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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流从强劲的周身剑气中向外望去,有如朝霞彤云般的赤色盈满双目,一条巨大的赤鳞龙身盘旋而起,五爪踩着云雾,鳞片闪闪发光,如颗颗红宝石细雕而出。周身环绕着赤焰,若朵朵火莲盛开。它昂扬着龙首,赤须飞舞,黑眸凝光,既有脱尘之美,亦有高贵之威。
龙?他是龙?传说中只有天战龙族的龙才有五爪,而只有掌管廖星天的天帝冼羽才是赤鳞黑眸。他到底是谁?
千流双目沉深若水,纵身而起的身形并未停滞,只是微微闪神。
焚天爆体,身体的每一个碎片都化成流火,火焰边缘俱都闪着幽幽绿光,浸满了十分厉害的火毒。一旦落入四处山脉森林,后果不堪设想。
飞至半空的赤龙,突然一个摆尾,冲至高空,卷起的飓风驱散了四周的重雾。他倏然回身,张开龙口,吐出强劲的气流,空中四散的流火全都仿佛被吸粘到了一起,顺着那道回旋的气流被吸进了龙口之中。
他竟将几乎无可化解的焚天火毒全部引入了自己腹中?
约莫是这声势太过惊人,陷入昏迷状态的绛雪,竟微微睁开了双眸,他似也被那盛大璀璨的光景吸引了目光,有些愣怔地望过去。半晌喃喃自语道:“这一场梦真是太绮丽了。”
听到声音的千流低头寻看,却见怀中那人,双眸紧闭,睫毛微微轻颤,他唤了两声他的名字,却没见他有任何回应,轻轻蹙眉:“这样也能做梦?”
他抱着绛雪在半空一个优美漂亮的旋身,飘然落于对面山巅。千流想了想,指尖划出法咒,将这四周空间布上结界。若那条龙真是来头煊赫,想来会引起众妖们的惶乱吧?他并不是好心照顾那些妖们的心情,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赤龙吞噬不停,庞多的焚天碎片几已全被吸入龙腹。他五爪腾挪,龙身若舞,他召来闪电雷鸣,厚重雨云,一场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洗净空中最后一点剩余的毒气。
千流所立之处,剑气隔开暴雨,他遥望空中巨龙翻飞,心思也在随之飞转。在他的印象中,神帝的九个儿子,远远望去便是一副妙笔丹青的图画,不过他全然未放在心里,那一次随魔帝去神界贺神帝神诞,他只是抱着想要多找几个对手过过招。没办法,他在魔界已是打遍全界无敌手,实在无趣得紧了。可谁知道,神界上规矩更多,束缚得他每一处不难受。
幸好碰见那骄纵的小碧龙,他自己找上门来和他交手,他乐得奉陪。只是没想到,他本来没放在眼中的小碧龙竟然不因是神帝之娇子而徒有其表,神力惊人。他最后虽未完全落败,却也未能赢得一招半式,两只最后打急了眼,竟放弃了术法对战,而直接变成了孩子般的肉搏,两个漂亮的脸蛋上俱都挂了彩。
那是千流唯一一位印象深刻的神帝之子,九殿离苏。若说还能记住的一位便是那最后来劝架,在六界颇负君子盛名的神帝长子,大殿墨羲了。
回到魔界,他还被魔帝教训了一顿,说他放错了重点,带他去神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他观察神帝九位殿下之长短优劣,因那其中必有一位是未来神帝之选,也是他们最需防范的那一位。
他知道父帝的野心,也从没违逆过,只是心底却深不以为然。可还是遵从父命,将九穹天的九位天帝的信息读了个烂熟于心。
都说六殿冼羽乃六界第一美男,真身又是赤鳞黑眸,火焰环身,而他的武器又是火莲,如此种种巧合,全部对上,似乎他不信都难。
可身为一天之帝的冼羽为何又会出现在这迷障森林?他和自己怀里这只猫又是何等关系?
种种疑问在脑中飞快流转,而在时间的齿轮间那不过是微微一瞬。
暴雨骤停,久违的日光竟穿过茂密的枝叶洒落一地光点,便在这飘浮着微尘的日光中,有樱色身影缓缓逦行,翩翩而至。
收了真身,回复人形的绝色男子,在千流的目光中,行至他的身前,伸出双臂:“把他给我。”
千流收紧手掌,淡笑道:“凭何?”
冼羽微微一笑:“凭我是冼羽。”他真身既现,相信对于各界那些熟读他们真身图解的顶层人物们,已能知晓他的身份。即不需再隐瞒,那便直接用身份压吧。
千流想不到对方竟大大方方地认了,可他也是睥睨惯了的,如何能被别人一报名号便退让的。
“廖星天一帝之尊便能强取豪夺了?”千流的唇边带着一分嘲意。
冼羽不以为意,只是手臂向前伸得更前了一些:“你打不过我。”
千流被帝尊的直白简洁噎了一下,这冼羽有千百年万年的修为,以他此时十几万年的修为,便是再天资惊人,也确不是冼羽的敌手。可哪能便这般被压了一头?
“帝尊比小魔年长了一千多万年,小魔自不是对手,即便能与帝尊过上两招,也要尊重帝尊年长,尊老爱幼,小魔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既是如此,年轻人就不要让老人家一直伸手等着了,年岁大了,很容易累的。”然而冼羽生冷不忌,似乎根本听不懂千流嘲讽他岁数大,反而倚老卖老起来。
千流笑了笑:“既然您老人家容易累,又何必要再负重物?小魔正值年轻力壮,可不惜体力。”说着,不动声色地向一旁避了一避。
一线红光纵横成网,牵制住了千流的动作,千流面上神情不变,内里法力蓬冲,却没能挣断那细密光线。
“若你和我这般老了,或许能与本尊一战,此时,还是莫要再逞强了。”
“殿下!”忽有一团浓烟飞卷而至,烟型一凝,化出一个高挑身影,正是一直在寻千流的烟蘅。烟蘅在外游荡了大半夜,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地下洞穴的入口,直至焚天爆体,山脉震荡,他飞扑而来,却又被结界所挡。所幸他能感应到这结界上熟悉的气流,一直守在结界之外。冼羽大雨净化空间之后,结界也便慢慢消失了,他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正看到自家主子正被如线红光困住,一时情急,便想与对面的冼羽拼命。
“烟蘅住手!”千流急忙喝住烟蘅,他不惧怕冼羽,可却不想让一直对自己忠诚跟随的手下去送死。
烟蘅飞出一半的烟爪愣是硬生生的收回来,他们从被选入侍奉魔君那天开始,便被无限洗脑,主子的命令无论对错,都必须听从。可他依然护到千流身前,警惕地注视着冼羽。
“退下!”千流皱眉,“休得在帝尊面前无礼!”
烟蘅一愣,心下也是惊然,仙帝魔帝也称为帝,但尊称也不过是帝君,而能称为帝尊的唯有九穹天上司掌九方天界的九位天帝。这面前的男子……烟蘅惶然向后退了三步,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冼羽始终保持着半分微笑,伸臂的姿势没有改变过,可他微笑的眼神之中,却毫不遮掩地显露着一种威慑之力:猫不给我,我便要抢了!
烟蘅看不太懂眼前的情况,但心急如焚。在一直寻找魔君的时间里,他已经不下三次接到了魔宫传回来的信息,一道比一道急。他有心要赶快向千流禀告,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十分紧张。在两名同样出色的男子面前,他感受到十足的压迫力,让他不敢放肆多言。
千流看懂了冼羽眼中之意,却偏不愿就这样放手。然耳垂上突然一紧,有火灼刺痛之感让他刹那分神,便是这一分神,臂上一轻,抱在怀中的绛雪已到了冼羽的怀中。
他欲待身动,耳上刺痛加剧,他心中亦是微微一抽,便止住了欲动的双脚。他回眸盯向烟蘅,十万年的相处,让主仆二魔可做到心意相通,烟蘅立时明白千流眼中的疑问,悄然用神识向他回复:“殿下,魔宫那方有变,娘娘已数次催您回宫。”
想来方才一直困于焚天体内,与外界隔绝了感应,因而千流并未感受到耳上银饰的召唤。那银饰取自他母亲的一节指骨幻化而成,能使母子相互感应。
千流心中一沉,知再耽搁不成,此时再与冼羽争斗下去,便是不分轻重了。
于是他对冼羽轻轻一笑:“既然帝尊这么喜欢这只小猫,拿去便是。小魔还有要事再身,改日再与帝尊讨教。”
他轻瞥了一眼昏睡在冼羽怀中的绛雪,玄光一闪,人影已消失在原地。
烟蘅慢了半步,愣怔之下匆匆向冼羽施了一礼,正待追赶上主子,却觉身子一沉,似有人拉住了他。他回身,身后却空无一物。一抬眼,见帝尊向他一弹指尖,有五光十色的一物便落入他怀中,那物尾羽金光灿烂,在他怀中咕咕低叫,一双圆眼正与他四目相对。
渡厄?
“转告你主子,本尊不喜占人便宜,这鸟儿是他所求,便算还他人情。”语罢,彤光微现,帝尊踏空而行,瞬间拖出一条长长霞光,最后溶于渐渐重聚的浓雾之中。
烟蘅愣了半晌,面上神情奇特,终是将渡厄收入宝囊,遁形离去。
片刻之后,临水的山坳里,樱色长衣一现,莲香隐隐散在雾中。大树中忽地枝叶一动,一个小小身影飞跃而下,直奔而来。
“小雪!”那小小少年绿玉衣衫在跑动中翻飞若舞,脸上的喜悦在看到紧闭双目,毫无知觉的绛雪之后,瞬间垮掉。“小雪!他怎么了?”
在横河的追问声下,冼羽只撂下一句:“若想他活命,为我守住树屋。”
他翩然飞上枝头,两步跨进绛雪的小树屋,简陋的房门随即被他带出的风合上。横河紧随而至,想要推开房门的手又停了下来。
若绛雪真的有事,里面的那个男子,此时确是他的唯一救星。
廖星天帝冼羽,可不是等闲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