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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子经历的大场面多了去了, 现在被人这样驳斥, 甚至能够说得上是斥责, 完全没有感觉到恼怒,只是轻飘飘地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他一个户部尚书,管着全天下的钱袋子, 想着给国库多挣点钱, 这下倒是成了与民争利了。那他不去争利,你自己去给国库赚钱啊。
朝廷每年的税收大致就那么一点, 虽说勉强够花, 可是要干点别的事情却是不成了, 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穷的。这几年天下还算是太平,可万一要是打仗了呢?钱从哪儿来呢?
屠夫子这话一出, 其余几个原本脸色还不怎么样, 想着“趁胜追击”的几个大臣瞬间就坐蜡了。他们这些人,平时衙门的花费全都是伸手找户部要, 最多就给自己寻摸一点灰色收入, 哪里知道给朝廷挣钱?
屠夫子怼完就算了, 团团太子却是气不过, 站起来对着自家老爹一拱手:“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太子在御书房的地位就是个旁听生, 在正经开会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他这么一开口,不仅他家皇帝老爹有些惊讶,在场的大臣们也纷纷侧目。
章师叔想要一个稳重的太子, 却不想要一个遇事怯懦的太子,现在听到儿子这样说,有些高兴:“哦?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又对大臣们说道,“众位爱卿姑且听听小儿要说什么。”
几位大臣连说不敢,表示非常愿意听太子的意见。其实他们心里面多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太子如今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哪怕从小名师教导,毕竟就是个被父母护着的小崽子,底下兄弟年幼,又没有□□争宠的一系列乌七八糟的事情,从以往的表现来看,算不得笨,却也算不上聪明。刚刚落幕的祥瑞打假事件,不过是证明了□□的几分斗争功力,和太子本身却关系不大。
团团太子听了他爹的话,就把传到他手上的关于国营厂的奏折打开,又从身后拉了一块黑板出来,先写上印社两个字:“开办印社,除了几名负责生产和技术的管事直接从朝廷委派之外,其余人员全都从民间雇佣。不包括建造厂房的临时工匠,按照印社的第一期计划,长期雇工人数为三百人。这三百人,就代表了三百个家庭的生计。这一部分想来是不会‘与民争利’的?”
一个国营厂只有三百名员工,这规模可以说非常非常小了。但是出于种种考虑,屠夫子把第一期的数量定在这里,如果将来还有需要,完全可以再造第二期第三期,就和他儿子女儿弄个江丹社区一样,没必要一步到位嘛。
那明显已经上了年纪的大臣听到这么问也不生气,从容地点了点头:“确实。下官所指是在于这个印社一开,那现在的这些印社将何去何从呢?自古民不与官斗。恐怕老百姓们知道朝廷要开办印社,当先就把自家印社给关了。”
章师叔一听这话就冷笑一声:“这哪里算得上斗?要说斗,不是有些‘民’胆子可大得很,都敢私铸钱币。区区一个印社罢了,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的是前几年查出来的一个大案。有个当地豪强发现了一座铜矿,之后据为己有,还用种种手段找来一个世家大族当靠山,完全是割据一方的节奏。这种触底线的事情,对于一些世家大族来说,只要没被发现,那就不是什么事情,就算被发现了,要不是如今的皇帝对国家的统治力比较强势,恐怕也就是发作几个“首恶”之后就不了了之。
回忆起当年直接被连根拔起的那个世家大族,以及被牵连的诸多家族,这些大臣们都哑了。
国家法律明文规定有一些行业是禁止私人经营的。但是在场的都心知肚明,这种规定其实犯禁的人家不少,区别大概只在于规模和隐蔽性。
现在朝廷不过是要开一个印社,并没有规定说别人就不能开,恐怕根本就不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再说,按照现在读书人所废的那些东西的价钱,能够开印社的,难道能是平民百姓?
与民争利,这个“民”究竟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团团太子一看这场面,觉得想着一本正经分析数据的自己就是个傻帽。这些人哪里是为了百姓的生计操心,根本就是为了自家的营生在谋划。
屠夫子这时候说道:“多说无益。微臣愿以两年为期,为国库添上二十万贯。”
二十万贯,对一个国家的国库而言,并不是很多。可那也是二十万贯啊!就凭这两个小小的国营厂,到现在为止连一块砖头都看不见的国营厂?
大臣们虽然知道屠夫子不是吹牛皮的人,但是也被他这口气给惊呆了。那刚才一直和他呛声的大臣更是直接冷笑道:“不知屠大人若是做不到该如何?”
屠夫子直接怼回去:“那要是我做到了,您又该如何?”
他刚才一直都没发威,现在不过是这么平平常常地看过去,就让那老臣噎了噎,心里面直嘀咕:怪不得一个文官娶了个武将家的闺女,普通文臣家的女儿哪个敢嫁?这都鳏了那么多年了,也不见再找一个,这也太吓人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老臣只不过略一停顿就梗着脖子说道:“若是屠大人做到了,自然是万民福祉,老夫愿罚俸三年。”
以他的官职,三年的俸禄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别的赌注屠夫子恐怕还得考虑考虑,但是钱嘛……反正他赚的钱又花不出去:“既然如此,我也当如是。恳请陛下做个见证。”赌了!
家里儿女当家早,他的一应用品全都家里给准备,自己赚的俸禄除了每年会寄一点到族中用来扶持族学和修葺祠堂或者购置族田之用外,并没有别的用处。三年的俸禄而已,他家里的私房银子都已经把他夫人的嫁妆箱子都堆满了。说起来那些铜钱布帛什么的,真是占地方。
回到家之后,屠夫子把今天的赌约和儿女们说了。
屠浩不吭声,盯着屠英面前的蜜汁叉烧,甜甜地撒娇:“姐~给我吃一口。”
屠英饭还没吃完,不吭声,就是快速把叉烧给吃完了。
屠浩一脸绝望:“你不给我吃肉,过两个月我要背不动你的。”还想不想嫁人了?
屠英还是不说话,只是比划了一个砍手砍脚的动作,十分凶残。
“爹你看她!”屠浩立马告状。
他爹不理:“我说的赚二十万贯……”不觉得老爹特别厉害吗?
屠英终于吃完了,叫了侍女进来漱口擦手脸,满不在乎地说道:“一个印社一个林场,一年随便就能赚个二十万贯了吧?这还是背靠着朝廷的,谁敢过不去?连上下打点的钱都不需要。”
“那老头子不就是家里造纸开印社的嘛。我看那纸也没多好,卖得那么贵。”屠浩永远记得自家还没造纸作坊的时候挨宰的那一刀刀,“爹,等印社开了,缺什么纸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保质保量,还给最低价!”
现在造纸几乎都是全手工,纸张的价格永远都没法到达后世工业化生产的那么低廉,但是也绝对不至于像现在市场上那样高昂。他不过是鉴于现在造纸的那几家背景都不简单,才没去碰这个市场。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公然叫板了,谁怕谁来的?
这个赌约很快就在民间流传了起来。
光是二十万贯这样的金额,就足以让人兴奋不已。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哪怕是那些积累数代的世家大族,这样一笔钱也不是小数目,更不敢说自家靠着两样刚起来的产业,就能够两年赚到二十万贯。
安长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许明旭是到了之后过了几天,才从屠浩的来信中知道这件事情的:“二十万贯啊……”小耗子的爹能赚到,他也不能差太多才行。朝廷办国营厂,他也可以办个县工厂啊。
他一没技术,二没自然条件,这印社和林场自然是办不成的。好在他在路上早就有了计划,“小钟,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小钟苦着一张微黑的脸,“少爷,咱们真的要养猪啊?”
这安长县城是个纵横不到三百步的小城,比起京城来,简直就是一堆破烂。几天前,许明旭的车队到达,引来了老百姓们的围观。
然而老百姓们并不知道这是新到的地方官,他们围观的是跟着一起来的几百头猪。这是许明旭沿途收购的优秀猪种。许明旭还打算养马,但是马比猪要难弄得多,一时半会儿的还是先把养猪场给办起来再说。
许明旭新官上任并没有碰到任何刁难。实在是他这一行人声势浩大,他自己带的人没多少,但是负责在这边建造社区的人马可就多了。另外还有后续源源不断的各种物资运达。他们来了几天,这物资就运了几天,根本就没断过,再没脑子也知道新县令惹不起。
作为一县的最高长官,下属们知道怕了,也不敢阳奉阴违消极怠工什么的,办事方面还是有着很多便利的。
安长县人口不多,郊外到处都是无人耕种的荒地。许明旭带着人考察了一番,看到一些百姓私垦的地也没去计较,只是一番商量之后,就确定了养猪场和社区的地址。
这会儿春耕早就已经结束,招工很顺利。养猪场要求不高,没几天就把猪圈全都改完了。
许明旭又招了一些工人来打理。虽然养猪听着就知道又脏又臭,但是他工钱给的不错,还是有很多人抢着来干。京城的百姓都有许多找不到长工,只能打打零工的人,养猪场的活对于当地百姓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活计了。
老百姓们不知道这个开个养猪场究竟能不能赚钱,但是新县令一来,他们就有了工作,而且从造猪圈到造社区,这些零工可都没停过。换了往年,哪来那么多活可做?
新县令,大好人呐!
养猪场的几个老少爷们正脸色煞白地站在一个猪圈旁,看着“大好人新县令”手起刀落就把一头猪崽给断子绝孙了,还问他们:“都看清楚了没有?有没有谁想来试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