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殿廷争锋(14)

音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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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藏本准备绕过那人,但这条路,又是回东宫的必经之路,即便他垂着头装成路过的宫人,也还是被那人发觉。

    “站住――”

    女子细嫩的声音有如黄鹂一般,玉带桥上的女子身姿娉婷,袅袅走到萧藏身旁,四周昏暗,她也是走近了才看清是萧藏,“是你。”

    萧藏不得已,只能回身行礼,“四公主。”

    眼前这人,正是下月月初,就要被送去和亲的四公主宴微。如今夜色清冷,她只着一件大红宫裙,鲜妍热烈的颜色,愈发显得她未曾上妆的脸苍白寡淡。

    “这么晚了,你来御花园干什么?”宴微和萧藏也有一些交集,只是因为她兄长的缘故,一直不亲近罢了。

    “出来散散心罢了。”

    宴微发髻上插着金雀钗,又饰有垂坠的流苏,拖曳在修长的脖颈间,愈发显得初长成的少女身姿动人,“散心?是太子又无故罚你,把你赶出来了吧。”

    萧藏没有解释,只垂着头。

    宴微当他默认了,“萧藏,他虽是太子,往后了去,却不一定能承继大统,按照你的身份,实在不该……”

    一直低着头的萧藏忽然抬起眼来,那双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如琉璃一般,“还请四公主慎言。”

    宴微被他目光慑住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冷哼一声。

    “若无事,在下就先告退了。”萧藏说完就要离开,没想到身后的宴微又叫了他一声,“萧藏。”

    萧藏顿下脚步,就听身后的宴微道,“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还是趁早离开太子身旁罢,他没有那个本事做皇帝。”

    “那四公主觉得,谁有那个本事呢?”四下无宫人,宴微言辞大胆,萧藏也不再藏着本性,“你的皇兄吗?”

    “怎么,你不信?”

    萧藏转过半边脸来,宴微瞧见他脸上和平常不一样的神采,还有唇畔那似笑非笑的嘲弄弧度,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自然是信的,只是,三皇子即便做了皇上,四公主作为他的胞妹,不也是要远嫁蛮夷吗。”

    萧藏这一句话针一样刺进了宴微的心口,若不是如此,今夜她又为何如此悲戚的在这里放花灯,“你!”

    萧藏微微颔首,“在下告退。”说完就大步离去,宴微站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紧咬银牙。

    ……

    转眼就到了四公主出嫁的时候,作为宫中最早长成的公主,十里红妆是不必说。因为她远嫁是为两国安定,所以满朝文武都需在一旁观礼,作为太子的宴凛,自然也要出席。萧藏就站在宴凛身后,望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宴微。

    年幼时,她不愿意远嫁,还同她皇兄争执,如今才过了几年,早已认了命,也不再同她的皇兄有什么隔阂了。三皇子亲自送她去坐銮驾,到上车时,一直都高傲昂着下颌的宴微,回身扑到她兄长的怀里,失声痛哭。三皇子只是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而后就把她从怀里推开了。

    女子命运,有如浮萍,即使身份尊崇如公主,也是如此。

    “太子。”萧藏小声的叫了一声。

    宴凛没有回应,却将头侧了过来。

    “四公主远嫁,三皇子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么?”要是平常,萧藏绝问不出这样傻的话,但在那一晚,他见到寂寞的在御花园里放花灯的宴微,那时候她即便难过,也还是处处在为她兄长着想。

    “他?他心里只有自己。”宴凛这些年与三皇子交锋颇多,自然早就了解了他的为人。

    萧藏又抬头看了銮驾一眼,銮驾越行越远,直至出了宫门。

    “回去吧。”宴凛说。

    萧藏正准备和宴凛一起离去的时候,三皇子走了过来,他容貌与宴微有七分相似,却更为艳丽一些,眉飞入鬓,又让他这艳丽不至于沦落为女气,“太子留步。”

    宴凛回过头,“三皇弟。”

    今日三皇子作为远嫁公主的兄长,也身着一袭红衣,眉眼间有掩藏不住的睥睨之气,“我皇妹方才走时,又提到你身旁的伴读。”

    宴凛的目光瞥了低着头的萧藏一眼,“哦?难得四公主对我的伴读念念不忘。她若不是远嫁,说不准还能成就一段姻缘。”

    三皇子轻笑一声。

    “三皇弟,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太子那么急做什么。”三皇子近来是越来越喜欢找宴凛的麻烦了,宴凛在萧藏的劝谏下,一直都是韬光养晦,对三皇子是能避则避,这么些年过去,难免让他气焰嚣张。

    “三皇弟还有何事?”

    三皇子走到宴凛身边来,一副亲近模样的帮他拍了拍胸口的衣襟,而后道,“方才太子所说,我觉得不错,难得皇妹喜欢。”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别有深意的在萧藏身上转了转,“只是不知道萧伴读有没有心,不然做个面首……”

    三皇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宴凛已经勃然变色,萧藏怕他失态,伸手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襟,宴凛在他的提醒下,渐渐冷静了下来,只是声音冷硬了许多,“萧藏是我伴读,三皇弟这样轻贱的话,还是不要说了。”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看着太子和萧藏离开的背影,三皇子缓缓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一旁的宫人走了过来。

    “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吗?”三皇子问他。

    “奴才听见了。”

    “你觉得现在太子如何?”身旁都是大臣,三皇子也不怕被他们听见。

    “太子如今对您很是畏惧,想来是知道自己争不到帝位,想向您示好,以后也好留一条性命。”宫人躬身道。

    “他是不是这么想的无所谓,即便他想和我争皇位,我也不惧他。”说到这里,三皇子又想到宴微方才上车时和他说的话,让他小心萧藏。那个在太子身边一直低眉顺眼的奴才,有什么好忌惮的?虽然这么想着,但三皇子还是同那个宫人嘱咐,“近来让监视东宫的人,多盯着些萧藏。”

    “是。”

    ……

    因为萧云打定主意让外戚牵制三皇子在朝廷中的势力,所以近来宴凛和德妃一直走的很近,只是为了避免旁人的口舌,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今日正好是德妃生辰,在后宫中办了宴会,宴凛携萧藏去恭贺,献上贺礼。

    在宴会上,德妃一袭紫纱,斜卧在榻上,听着一众妃嫔献媚的声音,偶尔抬起手中的绢扇,遮唇轻笑一声。

    太子和其他恭贺的皇子坐在下面,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望过来一眼,仿佛未曾有过交集一般,等到宴会散了,她遣了个奴才来请宴凛。宴凛前去偏殿赴约,去时,德妃早已恭候多时。

    刚才德妃坐在上面,没有看清,现在近了看,能看见她从层层叠叠的裙摆中探出来的修长双腿,她生的艳极,媚极,眼中又藏着千种风情。

    “太子,坐吧。”德妃伸手一抬,就有奴才搬了椅子过来。

    宴凛微微颔首,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自萧云商议妥了之后,两人私下里不知道联络了多少回,该说的都说完了,但毕竟是那样的大事,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太子今日过来,是问皇上吧。”虽不是皇后,却早已掌管后宫多年,但她始终缺的,还是那么个头衔。

    “是。”

    “我也同皇上说过多次,只是皇上对我敷衍的很,想来也是忌惮我。”德妃说的,自然就是立她为后的事。

    “此事实在不能再拖。”宴凛神情严肃。

    德妃懒懒的摇着绢扇,衣裳垂了下来,露出雪白的双肩,她自己浑不在意似的,“我也知道,所以我叫太子过来,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皇上对皇后旧情难忘,对太子你,也是爱屋及乌。若要另立皇后,就要倚靠太子了。”德妃知道宴凛是个聪明人,就没有再说下去。

    宴凛果然会意。

    几句之后,两人就又拟好了对策,就在这时,德妃那含着春意的眼睛往上一挑,看到了站在宴凛身后的萧藏,“这位――是萧大人的公子吧?”

    “奴才萧藏,见过德妃。”

    德妃向他勾了勾手指,“过来,走近些。”

    萧藏看了一眼身旁的宴凛,走了过去,德妃在他走近的时候,坐正了一些,她递了绢扇过来,挑起萧藏的下巴,在看到他那张年轻俊美的脸时,红唇弯出柔情的笑,“不愧是萧大人的儿子,长的如他一般俊朗。”

    萧藏被挑着下巴抬起头来,德妃眼中藏着钩子似的,如今这宫廷里,皇上病重,这些宫妃自然寂寞难耐。

    “仔细了瞧,你比萧大人更引人些。”绢扇从萧藏的脖颈滑了下来。

    绢扇里藏着让人神魂颠倒的香,而眼前又是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萧藏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些。他这样生涩的反应,一下子更是叫德妃喜欢的很了,“也不像你爹那样冷冰冰的。”

    这明显就是挑逗,萧藏还没做出反应,身后的宴凛就已经忍耐不住的站了起来,“德妃――”

    被搅扰了兴致的德妃正要把绢扇收回去,面前的萧藏就已经抬手捉住了她的皓腕,德妃‘呀’了一声,再抬起头,见面前的萧藏,笑的比她还要妖气横生。

    “娘娘,这天下俊朗的男子多了去了。”萧藏也收了平常低眉顺眼的掩饰,反而弯腰欺近一步,“等你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他们就都是你的。”

    “你也是吗?”德妃对萧云觊觎已久,奈何那人狡猾到难以下口,如今发现了他的儿子,比他更多了几分撩人颜色。

    “等娘娘垂帘听政的时候,就知道了。”红唇下的贝齿一开一合,吐出的是令人神魂颠倒的言语。

    宴凛已经走到近前,他看了一眼萧藏,才对德妃道,“今日就到这里了,儿臣告退。”

    德妃却没听到似的,只一直望着萧藏。

    等从德妃的宫里出来,返回东宫时,宴凛再也忍耐不住,忽然按住萧藏的肩膀,将他压在宫墙上,他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如星辉一般。

    “太子――”萧藏被抵在墙壁上的时候,还有些吃惊。

    宴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方才,你和那个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藏怔了一会,才想起来,“奴才只是让她更卖力些罢了,那样,太子的计划才能更顺利不是吗。”

    虽说如此,但宴凛还是因为刚刚那一瞬,而感觉到了极大的不悦。

    萧藏在引诱那个女人。

    拿自己引诱那个女人。

    “太子?”因为宴凛迟迟没有放开,萧藏又叫了一声。

    宴凛也觉得自己昏了头了,萧藏做的并没有错,他松开对萧藏的桎梏,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