天生是为海神而生,扔下去是他们的一生的荣幸,海神会马上接纳吞掉,万万没有能回来的道理,如果扔下去的孩子回来了,海神会马上发怒的。”
大师摇了摇头,不想再和这女子磨叽下去。
云阳看着他,说的是一套一套的。
“海神会如何发怒呢?”云阳又问。
“当然是发大水淹了这周遭方圆百里,会惩罚四周的老百姓瘟疫横行,田地颗粒无收。”大师没大有耐心了,手指向天大声激越的喊。
这等诅咒!人群里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爆发出一声喊:“打死她,想坏我们的祭祀大礼,把她剁了喂狗去。”
“对,打死她,烧死她……”
人群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四周的兵丁也“刷拉拉”的拔出了刀虎视眈眈。
戴斗笠的人手里紧紧握着短刀被人浪推来搡去,男子手心里捏出了汗,“好好的,怎么出来个傻不拉唧的女子,要坏我大事……”
景辛子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已把周遭堵了个水泄不通,要逃出去是断无可能了。
景辛子不由地往高台前站了站,弯身下去又直起腰时,手里抓了个石块。
“你们想干什么?”景辛子喊道,脸上皆是惊恐。
这里属于南城的一个小镇而已,离的南城这般近,这么无法无天的事他们也敢做,反了!
云阳看着眼前的激动的民众,自踏上这高台之后,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都是些普通老实的老百姓。
却不知为何竟被这所谓的“大师”迷惑了心智,蒙蔽了双眼。
云阳眼神一时有些难测。
“何人敢在祭祀大礼喧哗??当治杀头之罪!”堂爷爷适时的冲着下面大喊了一声。
“对,烧死她,哪里来的瘟神……”
下面的喊叫一浪高过一浪。
几个人撸起袖子作势就要蹬腿冲上去。
“好,那大师扔吧。”云阳突然退开一步说道。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吗。!
观台上的堂爷爷脸抽了一抽,攥起手咬牙说道:“这贼女,怎的又不闹了?着实可恨!”
“这就对了,小姐要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祭祀大礼不要节外生枝,愿海神保佑你!”那黑袍人说完不再理她,看向四周,抬起双臂,手心朝下又缓缓压下。
“行祭礼,吹号……”旁边一人喊道。
声音却是被那民众的呼喊给压住了。
伴着这一声号角,四周的民众随着大师的手势,虔诚的跪下叩拜。
戴斗笠的男子伺机要跃上高台,却被夹在人群里动弹不得,“你这厮好无礼,还不跪?”一人说着就去拉他。
“让开,”他愤怒的喊道。
“你竟敢不跪?”忽的就站了好几个人起来。
旁边的兵丁们拔刀走了过来。
男子恨恨的望着云阳,都怪这个疯子!这女子就是个疯子!。
云阳站在高台,风刮起她的斗篷簌簌作响,发丝也散乱在额头。
突然看的戴斗笠的人有些发怔。
白玉海,云阳神情有些迷蒙。好熟悉……
放眼望去,天海一线,如此广阔的天地间,竟有如此荒诞之事,今日就要借上天之力,扭转乾坤,还百姓一个公道。
“送海神……”随着这声喊,一双糙手向那少年怀里伸过去,少年张嘴,‘咔嚓’咬住伸过来的手。
“小畜生,找死啊。”忽的一下,那少年被一脚踹翻在地,怀中的小童也被夺了过来。
少年跪行几步,流下了绝望的眼泪,戴斗笠的男子也腿脚一软跪了下去……
都是那个疯子,那个疯子……
天空开始堆积了厚厚的乌云。
“噗通!”随着孩子被扔进了海里,人们五体投地拜了下去,脸面贴在地上,埋进海沙中,虔诚到不敢抬头。
云阳往前两步。
海水起初平静,粼粼金光映着红日,天边云卷云舒。
随着云阳的走近,波浪似开始微微低语,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拍在沙滩,拍在众人耳边。
水面下似乎夹杂了一些涌动,‘哗……’一道细小的水柱冒出,逐渐的,水柱变粗,变高,‘哗哗……’海面进而嘈杂起来。
大海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是等待沉寂了许久,要将海面上的空气酝酿成一股强烈的风暴。
这风暴从无到有,由弱到强,将海水提起来,又猛地摔下,裂了、碎了、散了。
浪花也不服输,努力张开发光的大口,将风暴吞入口中,拉入深邃的海底。这一场天与海的争斗似乎无休无止,巨浪拍打着海岸,小山似的浪头冲到岸边,一浪比一浪凶猛。
“这是风暴要来了吗?”人们在风声中颤抖,心中疾呼着,将头埋得更深,不敢去看越来越大的浪涌。
云阳挺拨的身影站在那高台之上纹丝不动,大风刮起她的头发,长裙随风翻飞,发出‘叠叠’的声音。
海似乎狂怒了,突然掀起了千尺巨浪,那大师吓得不由的往后直了直身子。
这等海浪百年不遇,罕见之极!
“这海是怎得了,好吓人……”景辛子眯起眼回过头看向云阳。
突然!人群喧闹起来。台下的人也都发出一声惊喊。
“哎呀,快……你们,不许看!”景辛子回过头想挡住众人,无奈手不够长,景辛子自己捂住了眼睛,木兮也呆了。
只见云阳缓缓地除下了衣服鞋袜,只剩一身单衣。
“那小姐是想不开要跳海吗?”
人群里开始嘈杂起来,景辛子心里紧张起来。
呼呼的风声淹没了人群的呼喊,听起来似蚊鸣,时断时续。
“大师您看……那女子好像要跳海。”高台上一人急忙跑到大师身边声嘶力竭喊着说。
“无妨,多跳一个下去海神岂不更欢喜。”那大师面无表情的说道,脸上的色彩发出诡异的光。
那女子要干什么?要跳海?堂爷爷身子往前一倾:“跳,甚好!太好了,这滔天巨浪,下去了断无生还的可能……”
“小姐……天哪,你这是做什么,小姐……”木兮喊声未落,云阳已跃身游进了海里。
“小姐……”木兮惊叫,还没回过神来,景辛子也跟着挣脱人群从高台上‘噗通’一声扑下去。
许多人的惊叫声响起,“两个都跳了,两个都跳了。”人们疯狂地喊着,千百颗脑袋张望着!
“啊……我……我不会游水……不要管……快救……”景辛子在水里扑腾着,话没说完,景辛子“哇儿”的一声沉下去。
“公子……天哪,快救公子和小姐……”两个小厮哭喊着奋力推开人群,跟着跃进汹涌的海浪里。
景辛子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水淹没,夹杂着海沙的海水拍在脸上身上,丝毫不觉得疼,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那是一种无法表达的恐惧。
他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扑空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可怕至极!
窒息,还是窒息。
突然一双手向景辛子伸过来,缓缓有力,是云阳的手。
景公子像个孩童,忙不迭将希望抓紧,又喝了一口海水,身体一松,又要往下沉。
“你站直!”云阳提着他说,景辛子感到了那手上隐约的劲道。
“我……”景辛子惊慌失措,转身抱着云阳又往下沉“我不会游水……娘……”
“你……叫你站直!”云阳说着往他腰上用力一推:“你这个呆子,水还没到你胸,你自己在那瞎扑腾甚?”
景辛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口喘气睁了睁眼,果然,那水还只到自己胸部分……
哎呀。丢死人了!景辛子好生尴尬,身后的两个小厮也松了口气。
海水发出“哗哗”的潮声。
云阳此刻像听到某种召唤般,轻轻松开景辛子,挥手潜入水中。
乌发散开在海面,像飘飘翻卷的缎带。云阳轻舒双臂,游向那个深远的蓝色世界。
景辛子一回神,云阳已经不见了。
“人呢?阳阳小姐她人呢?”一众人反应过来慌慌的望。
景辛子着急了,是……沉下去了吗?
景辛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木兮身子一软晃了一下,不能啊。
几人都慌了,刚才看的发呆,竟没有想过危险。
木兮拢着手叫:“小……姐……”
“阳阳妹妹……”景辛子也跟着叫。
没有任何回应。此刻海面十分平静,人群也鸦雀无声,没有人再喧哗,人们都带着怜悯静静的看。
高台上的大师咧了咧嘴角:“想上来?哪有那么容易,祭祀之礼我还没见过有人能活着上来。”
“是啊,海神在祭祀之礼是不会让人活着上来的。”
“小姐不见了,沉下去了……这可怎么办?”两个小厮快哭出声来。
景公子来不及多想,向前两步又猛地扎到海里。
“咳咳,”景辛子连呛几口水在海里挣扎。
忽然一个连环浪扑面而来,力道惊人,把他拍在了沙滩上。
趴在沙滩上,景辛子捏着一把沙使劲儿的捶打着沙滩。
“阳阳妹妹……你在哪?”景公子爬起来大声哭喊道。
无人回应。
“小姐……小姐你在哪?”几个小厮也哭着在海边跑
这天地间,四面八方茫茫大海。仿佛能吞噬一切。
“阳阳妹妹到底是来寻何物?怎得下去就不上来了?”景辛子对木兮喊道。
“不行,奴婢要下去找!”木兮惊慌的就要跑过去。
“你下去?”景公子一把拉住她问,“你会游水吗?”
“我家小姐如若有个什么闪失,我也不要活了……”
木兮难过的掰开景辛子的手,边说边走向海。
“怪我没有看好她,如果……小姐沉下去了,那我就随她去。”
“那可不就是沉下去了吗?这都好半天了。”人群中戴斗笠的男子挤到前面来,闷闷的传出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小厮慌慌的抓着衣服,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带劲儿,真带劲儿,”堂爷爷乐呵呵的站起身来,手一挥:“那女子竟然不知轻重,一个闷墩儿就栽下去了呵呵呵,祭祀也该结束了,早些去清点礼单,将东西悉数抬回去。”
“是啊杜公子,千百年来,大海吞掉的人和船还少么?海神也是好相与的?哈哈……哈哈……”
看了一场好戏的官员们也纷纷说笑着站起身来,和堂爷爷相互拱礼就要作辞。
天光突然晃了晃……
老仆四顾张望,突然,“主人……快看……那是……”老仆失声喊了出来。
一直站在旁边施着礼的官员们放下手就要转身。
“哎呀哎呀,快看……”有眼尖的早瞧见了,伸手指过去,“快看,你们快看……”
“什么……”堂爷爷猛地转过身惊讶的望过去。
“那是什么?”堂爷爷猛地跳了起来,失声喊道:“那是什么东西?”
耳边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几人扭头看过去,天,那是什么?愣了!人们全都愣了。
远处海面上,百丈开外,一个什么东西伸了出来,那是树枝么?上面还托着一个小黑点正慢慢的上升,那是什么啊?
人们使劲儿擦了擦眼睛。
“哇……”一个小孩儿的哭声从海面天际处隐约传了来,比方才千百人的呼喊还要清晰,“哇……”
这一声哭啼让岸上的人都惊了,然后,沉静了片刻,众人猛地“哇……”
手臂是一个女子的,在波浪空隙中露了出来,她下面是什么?是一个岛吗?凭空出现了一座小岛?
女子坐在一条硕大的鱼身上,鱼身像小岛一般巨大。
那鱼张着船帆一样的背鳍,缓缓而沉稳,正载着那白衣女子承风破浪而来……
海天相接处天光四射,云阳一袭白衣站在它的背鳍后,与那大鱼一起分水前进。
“啊……天哪”,岸上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那是海神吗?”
好大的鱼,鱼的背梁似屋脊,两只眼睛似锅底,大部分没在水下,可以推想,这鱼足有一栋房子那么大。
景辛子张大了口,他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岸上呼喊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堂爷爷瞪圆了双目,眼前景象一片模模糊糊,轰然的声响几乎响彻了整个天宇!
观台上的官员们吓得扶住了帽子把身子靠在桌椅上。
高台上的巫师与几个手下早已吓得跪了下去,从高台上抖抖索索往下看。
大鱼直冲这边,排开的浪子起起伏伏犹似两军对垒,一圈一圈推开,像万马奔腾而过,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整个海面浩浩荡荡波涛汹涌,场面甚为震撼。
大地似乎都在颤抖,人群感觉自己心脏像都要被震出来,手脚发软,眼神发直。这场面也太……太吓人了吧。
“是海神,那小姐原来是海神!”
人群中发出哗然声,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激动的了,海神现身了,并且一点都不可怕,还将孩子还回来了。
妇女、老妪当先激动起来,奔向海滩,手舞足蹈。
壮丁、老翁也加入进来,浪声便是鼓点,风声就是旋律,跳吧,喊吧,这声势比方才的风暴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海浪一波一波轻柔的拂在她身上,各色的鱼儿也围了过去,随着大鱼上下翻腾,团团将云阳围住。
好壮观!好震撼人心!戴斗笠的男子犹似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眼中含泪,双手握拳心情激荡,“这下皇孙有救了,皇孙被这个女子救了……”
大鱼停了下来,浮在水里,黑漆漆的锅底中闪着亮晶晶的光,亮亮的望向这边。
云阳从鱼背上下来,那大鱼不断用腮摩擦着云阳,水中的人儿和鱼儿欢快的嬉戏,好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天上两朵朝霞猛然分开,一道天光倾泻而下,直冲那鱼而去,然后直直击在碧蓝的海面上。
海水开始翻腾,中间生了一个漩涡缓缓旋转,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那鱼一下游进那深蓝大口。
天光此刻大亮,海面又恢复了平静,太阳光辉下,水波荡漾清澈透明。
岸上有那被吓趴下的人俱撑起上半身,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高台上的大师也面如土灰,喘着大气了,一下子跪伏下来。
我的娘诶,海神!
大师如醍醐灌顶,暗自吸了一口气沉入丹田,再由肚内上至胸膛,再升至舌根,嘴巴张成一个圈圈状,抖索着手,指着大呼一声“海……神!”
声音传了出来,人人听得见!
仿佛又是滚烫的油锅中被倒入一瓢豆子,人群使劲儿的噼里啪啦爆裂开来,跟着大师喊,一遍一遍响彻了晴空。
“海神……海神……”
大家欢呼着将手中的物什儿甩向空中,激动地狂呼,“海神,海神……”
更有那年轻的小伙、娇俏的姑娘高举双手连成一线,一起晃动。
“海神……海神……海神……”
周围的兵丁也吓得噗通跟着跪了下去,嘴里大喊着“我等终于得见海神啦……”
云阳慢慢从近处水里冒出,耀眼的阳光照着此刻水中纯净如花的女子,圣洁如一朵初发的芙蓉。
“小姐……妹妹……”景辛子几人心中狂喜,就要冲上去。
云阳一手高举着两腿乱蹬的小童,一手高举着两块黑白色的凝脂状物,脸上都是水,她展颜一笑清脆的喊道:“拿到了……我们赶紧回去。”
“那是甚?”
“大!鱼!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