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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和蛇牛二妖上路,因天色已晚,蛇妖急着复命,让牛妖化出真身,驮着绛雪一路飞奔。二妖修为至少有两三万年,速度自然不在话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妖君府前。
妖君府建在迷障森林极西的山林中,占了整整一座山峰,气势恢宏。传言中,森和妖君性情刚猛,脾气暴躁,好大喜功,十分喜爱敛财。他的真身是一头吊睛白虎,真正的森林之王。他的妖术与武功,在妖界俱可排入前十,一双雷鸣斧下,不知亡了多少冤魂。
进入妖君府第一道门,门内门外就如同两个世界,门外雾气弥漫,门内霁风朗月。
绛雪听其他妖讲过,妖君府内有一妖王亲赐的吸雾法宝,可吸收雾气,故而妖君府邸是迷障森林中唯一不被雾气笼罩的地方。
妖君府有十二道山门,每道门前皆有妖兵镇守,府中别院,亦有妖兵巡查,看起来十分森严。
绛雪也没多问,只心下暗暗记着路线和悄悄数着过了几道门。直到过了第十一道大门,前方有美貌女妖侍出现,袅袅婷婷,妖娆多姿,穿梭于第十二道门前后。
“在这等着。”蛇妖示意牛妖看住绛雪,自己走到门前一个侍卫旁低语了几句,那侍卫进了第十二道门,门内隐隐有舞乐声流出,再过了片刻,那侍卫出来对蛇妖点了点头。
蛇妖叫过绛雪:“你随我进去,记住,进去后不要乱看,没有允许不得抬头,上面问话你要简明答复,不得欺瞒,你可懂?”
“是,小妖明白。”绛雪乖巧状颔首。
推开沉重华丽的第十二道大门,绛雪低首随着蛇妖前行。脚下是玉石铺就的地面,在四周火把与宫灯的照映下,泛着绮丽的光。前行了约有百步,出现了黄金的台阶,打磨得十分光滑闪亮,几可鉴人。
绛雪暗暗咋舌,一座妖君府便这般奢华富贵,却有不知多少中低等的妖,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望,也难怪如今的妖界变得没落。
耳中舞乐之声渐渐清晰,随着一阶一阶黄金梯被踩过脚下,前方出现一个高高的门槛,两旁皆有持着兵器的妖兵站岗。绛雪随着蛇妖跨槛而过,蛇妖向后挥了挥手,他紧跟着蛇妖靠右侧而行。
大殿上,灯火辉煌。绛雪余光中,有玉腿如林,赤足如雪,银铃叮当,轻纱飞舞,那是娇娆妩媚的舞女在跳着令人血脉偾张的舞蹈。而自己的右侧,有矮桌长案,上置佳肴美酒,座上客有的手指随着乐曲正在桌上迷醉敲击,有的已化出一半真身,利爪圆蹄,却依旧在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绛雪沉住气,只作不觉,忽听上位方向传来哈哈大笑,那声音中气十足,犹如晴天打雷。
“少帝驾临本府,实是本君之荣幸,早闻少帝英武慧杰,在魔界受万魔拥戴,今日一见,果真是令本君叹服!”
“妖君客气,你我不过是初次得见,不知令妖君叹服在何处?这少帝称谓还是换一换吧,那只是一群无用的家伙拍马谄媚之言,我的封号尚是魔君,与妖君地位等同,妖君何须自降身份。”这声音很年轻,像树林里的秋风,不似冬风凛冽,也不如春风轻暖,而是一种随意的凉。
他说得不紧不慢,语调中带着几分懒散,又带着几分不屑。说是与妖君平等,但话里话外竟是丝毫没有顾忌妖君的面子。
殿上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欢声笑语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歇,便是那乐声都似乎降低了许多。
绛雪有些好奇,是何人敢在妖君面前如此狂妄,他自称魔君?难道是来自魔界?而妖君称他少帝,那又是何意?
绛雪忍不住悄悄掀起眼帘向前轻瞟了一眼,只是魔君没有看到,却见前面的蛇妖,本就是走路细腰款摆,并腿甩臀,妖娆以极,大略是受到了殿内气氛的影响,突然放慢了脚步,似在犹豫继续上前还是先行退后,可他恰好就半停在一个极度曲折的身形上,说不出的搞笑滑稽,绛雪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绛雪这一笑声,本是不大,可妖君正失了面子,但碍于贵客的身份,不便发作,此时有人送上门来让他泻火,哪里还会手软?
森和沉面扬手,一道电光如蛇,卷起绛雪身躯,抛向半空。绛雪如同□□控的纸鸢,直飞到殿前,又重重被掷到地上。
众舞女一片惊呼四散。
这一下摔得极狠,绛雪只疼得在地上不停翻滚。喉头腥甜,有什么液体从他唇角溢出。他艰难地抽手去抹唇角,才发现自己灵活的手掌已变回了毛茸茸的猫爪,妖君的那雷霆一击将他击回了原形。而他身上的那件红袍,也被击碎,星星点点散落四周,如同坠下枝头的花红。
“何等低贱之物,竟敢在本君与贵客面前轻狂?今日若不重重惩罚,岂不是让它界笑我妖界没有规矩!”森和妖君身穿松青色锦袍,上绣回头白虎,他面色泛金,蚕眉虎目,额上系虎纹抹额,镶嵌硕大宝珠。他本就相貌威武,发起来怒来就更显凶戾之气。
“妖君大人——小妖,小妖并非——有心冒犯——”绛雪忍痛吸气,一句话说得段折破碎。
“还敢狡辩,速速拖出去斩了!”森和一拍黄金座椅,沉声大喝。
一旁本在逍遥喝酒,冷眼看戏的魔君,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色的淡影,淡影如人形,在他耳边似是低语。魔君慢慢放下手中酒杯,忽而开口:“慢着。”
森和立刻换上了温和的面孔,亲切地询问魔君:“少帝——呃,魔君殿下,可有事?”
魔君支起一条长腿,从腰间抽出一支匕首,匕首薄如柳叶,刀刃如银,闪着幽幽寒气,他拿在手中把玩,轻笑了一声:“妖君可曾记得许我之事?”
妖君微怔片刻,立时说道:“自然没忘,殿下是要找一只猫妖——”说到此处,妖君突然看向殿前那只白猫,恍然而悟:“难道这就是殿下要找的那只猫妖?”
因妖君发怒而躲在一旁减少存在感的蛇妖,急忙上前回禀:“禀妖君,这猫妖正是妖君命小等前去召唤的那只,名唤绛雪。”
“啊,既是如此,此猫妖自是全权交于殿下发落。”森和立即拍板。
“那就多谢了,不知妖君可否借此间一用,本殿有几句话想问问他。”魔君散漫地歪座在自己的座位上,连眼都没抬,用锋利的匕首修着自己的指甲。
“自是没有问题,殿下权当自家使用。蛇奴,你就留在殿外,若殿下有何吩咐,必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余人等全部随本君退下!”森和赔笑着,一通吩咐交代后,才率众离开。
绛雪只觉做梦一般,事情发生得太快,转变得也太快,仿佛一瞬间,这座黄金大殿中,就只剩下了自己。哦,对了,还有那什么魔君殿下。
绛雪半趴在地上,浑身疼痛不减,像所有的骨头都碎了一样,连呼吸都成了沉重的负担。有脚步声轻轻响起,绛雪吃力地掀起眼帘,视线中映入一双黑底金纹的皮质长靴,鞋尖处向上勾起,弯若弦月。
那双靴的主人向它走近,有力笔直的双腿,在走动间,掀动着玄色的袍摆。绛雪费力地将视线上移,看到他腰间紫色的束带,束带正中镶一颗六角紫色晶石,闪烁着神秘的光。
那人身形突然一矮,半蹲在了绛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