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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印雄图,百川明辩,苏张谁数。
只见此人二十□□年龄,仪容俊美,身材秀颀;青衫一袭,神情萧远,超迈出尘。
这声清朗的大笑,闻之如长风拂谷,松涛徐引,余韵不绝。
我心中大赞。
他朝靖王诸人微一颔首,径直走到我和傅景纯身边。
其时,坐中西景诸生已全部恭谨站起,我也跟着站起。
“简非?”他微笑着打量我。
我笑着一点头:“正是。见过伯玉。”
“伯玉?好好。”他率性一笑,转头对傅景纯,“去将我的琴取来。”
态度随意,如对童仆。
傅景纯亦面无愠色,微笑而去。
“坐下吧。”他轻按我的肩,自己也弛然而坐,正是傅景纯的位置。
“你既听得出琴中讹误,琴艺一定不错。演练一首听听吧。”语声微凉,十分低沉动听。
我一怔。
想到背部的黏滞,衣上的轻尘,另还沾染了灰马身上的血痕,弹琴?
明于远朝我了然一笑。
琴已取来,放在了晴翠轩中央空地上。
柏山涛他们及西景诸生都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钟离无忌眼底光影明灭,嘴角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此时也正注视着我。
我转念想想,何必太过拘泥形迹,于是朝裴伯玉一笑:“好。正好请伯玉指点一二。”
坐下,微一凝神,援琴而弹。
《鸥鹭忘机》。
湖波浩渺,一碧万顷;青阳流照,波光潋滟;数点白鸥,翩然上下;临风而立,相与嬉戏;猜疑无存,坐忘陶然。
我在琴声中,不怀尘想,只觉一颗心如空谷,寥廓澹荡;如明月,空明澄澈。
良久,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一时不觉茫茫然。
斜阳的余辉透过窗扉,在我身上染上斑驳的光影;轩外浓郁的侧柏,清阴如水,流泻一轩。
外面站了很多人,细看,皆是此次来参加文会的。
黄昏中,他们侧耳出神,无人说话。
轩中亦十分安静。
他们看着我,无语。
裴伯玉微笑道:“清微澹远;物我两忘。琴音,心声。简非其人,净如琉璃。斯琴斯人,世所罕有。真想邀了,结庐青山,比邻而居。”
我笑起来:“伯玉的话,叫简非既惊且喜。若得伯玉这样的朋友,日夕相对,真一大乐事。”
明于远静静地注视着我,眼底微芒一闪。
柏山涛笑道:“这样的琴声,真叫人生了远离红尘的心。”
“此时面对简状元,只觉得我等尘垢满心,面目可憎。”中书令笑着摇头。
他们一听都笑起来,轩内气氛渐渐活络。
西景诸生看着我,眼中皆亲近友好之意。
我朝他们一笑。
钟离无忌说:“此次文会,简非真是越来越令人目炫。不知西景诸生,做何感想?这文会结果,就不必孤宣布了吧?”
说罢,笑看我一眼,眼底意味难明;笑容邪魅。
说话间,外面进来个人。
“皇上有旨,邀简非进宫一叙。”却是一个内侍,身后四人,面无表情,沉默地站在轩堂门外。
那内侍说完,十分殷勤地朝靖王媚笑着一躬,走到我面前:“请吧,简状元。”
我看向明于远,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中安抚之意闪过。
随即他转了目光,面露微笑,笑看轩内众人。
轩内静到十分。
傅景纯看看那内侍,明亮的眼里鄙夷、愤怒之意不掩。
裴伯玉看着我,叹息道:“这一出,真叫我等惭愧万分。”
那内侍一听,看看裴伯玉,眼底尽是阴沉之色。
裴伯玉坦然而受。
我看着他,心中更是好感大增。
他见我这样,又笑起来。
那中书令看着内侍,欲言又止,最后摇头叹息。
轩外诸人开始极议论起来,声音渐大。
“连文会也来搅和……”
“多行不义……”
话音鄙夷、愤懑,语渐涉政。
我只觉得那钟离恒是疯了,他当真就有恃无恐到这地步?这当中究竟有什么阴谋?
或者他想试探什么?
“请吧——”催促声响起。
我朝此人微笑道:“如我不答应呢?”
“对,不去不去,不可答应。”外面人声纷起,皆是反对前往的。
“不能去,这时去,会有什么好事?”是安南的声音。
我心中一热。
自古以来,还是年轻的读书人有一份胆识、热血与沉勇,且不论以后会有什么变化,但现在的他们都是纯净而难容污秽、不平则鸣的。
那内侍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他似乎预料到我会如此说,垂眉低笑:“吾皇吩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强请。”
我笑道:“那就不必等了,你们现在就用强吧。”
那内侍一愣。
钟离无忌倚着窗台,笑起来:“张权,你回去转告皇上,简非现在是靖王府中座上客,孤留下他了,皇上要见,改天吧。”
那内侍犹欲开口,看一眼钟离无忌,迟疑片刻,终于一躬,带着四人去了。
待他们走远,钟离无忌微笑站起:“座中诸生皆我西景一时之选,假以时日,可堪大用。文会结果明天颁文,今天到此为止,散了吧。”
“简非,明天上午我找你去。”傅景纯看着我,眼底担心之色难掩。
我心底感动,微笑道:“好的。简非明天哪儿也不去,专候傅兄。”
众生散尽。
“人主大德不彰,国之将颓,”裴伯玉感喟,转对我,“简非,此地难留。有用得着裴伯玉处,只需开口。”
说罢朝钟离无忌、明于远他们一颔首,抱琴而去。
那中书令笑着朝明于远一揖:“萧某煮茗以待。”
说罢,和众人辞了,离去。
最后剩下柏山涛,明于远和我。
柏山涛开口:“皇上今天这样,有些反常。平时他虽急色,抢夺豪取,多无禁忌,但不至于像刚才。这影响……”
钟离无忌笑起来:“他这是试探你我。但他今天真失算了,激起了士林的公愤,——明天起,这朝野上下的物议……呵呵,有趣有趣。”
“慕容毓好算计,”他眼底光影流动,兴味横生,笑看我,“简非,你真是不负皇命哪,将我西景诸生一网打尽,连裴伯玉那样目无余子的,也甘为你差遣。嗯,应该说连动物也不例外。那灰马,我一看即知不是个易于的,不想你三言两语就收服了它,自动跑出来帮你。哈哈,好玩好玩。”
明于远笑道:“靖王手段更令人钦佩。贵国国君平日所为,靖王您虽谈不上助虐,但这听之任之、甚至纵容的行为,思来胆寒啊。”
“哦,此话怎么讲?”钟离无忌眼含笑意,看着明于远。
明于远似笑非笑:“意欲取之,必先纵之;意欲除之,必先骄之,然後乘其势。此所谓,倾举国之兵伐之,不如令其自伐。”
钟离无忌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我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原因,你知道是什么?”
“哼,还能有什么,猫戏耗子,恶趣味呗。”我想起他种祸的行径,接口。
他哈哈大笑:“简非知我。我喜欢与人抢,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没趣。”
“你就眼睁睁看着波及无辜……”我瞪视。
“那又如何?与我何关?”他斜倚着我的椅背,“怕了吗,简非?你们费这周章……我现在对你大有兴趣。简非,你准备拿什么来换解药?简相文弱,拖久了不好啊。”
说着,细细打量着我,神情又不似作假,笑容邪魅,令人生寒。
我笑道:“我们不是已经在合作了吗?势可趁,亦可造。我们帮你造势,你自己……”
“不不不,那皇位旁边看着,让坐在上面的人胆战心惊,比较好玩;自己坐上去就没趣了,”他笑着摇头,“我不要它。”
他说着,静静地扫视我的眉眼:“我要你,简非。”
圆转醇厚的声音,近乎温柔。
说什么呢,这家伙?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身上了?
我看着他,连连眨眼,硬是没反应过来。
明于远压抑的笑声传来,竟是越笑越大声。
柏山涛咳嗽一声:“差点忘了,还约了人要谈些事情,告辞告辞。”
说着草草一揖,竟火烧火燎般去了。
钟离无忌不理会他,只看着我笑意浓浓:“平生不解是风情——难怪你们放心让他出来。妙极!”
什么?
他注视着我:“很好,很好。简非,我要定你了。”
“我不要你。”我终于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哈哈,太有趣了”他忽地朝我一俯身,差点没碰上我的脸,“没关系,会要的。”
我忙向后避让,背重重地碰在椅子上,不由又是一声闷哼。
明于远将我轻轻拉起,朝钟离无忌微笑道:“天色将晚,告辞了。还望靖王早日拿定主意。”
钟离无忌一笑:“我主意已定。这势嘛,你们就负责造吧;今天这个,还不够,得再加把力——”
说着,细细地看我,满含深意地笑起来,漆黑的眼底,是变幻的光芒。
他转向明于远:“简非,我就留下他了。明国师既已与人有约,……明天我宴请你们。”
明于远未及回答,我已接口:“不。我和老师先回去,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哦?”他圆转醇厚的声音,尾音拖得很长,“你自己不担心?”
不等我回答,他眉一皱:“我倒是替你担心哪,住在那儿……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为别人操心,你却不领情——”
说罢,状似失落惆怅地叹息一声。
我看了他许久,无端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我,微笑道:“也好,回去吧。多些磨练也好。”
明于远眼微眯,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才步出晴翠轩的门,就见月光下立着一个淡灰的身影。
哈,小野兔。
钟离无忌一看,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真有你的,简非。行,我把它送给你。”
我一听,不由抓住他的手臂:“真的?太好了,我还在犹豫着如何开口向你要呢。”
他微笑着注视我,眼神越来越深。
我转头笑对明于远:“这次回去,一定要找我大哥的绝尘比试比试。”
明于远在我前额一弹,低笑:“傻小子——”
“大哥?据我所知,你是简相独子,”钟离无忌问,“你那大哥是何方神圣?值得反复念叨?”
“哦?也有靖王不知道的事?自己去查吧。”我搂着灰马的头,在它清亮乌黑的左眼上叭地一吻,转头对他一笑,“谢谢你,无忌。”
他不说话,忽然上前在我右眼上一亲,又含义不明地一拍明于远的肩,大笑着离开。
我抹抹右眼,看着明于远,发呆。
他微笑着揽了我的肩:“累了吧,看你走路都不方便了,是不是骑马磨的?回去我看看。”
看?
我耳朵渐渐发烫,只低了头走路,不接口。
他闷笑:“傻小子想什么呢?”
我一听,走得更快了。
马车上一番摇晃,只觉得浑身又疼又累,意识逐渐模糊,直到背上辣辣地疼痛,我才惊醒。
烛光下,何太医正轻轻地脱着我的中衣,我迷迷糊糊地说:“又要麻烦你了,何太医。”
“怎么会弄成这样?”清冷的声音,声线不稳。
我一惊,忙掩了衣服,转头。
阿玉眉微皱,上前将我一把抱起,向里间走。
“你干什么?”我挣扎。
他不答,直到我周身一热,才发现已被他放进一个盛满温水的大木桶里。
他静静地看了看我,走了出去。
一股淡凉的药味传来。
趴在木桶壁上,何太医慢慢除下我的衣衫:“背上出血了,这两鞭子不轻。伤口不能沾生水,这是药汤,可能有些味道……”
我笑道:“没关系,清清凉凉的,很好闻。”
将浑身的尘累洗净,处理完背部,趴在床上,何太医拿着一盒药:“被马磨破的地方,也得上些药……”
我一把抢过:“我自己来。”
他神情平和,点点头。
可他眼底藏着的笑意,令我颇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我去看看简相的药——”他笑着走了出去。
“非儿——”简宁坐在床头,温和而怜惜地看着我。
我微笑道:“别担心,爹爹,一开始是有点疼,现在早没事了。”
他抚着我的头发,眼底是满溢的温柔,“非儿……”话顿住,他环顾着我的房间,“明于远走的时候,要柳总管将这儿重新检查一遍。刚刚皇上在这里,柳总管细细查过,连房间里每一块砖都敲过了,没发现问题。皇上嘱他夜里守在你房外。”
哦?
“非儿,我和你换房间吧,身处虎狼之邦,还是小心为上。”他微皱了皱眉头,“最近总有些心神难安。”
想到他房间东厢是阿玉,笑着摇头:“放心吧,爹爹,不会有事的。对了,”我转移了话题,“今天我得了一匹千里马……”
简宁笑起来:“就是那灰突突的瘦马?它哪儿也不肯去,这会儿正守你窗下呢。”
我笑起来,向简宁讲述着文会上的趣事,说着说着,睡意上涌。
“睡吧,非儿,我在这儿坐坐,你睡着了再走。”简宁温柔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我微微一笑,在清凉淡微的薄荷气息中遁入梦乡。
“也该醒了吧?”耳边传来有些陌生的声音。
我想想,欲坐起,却发现手脚已被缚住,不由大惊。
睁了眼,果然就看见钟离恒的脸。
此时,他正两眼发光,紧紧地盯着我。
我避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四下里一看,心中更恐慌。
这是一间完全陌生的宫殿,淡紫的纱幔,摇曳的烛光,我此时正躺在一张庞大的床上,钟离恒十分自得地坐在床边。
“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吧?”他潮湿阴冷的手指抚着我的脸。
我心里一寒,不由一阵轻颤。
他吃吃低笑:“这么敏感?待会儿你会更加受不了的。”
说着,咝地一声,撕了我的中衣。
冷风吹过,我只觉寒冷无边。
他细细地观察我的表情,满眼兴奋。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我忍下无边的恐惧,大声说,“定会有人君的风范吧?”
他笑起来:“简非,床第之间,端着帝皇身份,还有什么乐趣,嗯?”
笑得邪佞万分。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上次说什么牙尖舌柔的,”他俯身下来,“我看看你的舌有多柔。”
浓浊的气息越来越近,我转了脸去。
“呵呵,这会儿还能躲到哪儿去?靖王府?”他伸手固定住我的脸,吻上来。
我无处可避,张口就咬。
他哼一声,抬手一擦,看着掌心的血,更兴奋起来:“好好好,这样玩才有意思,原来你也喜欢。”
说着,在我颈侧狠狠咬过,我只觉一阵撕扯的疼痛,差点儿叫出声。
他抬了头,伸手抚着:“这样鲜红的血,流在这样晶莹的肌肤上,真叫人兴奋莫名。简非,你真是绝色,单单抚过你的脖子,朕已觉得销魂蚀骨。”
说着,又一用力,有温热的液体更快地流出来,淌到我的肩头。
他看着我:“喊出来吧,简非,要是觉得疼,就喊出来。”
声音轻柔,满眼兴奋期待。
“钟离恒,”我冷声开口,“我简非一命而已,你这样做,只怕是得不偿失。”
他笑起来:“朕哪会舍得要了你的命?至于得不偿失……明天早上他们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一定会后悔得不偿失的。他们一定觉得很奇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哈哈,想不到吧,朕叫人将暗道挖到你的床下,又把进口处填起来一米。不然,凭着慕容毓的精细,他怎么会不发觉?简非,朕这个地方,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的。”
我越听越心寒。
夜风阴侧侧地刮过,翻搅起无边的寒冷和绝望,如荒原独行,突遇恶狼。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笑得越来越愉悦。
“一个简宁,慕容毓可能会犹豫我提出的条件,但是,换成你简非——”他低头津津有味地舔舐我脖子上的血,“他是一定会答应的。”
我忍了万般的恶寒,微笑:“我们皇上答应了也没用,你别忘了还有一个靖王。”
“他?”钟离恒眼底狠戾之色大盛,“有了你们昂昊的协助,更加上朕暗中经营多年的力量,还怕对付不了他?最妙的是,”他低头抚摸我的脸,“他钟离无忌现在有顾忌了,哈哈。再说,他本事再大,能找到这儿吗?在你们眼里,朕大约很愚蠢吧?嘿嘿,钟离无忌不就是想要一个愚蠢的傀儡吗?朕扮给他看就是了。怎么样?像不?”
我看着这张苍白里透着奇怪红晕的脸,想起他的故作昏庸,冷汗渐渐浸透我的背,辣辣的疼痛卷上来,一颗心越跳越快。
夜色如铸,四周一片死寂,除了身边这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他注视着我,眼神越来越兴奋:“简非,你一定还未经人事吧,慕容毓真是个傻瓜。还是让朕来教你尝尝什么是世上最销魂的滋味吧。”
“长夜漫漫,让朕慢慢教你,简非。”他在我耳边轻柔低语。
湿热的气息袭来,我寒毛顿竖。
他吃吃低笑:“连耳朵都生得这般精致动人,看看看,烛光都能透过去,晶莹如玉又洇着粉红,呵呵,粉红,那是什么?……”
我猛然一疼,耳珠被他含住,用力一咬。
忍不住颤动起来。
“别怕,别怕,简非。”他移首过来,仍是梦幻般轻柔的语气。唇齿边挂着几滴血珠,光影摇曳中,他的脸上满是笑容。
这样的笑容令我的心开始颤抖,忍不住闭上眼睛。
“不不不,这样不好玩,”他的手抚过我的眉眼,潮湿的手掌,在我脸上留下一片黏滞,“睁开它看着朕,简非,用你清亮如晨露的眼睛看着朕。知道吗,你生了世上最漂亮的双眼,笑起来,真是动人心魂。呵呵,明天早晨起来,它是不是还会这样纯净明亮呢?”
说着手指一压,钻心的疼痛中,眼前是星芒,凌乱的星芒,雪片般在无边的黑暗中飞舞。
从此盲了吗?
恐惧如潮水,一下子侵袭过来,我本能地张开眼。
“乖,真听话。”面前是一张兴奋期待的笑脸,微凹的眼里是极亮的光,亮得如针,刺骨地寒。
我转过头去,又被他转回来:“不许看向别处,也不许再看别人。否则,朕是会惩罚你的,小东西。像这样惩罚——”
我浑身的肌肉一下子蹦紧,防备般瞪视着他。
他笑起来,笑容如极恶的花朵,妖冶地极慢极慢地绽放。
眼前一黑,他轻柔地含了我的左眼,宛转舔舐,突然舌尖猛划过我的眼膜。
泪水一下子从我的左眼里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呵呵,连眼泪也这般动人,从白玉般柔嫩的脸上滚落,莹润如珠。”他将我的眼泪舔干净,“记住,疼就喊出来,不可以忍着,忍着就不好玩了。”
“钟离恒,你别做梦了。”我将止也止不住的恐惧强压下,嘲讽般看着他。
“做梦?嗯,让我们一同做梦吧,为它,朕已等待得太久。”仍是无限轻柔的低语。
他苍白瘦削的脸上,迅速染上一层绯红,饮了烈酒般。
他慢慢站起来,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根皮鞭,视线从我的眉眼扫过,寸寸下移,扫过我的脸、我的脖子,最后落在我身上,呆呆地站在那儿,出神。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做什么。
那些人呢?他们全到哪里去了?
时间一滴一滴地流淌,走得这样慢,慢得如一片钝刀,咯吱咯吱永无休止地锉着,锉着你的骨头,锉着你的意志,锉着你的神经。
恐惧、绝望,如潮水,迅速涨满我的心,在这一刻,我差点张口,请求他停止。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苏醒过来,慢慢转移了目光,看向我的双眼,唇齿边是风干的血痕。
“怕了?别怕,简非——”他无限轻柔的声音,“朕来教你,教你品尝世上极乐的滋味。”
说着,黑影闪电般穿过,落在了我的身上。
疼痛铺天盖地,呼啸而来,我的身体急速颤抖
“喊出来,简非,让朕听听你的声音,”他停下来,看着我,“那样空灵清润的声音,叫起来一定令人酥麻入骨、神魂俱授。所以,一定要叫出声来,记住了?”
我朝他微微一笑,仍是那句话:“做梦吧,你。”
他眼神一暗,鞭影纵横交错落满全身。
疼痛如烈火,焚烧的不仅是躯体,更是人的忍耐力。
呵呵,原来安南的两鞭子是那样轻。
想起阿玉;想起何太医,为这两鞭子,细细地疹治、上药,他要见到现在的我,又该如何?
我笑起来,大笑。
世上的事,这么讽刺。
钟离恒一顿,停下来。
“简非,你是在逼朕。”他笑起来,伸手在我身上狠狠一抹。
疼痛如闪电,浸透每个一毛孔,颤抖已不可控制。
“你的血液,也一定是世上最纯净的吧?”他注视着我,将沾满血迹的手,一根一根地舔干净,笑容越来越深。
我忍不住一阵干呕。
他低笑起来,拿来了一壶酒:“来吧,简非,来试试这个。记住,要喊出声来。”
烈酒,浇上我的躯体。
原来还有比疼痛更疼的,万蚁钻心,是这样的么?
指尖深深陷进掌心,我残余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半点声音不出。
“简非,你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浑身紧蹦,多像砧板上最美丽最绝望的鱼——”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你真不乖,呵呵,我们换个方式吧。”
他俯身,把一粒药丸塞进我口中,拿起床头的水,灌进。
冰冷的水,因了我的挣扎流了一身,可是那药仍滑进了我的咽喉。
“这药叫同心。自从见到你,朕就寝食难安,我钟离恒只有这一粒,现在给你了,你说朕对你好不好?”他低柔的声音,听入耳中,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的眼睛向下,隔着我的底裤,盯在了一点上,“你这慢热迟钝的小东西……没关系,一会儿你就会感受到朕为你燃起的热情了,到时候,你全部的热情也会为朕燃绽放的。呵呵,这就是”同心”,朕一动念,你就会知道的;而你全部的渴望,只有朕能为你消解,明白了?你会哭喊着求朕的,简非。”
他轻抚着我的脸:“现在,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们做些什么呢?”
我咬紧了牙,不听不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可是内心里绝望的呼喊谁能听见?
一根针被他拿在手中,烛光中,寒芒闪过。
他笑起来,笑容十分温柔,眼底是嗜血的兴奋。
“朕要在你这儿刺个字,恒字,”他摩挲着我的肩,“在这小巧圆润的肩头刻上朕的名字,你永远只能是朕一人的。”
憎恨如烈火,沸腾着我的血液,平生第一次,我是如此地恨一个人。
“不要这样看朕,”他语音轻柔,“朕会伤心的。”
我努力笑起来:“钟离恒,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令人恶心的禽兽。你就刻吧,不管你刻哪儿,我就是锉骨扬灰,也会把它磨得半点不剩。”
“呵呵,是吗?那这欲望呢?你如何磨平?”他眼中阴戾之色闪过,隔着衣衫,一针戳在我全身最脆弱的所在。
我疼得跳起来。
身体里所有的疼痛随了这一下,全部聚集到一起,咆哮着尖锐地透入骨髓。
他看着我,笑得愉悦万分。
随着疼痛而来的,是一种奇怪的热,那种刻骨铭心的恶梦般的热,那种我百般克制、不去忆起的热,快速流来。汗水一下子不绝地冒出,湿遍了全身。
“呵呵,你这反应真奇怪——”他的双眼变得极亮,“朕等到现在,就是要亲眼看着它醒来,看着它为朕绽放。”
说着伸手去撕扯下裳。
“不,钟离恒——”我禁不住出声恳求。
“哦?”他停下来,转头看着我,“那你叫出声来,哀求朕吧,这样朕或许可以忍耐片刻。”
他的眼睛兴奋欲沸,紧紧地盯着我。
哀求的话,呼之欲出。
这一开口,我将永远沉沦。
忍耐,忍耐,忍耐……
那夜的一切闪电般苏生,一双清寂漆黑的眼睛,浮现。
我闭上眼,不愿和他对视,哪怕一切只是在我脑海中。
深刻的悲凉漫上心头。
“怎么?不愿意?”钟离恒轻柔阴冷的声音响起,“开口吧,简非,用你轻灵的声音和明净的笑容,宛转求朕。快点,朕快忍到头了。”
亮如蛇信的双眼,舔舐着我的脸,舔舐着我快绷断的神经。
深广阴沉的宫殿,荒芜寂灭;如同我的心,将永沉黑暗。
“简非,你有人世间最明净的笑容。”是谁,说过这样的话?
温柔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笑意如春风的狭长的双眼,凝视着我。
记得他说这话时,我十三岁。
凉夏五月,他骑马带我去郊游。
清爽的风吹过我雪白的衣衫,我信赖地倚着他的胸前,转头对他微笑。
我们在浓郁如水的清荫中穿行。
空气中流过草木凉薄的香气;流过身后之人全部的呵护;流过十三岁少年纯净的时光。
我明净无尘的心思。
知道吗,我原想着将这一切保存好,等到你生日的这一天,全部给你。
那是我所能回报给你的,回报你十年来细心守候的,惟一。
现在,我宁愿死去,也不愿你看到现在的我。
这样狼狈破败的我。
“你在想着别人?”他狠狠地捏着我的下巴,眼底残暴之色大盛。
“好吧,朕要看着你还能想多久。”他笑起来,笑容阴冷而又狂热。
他的手伸过来。
四肢被缚,我无望地闪避。
手腕脚踝,有温热的液体迅速流出。
“呵呵,没有用的,简非。现在谁也救不了你,还是乖乖地求朕吧,这样,也许朕会对你温柔一点。”轻柔的声音,狂燥的双眼,得意颤动的手。
裂帛的声音响起,我在绝望中闭上双眼。
“简非——”沉痛入骨的呼喊传来。
钟离恒栽倒在床边,手上抓着我下裳的一角。
“大哥?”我睁开模糊的双眼,不能确定刚才那声呼喊。
如是,那一定是神明听到了我无望的求告。
“是我,简非,是我——”他凌乱的声音,凌乱的动作,扯过床幔要遮住我的身体。
“不,不要这儿的东西……”我挣扎。
“对对,不要。”他脱下衣衫,俯身将我轻轻裹住。
手脚上的链子被他挥剑砍断。
“带我离开,离开他们,我不要被他们看见。”我在他的怀中低语。
我不愿看到简宁忧愁的双眼;不愿看到阿玉深切的注视。
最不愿意看到他。
那双狭长的温柔含笑的双眼,此时每一次凝望,都将令我痛不欲生。
“简非?!”圆转醇厚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与……悔意?
依稀有脚步声、人声又急又快地响起。
下一刻,我坠入黑暗,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