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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坎离颠倒,谁能辨、金木浮沉?
在一个布置清雅的套间里,汪澡雪一人独坐,正在品茶。
关了门,他倒杯茶给我,却不说话。
我笑着接过,喝一口,说苦不苦,说甜不甜,茶味说浓不浓,一杯喝下,竟是不辨滋味。
他苍白着一张脸,笑起来:“简非,你向来对人都这么信任的吗?我如果在杯中下了药呢?”
我一怔,看着他,问道:“你会吗?”
他微笑:“我不会。但为了一个人,我会。”
什么?!
我站起来要走,他下一句话却成功地将我阻在了原地。
他细细地打量我,一叹:“也难怪皇上为了你要遣散整个后宫,在你面前,天下的美人全成了庸脂俗粉。”
遣散后宫?
他轻笑:“你竟然不知道?看来皇上的一番心意是尽数付了东流水。”
我一听,转身,不想头一眩晕,重重地跌坐进椅中。
汪澡雪看着我,平时略显尖硬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我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很开心,甚至对你心生感激。可是她哭着来找我,要我想办法除了你。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皇上的行动。真可笑,对不?可是,我偏偏见不得她流泪……”
我越听越心惊,想走,却发现身体发软,使不上劲。
他停下来,注视我。
我强抑下越来越深的恐慌,微笑:“想不到澡雪兄如此痴情。”
“痴情?”他苍白的脸上,渐染上一层绯红,“我与她一同长大,她对我也有些情意。可是他左恂德父女二人却又贪恋更大的荣华富贵……就这样我从准夫婿变成了义子。呵呵,我知道这样的女子不值得记挂,可就是忘不了,有什么办法?”
我叹息一声:“不知道澡雪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些话闷在心中,闷得我几乎要发疯,”他忧郁的双眼,注视着明瓦光柱下迷蒙飞舞的尘埃,“说与你听,自然是不怕你说出去。这次以后,估计你想要留在昊昂也不可能了。简非,我很欣赏你,原本我们可以成为好友的。现在,只能对不起了。”
斜阳最后一抹余辉自窗口退出,室内顿时变得幽暗一片。
我渐渐觉得一种奇异的热从心底升起,四肢百骸开始阵阵酥麻。
“你究竟在茶里放了什么?”我终于忍不住惊慌。
“忘情。”他转过来看我,“简非,你是这样美好,美好得叫人不忍心下手。可是,我既已答应了她,只得做下去。也许下一刻就会粉身碎骨,也顾不得了。其实,遇上她,我早已万劫不复。”
我的脸开始发烫,口干舌燥,只觉得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忍不住就要张口□□。
他走过来,抱起我就往里间走。
“汪澡雪,你想做……”挣扎着怒斥。
可声音听上去却是那样温软,我连忙住口。
里面居然是张床。
这下我再糊涂也明白过来,不禁惊慌欲绝,只得恳求地看着他。
他转了头:“别这样看我,没有用的,简非。这忘情你既已喝下,半个时辰内,会浑身发软使不上半分力气,放声大叫,只会气血翻涌;半个时辰后……到时候,你自会明白。不过你放心,我决不会找个下三滥的来玷污你。这人,你也认得,他找你找了几个月。”
我浑身如浸烈火,忍不住就想扯了衣衫。
抑下满心的恐惧,气息不稳中,我对他说:“汪澡雪,我如果促成你俩远走高飞,而且保证皇上不去追究呢?你应当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汪澡雪听后,脸色一亮,正要说话,忽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接着有人大笑着走进。
“唉,要怪只能怪你我运气太差。”汪澡雪低声说。
“觉非?简非,终于又见面了。”来人阔步而行,深目鹰鼻,转瞬即至。
哥舒阳。
他看到我,微怔,随即那双幽深的眼里满是兴味十足的笑。
他转对汪澡雪:“想不到汪进士还有这招……”
“哪是我……”汪雪澡顿住,苍白一笑:“只盼你别忘了你我之间的承诺。”
说罢点亮了烛火,看也不看我一眼,离开。
我内心巨震,竭尽全力淡淡笑出:“你好,哥舒阳。”
他笑着坐下,目光灼灼:“也不枉我找了你几个月,你居然还记得我。”
“哥舒阳,云昌国国君萧日朗,草原上的雄鹰,最是刚健豪迈、不齿卑污行径的大丈夫。简非焉能忘记?”我微笑。
“好好好,”他哈哈大笑,“简非,这话有趣。我很想知道,你竟是如何猜测到我身份的?”
汗水,湿透我的中衣;我五内欲焚,眼前忽明忽暗。
“这有何难?”我一笑,清清淡淡陈述,“你不也找到我了?”
他看着我,深深的双目,精光毕现:“这一路行来,昊昂的发展令我十分震惊。后来,读到了简状元的文章,觉得极有意思,有心会上一会。于是来到这儿。不想却听到了关于简状元容貌的许多有趣传闻。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想到简非就是觉非。直到我在街头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糖人儿。”
我听着心里苦笑连连。
“你怎么会认识汪澡雪?”我问。
他看着我,微笑:“简非,时间越拖延,你的痛苦就越大。当然,你既问,我告诉你也不打紧。昊昂朝廷上下可真是团结啊,找个打探消息的人竟然很困难。直到你们的皇帝要解散他的后宫,我才从外戚中找到了缝隙。”
说着,眉眼间得意之色尽显,哈哈大笑:“追究起来,到是你自己帮我找到了你。”
汗水顺着我的前额流下,流进我的眼中,视线越发模糊。
身边呼吸声忽然一急促,听入我的耳中,如雷击。
“哥舒阳,我敬是条汉子,今天你将我放了,简非将视你如兄弟。你云昌国也不必再图谋南下牧马,昊昂会与云昌结为友好,通商往来,给予你云昌最惠国待遇。你既已打听到我简非是何人,自然知道我这番话不属枉言。”我平静说出。
身上已被掐出鲜血,温热的液体沾湿了我的掌心。
哥舒阳伸手擦拭我的眼睛,我对上他深切灼热的目光。
“简非,你已到如此地步,还能这般镇定,萧日朗十分佩服。我找汪澡雪帮忙约你,是想和你会上一会;另外,我对你文章中的思想很感兴趣,想邀你去我们云昌看看。”他看着我,眼睛亮得晃人,“简非,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是个人,都不会将你放了。你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可是,我如果两者都想得到呢?”
绝望渐渐漫上心头,可我又怎能让步?于是笑起来:“那你就试试吧。”
他眼里光华大涨:“简非,你身中此毒,如再不与人交合,会是何种结果,你不知道吗?”
我现在只盼望着一池冰水,能将我浑身的火焰熄灭。
突然门被砸开,打斗声中,哥舒阳的声音传来:“简非,我还会再来的。”
接着,一个陌生人将我一抱而起:“简状元赎罪,沈某来迟。”
我还未及回答,另有人赶来。
当头一人沉声道:“沈都尉,把简状元给我。明国师去京畿,明天就会回来。”
抱着我的人掏出一腰牌,亢声道:“对不起了李统军,请恕属下无法从命。”
我双眼发暗、气血翻涌间,对他说:“我跟李统军走。”
这沈都尉不卑不亢:“抱歉,沈某只听命于皇上。”
说着,竟是不容我再开口,朝那李司马微一躬身,抱着我飞掠而去。
时间,每分每秒都变得难挨。
只觉得浑身热涨欲裂。
“怎么会变成这样?!”冷冽的声音,一声怒喝。
“街头突然发生混乱,卑职一时不察……”话音竟不失沉着。
“下去!”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那个人。
转眼,我落入一个清清冷冷的怀抱。
忍不住要去汲取更多的冰凉,不由贴紧了他。
“柳总管,快宣何太医到兴庆……,到咸安宫。”他抱着我急驰,初冬寒冷的风吹过,我不禁舒服地叹口气。
他手臂一紧。
何太医已经来到,看到我,大吸一口气,诊脉,取出银针,扎进。
我一阵轻松,思维逐渐明晰起来。
“皇上,这一针只能保得一时清醒。这媚药,十分古怪。由于不知配方,下官一时半会儿配不出解药。拖久了,简侍讲只怕……”何太医的声音变得吞吞吐吐。
“何清源,直接说吧。”声音低沉冷涩。
“刚刚下官给简侍讲诊脉,简侍讲这一阵竟是心脉受损,寝食不安之下,已是元气大伤。又处少年间,身子骨又弱,这等虎狼之药,只怕他……抵挨不住。”何太医的声音渐低下去。
什么叫抵挨不住?
阿玉一颤,低问:“还有何法可解?”
何太医看我一眼,低声答道:“只此一法,……行房。”
“不!”我大喊一声。
“何太医,”我拉住他的袖子,“你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的,对不对?”
何太医抬起另一只手直擦汗。
“柳总管,”阿玉清冷的声音,“后宫未被临幸之人中,挑个灵秀的,快速送过来。”
我看着阿玉,好半天才明白他这话的含意,不由一阵恶寒,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
“你忍忍,简非,人一会儿就会送来了。”他坐下来,抓起我的手,也是一颤。
随即掀了我的衣衫看:“这身上是你自己抓破的?!”
声音清冷,气息凌乱。
说话间,一宫装女子已被送到。
我不禁反抓了他的手:“阿玉,不要……”
那种可怕的热,又开始在体内乱窜,这一次似乎犹为猛烈,汗水一下子浸湿我的肌肤,转瞬间又被蒸发殆尽。
阿玉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变化,眼神一凛,低声说:“简非,别任性。再说,你也总得留下子嗣。”
那女子听着,满脸羞红,可是一双眼却看着我,不肯移动半分。
我忙转了头,又是满身大汗,只看着阿玉,无法开口。
阿玉眉微一皱,似已了然,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低问:“你,是不是,还不会……?”
什么?
“没关系,”只觉耳边的气息微微一热,他低声说,“她会引导你的。”
“不要她,让她离开!”我忍不住大喊出声。
眼前开始模糊,热热热,热得我浑身发软,忍不住就去撕扯衣衫。
“皇上,不能再迟疑了!”何太医焦急的声音,“这一针的功效快过了。”
“你们退下,你,把衣服脱了。”清清冷冷的声音,沉静决断。
“不不不不不,”我喊,意识昏沉中,忍不住一声低吟:“明于远……”
身边气息一冷。
阿玉重新坐下来,问我:“简非,你定是不肯与女子燕好了?”
万分难堪中,我点头,喘息间对阿玉说:“别管我,就让我这样好了。忍得住,我的命;忍不了,就这样让我去吧。”
阿玉眼神一暗,深吸一口气,站起:“全部出去!”
烛光下,他一件一件除下衣衫,动作雍容沉静。
体内的难忍,只能以疼痛来抵消,嘴唇被我咬破,咸热的液体流进嘴里。
我看着他动作,脑海里那张慵懒而温柔的面容闪过,悲伤漫过心头,不由低声说:“不要你,阿玉……”
清清凉凉的身体覆盖上来,极轻柔地吮去我嘴角的血迹。
“简非……”清冷的声音,却温柔如同繁春最末最明艳的花,晴光里开得恣肆而绝望。
他的目光深得如同暗夜的海,里面是潮浪翻起撞击,碎成万千空幻的雪晶,旋起旋灭,最后一切都消失,只剩千顷难化的清寂。
嘴角却在微笑,笑容如同月夜霜华,清透苍凉。
随后他起来,缓慢而坚定,准备坐下去,准备看着我把他贯穿。
“不!阿玉,……”狂乱欲裂的大脑里残余的清明,令我我永生再难忘记他此时的神情。
绝望如亘古长夜,灭顶而来。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争执声,一个女子高声尖叫:“柳三,你让开!皇上,皇上——左嫔求见!”
左嫔?
这声音如同黑暗里的一道闪光,我猛然想起汪澡雪的话,于是急切地看着阿玉,却只剩下近乎耳语般的力气:“见见她吧,左嫔……她身上可能有解药。”
阿玉一凛,深深看着我,仍是那样的微笑,那样清透苍凉:“简非,你是要我现在停下来?”
声音低不可闻,清冷的气息,却透着奇异的热望与坚持,犹如冰与火的相会。
“阿玉——”我一颗心呯呯呯狂跳似惊马,四肢百骸如浸沸油,已无力说话,大汗淋漓之下,只得恳求般看着他。
他慢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俯身向我,眼底却是空茫一片:“好吧,简非。只是,如果她身上没有解药,你竟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么?呵呵,慕容毓……”
话就此顿住,他却似突然醒来,瞬间神色一片清明决断,披衣而起:“何太医!”
他最后的那声低笑,似漫天冰霜,如洪荒孤寂,点点滴滴,浸透我的心。
只觉一阵腥甜上涌,止也止不住。
“简非,你如果不想我……你就给我坚持住。”他半扶起我。
清冷的声音,低沉,急而乱。
我笑出来,低语:“阿玉,也许这样,才最好……”
抱着的手一颤。
“皇上,臣妾有事要见您,皇上!”那女子不依不饶。
依稀是柳总管的劝阻声。
“柳三,让她进来。”最后听入耳中的,是这森冷端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