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谨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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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也有和宋初宁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儿,是徐砚的侄女。他几乎都不和她们说话,不过是遇到了就听她们问个安,喊声三叔父,那声三叔父也从来不像宋初宁这种调调。

    软软糯糯的,像是能缠绕到人心尖上去。

    徐砚望着小姑娘的笑脸愣了会。

    阳光斜斜照下来,落在他肩头上,落在宋初宁的小脸上,她水雾未散的杏眸就在阳光下潋滟生辉。

    徐砚盯着她的眼晴看,取出帕子伸手去帮她轻轻按了按。

    “随徐三叔回家好吗?”

    宋初宁眼前先是一黑,很又就亮了,清晰地看到他清俊面容,温润柔情皆在眉梢。她忙不迭地点头,那样子仿佛她应得慢一些,他就会反悔似的。

    徐砚就缓缓地笑,收回帕子,片刻后去牵了她的手,把伸手前的犹豫隐藏得极好。

    不过小姑娘指骨太纤细了,他都怕用力一些就得捏碎,真是像樽白瓷娃娃。家里的侄女们好像要胖一些?

    掌心的小手却是十分用力去握住他。

    他诧异,低头看到她腼腆朝自己又是一笑,细白脸颊梨涡浅浅。

    他心间微动,莫名松了口气,握着她的僵硬姿势也变得自然。

    “徐三爷,初宁她......”

    宋大老爷可一点也不轻松,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徐三爷是什么意思。

    是要包庇罪臣的家眷吗?

    他不怕陛下责怪?这恐怕不是他有个位例九卿的兄长就能顶住的事。

    徐砚闻声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宋大老爷,淡淡笑着说:“既得宋兄所托,初宁以后就由在下照看,正好不麻烦宋大人了。”

    什么叫不麻烦他了。宋大老爷被他言语里的讥讽噎得满脸通红,他果然什么都听到了。

    宋大老爷嘴唇动了动,但到底没和他辩驳,跟哑了的炮仗一样,站在边上沉默。

    徐砚哪里不明白沉默的意思,这是要顺势置身度外,不再过问宋初宁的事了。在所有人眼里,宋初宁的父亲是犯了重罪,一个罪臣之女,谁敢靠近。

    他看着宋大老爷的目光就多了轻视,赤|裸裸的嘲讽。

    徐砚就收回视线,吩咐还在发征的汐楠:“你是初宁身边伺候的?跟我一同走吧。”再没看在场的宋家什么人,牵着小姑娘往外走。边走还边吩咐身边的壮汉:“齐圳,一会叫他们过来把四姑娘的东西搬回府。”

    宋大老爷见他一点面子也不给,把这里当做自家似的,来去自由,脸色更加难看。喊他一声徐三爷,不过是抬举他,居然如此目中无人!

    ——徐砚这人果然如外边说的一样自傲。

    初宁在走出院门前回头,遥遥朝宋珉清投去感激的目光,宋珉清高兴地朝她挥着小短手。

    结果下刻就被父亲狠狠瞪了一眼,知道自己逃不得一顿骂,可一想到四姐姐没被送牢里,又抬头挺胸梗着脖子和父亲对视。

    宋大老爷险些没把气吐血,老脸也再度火辣辣的,狠狠瞪他,小兔崽子要翻天了!

    徐砚是坐马车过来的,看着娇娇小小的宋初宁站在马凳上艰难抬脚迈步,他才想起来应该要她扶一下。汐楠却先一步去扶住小主子,然后再恭敬退到一边。

    徐砚伸出去的手就收了回来负在身后沉默,他是真不清楚要怎么和这种半大的小姑娘相处,看来以后要多注意。

    等他上了车,汐楠很自觉地坐到车辕,马车徐徐驶离。

    初宁坐在马车里,十分安静,双手规矩放在膝盖上,端庄乖巧。

    徐砚想到她刚才汗津津的手心,知道她在紧张,遂笑着和她说话:“初宁以后在徐家,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家里也有几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姐姐。”

    “徐三叔,你把我送去我爹爹那里吧,我不能给您添麻烦。”

    初宁软软地声音响起,还是深吸一口气才开的口,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徐砚怔住,旋即有些哭笑不得:“初宁,你怎么会给徐三叔添麻烦呢,以后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你安心呆在徐家,外头的事自有三叔。”

    “可是.......”初宁抬着头,欲言又止,满脸踌躇。

    她现在是罪臣之女,她爹爹也还在牢里.......

    “没有什么可是,我既然应下你爹爹会护着你,就一定会护你安然。你爹爹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太子和首辅那里都在为你爹爹求情,兴许不能再当官了,可性命应该是保下来了。”

    宋初宁不知道父亲究竟是犯了什么大罪,最担心莫过于父亲的安危,听到性命无忧,自然是高兴的。

    她欢喜地问:“那我爹爹是能从牢里出来了吗?”

    徐砚对上她闪动着喜悦的双眸,不知该如何说出猜测。

    最好的结果确实是能从牢里出来,但那人怎么会放过宋霖,十有八|九是要被判流。,毕竟和戎守边陲的大将通信是真,当朝皇帝最忌讳这点,能保住她不被牵连,已经是皇帝莫大的恩典。

    他心里发堵,最终婉转地说道:“应该是能出来,但也不能留在京城了,恐怕一时不能把你接到身边。初宁就安心在家里等爹爹回来......”

    话还未落,他就见到小姑娘双眸变暗,才刚刚有光彩的小脸也跟着蔫了,他余下那些安抚的话自然也说不下去。

    这对她来说,还是不能接受的吧。

    徐砚想着还是要多安慰她,未料她再度给他意外的表现,又朝他笑了,虽然是强颜欢笑。

    初宁笑着,温顺地说:“我都听徐三叔的。”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和乖巧了,这个时候她若是哭出来,恐怕他也会跟着好受些。

    徐砚黯然地忆起出事前的种种,为亦友亦师的宋霖叹息,现在也只能是感慨世事难预料,他尽所能护好宋初宁吧。

    ***

    徐家在阜成门的咸宜坊,紧临丰城胡同,是个分了三路的大宅子,宅了还建了个大的园子。戏台水榭,楼阁掇山,风雅精致,在京城颇有知名度。是徐家祖上几代皆出了进士在朝为官,还出了位内阁辅臣,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家业。

    马车走了约三刻钟就进了徐府,停至砖雕的喜鹊登枝影壁。

    下马车的时候,徐砚没有再让初宁踩着马凳下来,而是顺势将她抱下车。

    徐砚是抱孩子的姿势,双手穿过她腋下,举高高一样将她提起来,然后再放到地上。

    初宁在脚悬空的时候杏眸大睁,是慌乱,一张脸紧着热热烧了起来。

    她......她是才十一岁,可也不算是个小姑娘了,就连爹爹在十岁以后都没这样抱她了,最多是背她。

    宋初宁站在马车边,连手都不会摆了,瓷白的肌肤染有红晕。

    她对徐砚其实还是很陌生的,最后一回见他还是在两年前,只是经常听爹爹提起,每当提起也尽都是夸赞。

    她对他的印象只到这里。

    被他那样抱下车,宋初宁感激之余,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砚倒没想那么多,也还没来得及想妥当不妥当,就听到啧的一声笑。

    他皱眉侧头一瞅,影壁处倚着个头戴玉冠的青年,脸上的笑痞痞的,没点正形的样子。

    “——吴怀慎,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被喊吴怀慎的青年就哈哈地笑:“不跑过来,我怎么能看到徐三爷把人抱下车的场面。啧啧,你真把这丫头接回来,你信不信明日京城里就该说你......”

    “吴怀慎,你不知道自己的字怎么取来的吗,闭上你的嘴!”

    徐砚余光扫了眼边上的宋初宁,冷了脸朝他喝道。

    初宁觉得吴怀慎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字她绝对听过,多半是从爹爹那里听的。

    能从她爹爹嘴里说出来的,都是非富极贵,又或者极有才识。

    她被抱下车的不自在就被好奇替代了,杏眼圆圆地看着那紫衣玉冠的青年走过来。

    能被徐三叔这样连名带姓的喊,两人应该是好友吧。

    她在胡乱猜测,吴怀慎又在说道:“哟哟,我们人称笑面公子的徐三爷居然生气了,还真是少见。”

    这个笑面公子是有来厉的。徐砚平时见人总是带笑,不管别人再如何刺他或让他生气,他都是淡然微笑,极少失态。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笑得无害,惹他的人就会越倒霉,私下通常是喊他笑面虎。

    徐砚见他还是不着调,变本加厉地挪揄自己,嗤笑一声:“有事就去我的书房等着,看热闹好走不送。”

    吴怀慎见他端起惯有的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眸光闪了闪,当即服了软:“我去书房,我去书房。宋小丫头,他可是个厉害家伙,你不要被他这皮相骗了。”

    初宁正安安静静听两人说话,猛然被点名,疑惑地抬头。

    他怎么知道她是宋家人。

    她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只能先朝他福了一礼,慢吞吞却郑重地说:“徐三叔不会骗我,我也没有什么好被骗的。”

    吴怀慎听她居然护着徐砚,还一脸认真,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这小姑娘实在太天真了,宋阁老居然养了这么个可爱的女儿。年纪小小的已显姝色,像株要绽放的白玉兰,若他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护着,肯定也要疼到心里去。

    他笑得初宁莫名奇妙,她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吴怀慎察觉到某人在自己身上的眸光越来越锐利,忙止住笑,从荷包里就掏出几个小鱼形状的金锞子,不由分说塞到她手里。

    “初次见面,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拿着玩。”

    初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想还回去,徐砚却说道:“既然是你吴二哥给你的,你就收好。”

    吴、吴二哥?

    吴怀慎连头发都要坚起来了,怒道:“徐嘉珩,你占我便宜!”

    宋小丫头喊他三叔,却让喊自己哥哥!

    这人......这嘴!

    徐砚根本不理他的暴跳如雷,牵着还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姑娘往里走,边走轻声说:“我带你去见老夫人,老夫人听到你要住到家里,十分高兴,早早就命人去打扫院子了。”

    吴怀慎在他身后又喊了好几声,见他一步也不停,冷冷一笑。

    现在不理会他,就不怕他跑到宋家丫头乱说?

    他徐砚在宋霖出事前可是被明德帝召到跟前,就问的与宋霖相关一事,然后宋霖就入狱了。

    现在满朝的人都说是他出卖了如师如友的宋霖,他再领了宋家丫头回府,伪君子的骂名肯定也躲不了,太子那边的人更是恨他恨得牙痒痒的。

    徐砚怎么还能如此淡定,竟不澄清也不反击,还有心情奚落他。

    他真是为他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