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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福也垂泪悲声:“六儿,你放心,你不会死的,你的命比我硬,一定不会有事的。”
“呵------是吗?你老说我是天阳生的末世生魂------命贱,------怎会比你好了?”田六儿依然与他执着这些意气之争。
全福心中难过,斥笑他道:“你还真傻呀,我在人间才活到十六岁,你生在天阳都长了二十七了,我打马都追不上你才骗的你。”
“真的?”田六儿欢喜而笑,脸上表情却越见痛苦。他战抖着一把捉住全福的手,转头望了望龙啸天等人,声音渐渐微弱:
“小----小福子,龙大侠他们-----都是好人,玄天界的好人……还是很多的。你要劝劝掌柜的,别再干伤天害理的事,好好营生------”
他眼中的神采渐渐微弱,忽然间众人眼前一晕,一粒粒晶雪般莹亮的光珠,直如一串蟹虫吐浮的水泡自田六儿渐渐脱力的手足四肢袅袅升起,立时便见他四肢渐渐淡成透明状。
全福怔愕半晌,突而破涕为笑,紧紧搂了田六儿兴奋叫道:“太好了,太好了六儿!六儿快许愿!你可以投胎到人间去了,快许愿,快许愿!”
那些水泡,不断升融着田六儿的身体,也不断升融着他身边每一个人的希望。金掌柜满目惊羡地望着那些水泡,渐渐张大了嘴。
“龙大哥,那是什么?”云凤怔愕道。
“这位小二哥是为了保护店客而死,积下了冥德,可以去人间投胎了。在化为这些水泡前许个愿,还可以实现他为人一世的愿望。”司马青云这几天来悉知了不少玄天界的诀奥,也不禁为田六儿高兴道。
“喂!再坚持一会儿,等许完了愿再死啊!”白玉婵高声笑喊着。
“对,快许愿,六儿快许愿!”众店伙一起呼喊。田六儿的下半身子已褪淡似水,只隐隐可见一个轮廓,听得众人的呼喊,忡怔半晌,眼中突现出振奋神采,一字字喊道:“我----我想做个聪明人!”
他许愿终歇,面容身形也消淡净尽,众店伙止住了悲伤,目送他最后一抹水样的身影散进空气中去,许久地不敢移动,生怕他在某个虚无的空间受到惊扰。
“玄天界的生魂,真是在一个湖中吗?”云凤追寻着空气中渐渐消失的水泡,自言自语道。
过得许久,众人渐渐散去,全福搀起了恍惚的金掌柜。云凤听那女子一直在玉婵身后嘤嘤地哭泣,问玉婵道:“玉婵,这位姑娘是谁呀?”
“她-----”白玉婵侧头思忆良久,苦笑道:“在曳云山庄见过,我也记不清了。”她转向女子问道:“小姐姐莫哭,那些恶人怎地要捉你呀?”
女子皱眉数度,嚅嗫道:“我叫香洗,是……是那天被费炳绑来,送给杜先生的呀。”
“啊——我记起来了!”白玉婵跺足呼道:“怪不得这么面熟!”
“奴家命苦,生前被继父卖到青楼,只因不愿接客……被鸨母毒打至死。”女子哀哀哭道:“谁知刚到了玄天界,便落入费炳手中。他将我骗进了玉女阁,逼我就范于他,幸好被杜先生撞见,他想讨好杜先生,就将我送给了他。可杜夫人生得温柔美貌,杜先生不屑奴家,暗地里给了我一些银两放我出来,谁想费炳那畜生紧追着不放。……白姑娘,我好害怕,哪儿也不敢去了,你带上我吧,我当牛作马伺候你!”
她说着又要向玉婵下跪,急得玉婵不知所措。
龙啸天一直分外留意地观望着香洗,此时清楚地见得她容貌,竟不知何故呆呆出了神。陆少秋见得异样,不怀好意地攘了他一把,龙啸天猛地回过神来,朝玉婵问道:“她说的,是杜圣心?”
白玉婵晦涩地点了点头。龙啸天眨眼道:“杜圣心不是去了善和门吗?怎的又做了曳云山庄的幕客?”
“……说来话长。眼下只怕不宜在此久留。”司马青云欲言又止,随即警慎地望了望门外:“费炳最是卑鄙,只怕他真会反扑回来。”
“哈,怕他作甚,司马青云何时变得这么胆小?”陆少秋笑斥他。
“怕倒不是,只不过,安来居这几天里,也太惹眼了。”龙啸天与司马青云向来有一种莫名的默契,眼望着香洗叹口气道。
陆少秋眼珠骨碌碌转动,望着龙啸天和香洗二人,暗暗笑得暧昧。
白玉婵握了香洗的手道:“不用怕,小姐姐,既是这样,你与我们一起走吧。”
龙啸天自怀中掏出两张百两银票偿付几日来的欠账,掌柜的推托不过,也只好收了。一行人再不留停,出了安来居,循街北行,不觉已出南街口。
云凤握着白玉婵的手道:“小婵,这几天里,你们还好吧?”
“还好,”白玉婵望了望司马青云:“这几天里,多亏有司马大哥在。”
“你们是怎的到了玄天界的?也是从玄天道进来的吗?”云凤问道.
白玉婵茫然摇头道:“记不太清楚了,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玄天界了。”
司马青云道:“玉婵离魂时看到自己的尸身,受了点惊吓,一直混混沌沌地。我们被往生阴司领进了玄天道就一直往前走。只遇到一个老婆婆硬要我们去她家坐坐,我没理睬,她就放了一条狗来咬。我拉着玉婵一口气冲出玄天道,发现身在善和门崇礼门外的大街上。”
“嗯。”白玉婵点头道:“那儿有一个花市,有好多卖花草的摊子。司马大哥替我去讨水喝,让我在路边等。一会儿过来一个老人家,拿了束奇怪的蓝色花儿问我要不要,我一闻到那花的香味就连打喷嚏。”
“你也对某些花粉过敏吗?”龙啸天突然问道。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白玉婵侥有兴趣地追问。
“杜圣心有这个病,每年三五月,花儿开得最盛的时候,他鼻子老是会不舒服。”
“那他还种那么多花?真是奇怪!”陆少秋嘟哝了一句。
白玉婵接着道:“那种花儿叫‘处子蓝’,少男少女闻到它的香味都会打喷嚏的。”
云凤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那个老伯就一直对着我怪怪地笑,我又闻到一种很浓的花香味,突然两眼一昏就失去知觉了。”
“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到了一种花香味------”陆少秋半开玩笑地插话。正说着,龙啸天倏地打了个趔趄,软膝跪倒在地。众人一怔神间,齐齐感到头脑虚浮,神志渐渐迷离。
“怎么可能?我好像-----中了毒?”陆少秋跌退到巷道边,靠着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不好,是‘生魂笑’!大家捏住鼻子,不要闻呀!”香洗惊恐声中众人已失了自持,歪歪倒倒坐了一地。
“已经太迟了!----”嘎笑声起,前方小巷道内冲出十几个执刀的白衣丁卒将众人团团围住。龙啸天急运内力控制住心神,岂料血气倒冲头颅,立时昏死过去。
“呵呵,越是运功就昏得越快,真是有趣呀!”一张得意的猿猴脸蛋赫然出现。香洗怒冲冲喝道:“费炳,果然是你!”
“咦?你怎么还不倒?莫非你不是入世属的生魂?——哦,我忘了,哈哈哈,你不会武功~”费炳眯眼大笑,肆无忌惮地逼近。
“你---你想干什么?他们都是杜先生的亲人和朋友,你敢!”香洗下意识张开双臂护住众人,颤声道。
费炳猛听到杜先生三字,脸色蓦得阴沉下来,双眼闪出异样的寒光:“你看我敢不敢!”
“哦,是吗?”身后接来一个轻轻的笑,费炳的笑脸立时僵住。白衣丁卒个个瞪向费炳身后,神情怆惶至极。
“令主?”云凤握着白玉婵臂膀的手不自禁地一阵震颤。激动的惊呼声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然矗立在西街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