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巧遇

枫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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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子监里发生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青峰先生是带走了一些学子去江丹坡,却不是带走了全部的学子。其中有像屠浩这样“留校察看”的, 更多的则是别的学子们。

    这些学子们当时或许因为住得远, 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对情况不太了解的,最迟到第二天中午, 就全都知道“屠耗子被赶出国子监”这么一个消息了。

    学子们进国子监可以说是千难万难, 想要出去却容易得多,不过也分方式方法。

    最好的一种, 当然是像许明旭和郑蕴那样顺利毕业,并且已经谋好了职缺的。

    退而求其次,那也是顺利毕业, 或许会在家闲赋一段时间,等候合适的职缺。

    再往下一档, 也算是比较常见的。用屠浩的话来说,那叫大学肄业。一些在国子监内表现不够好,念了几年书也就这样了的,被一定数量的先生们判定,不足以胜任官员的学子。当然, 这一部分学子并不是说就从此再也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了, 而是在将来的仕途上, 恐怕不会有什么机会上五品。

    最后一种就是家道中落。很容易理解, 宦海沉浮,谁都不敢保证说今天的重臣之子,明天会不会就是人犯之子。国子监是真真正正的贵族菁英学校,不是这个阶层的, 当然就不能再继续念下去。

    现在的情况,在国子监其他人看来,屠浩不就是被赶出国子监了么?

    屠夫子的学问,大家都是敬重的。但是屠夫子前脚被闭门思过,后脚被贬谪,甚至是戴罪,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这么一来,屠浩被赶出国子监,也就说得通了。

    国子监内的学子们并没有为屠夫子或者屠浩请命的意思,虽然很多人私下里都在打听到底屠家现在是个情况,但是这种消息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打听不到。他们身为学子,只能更加谨小慎微地念书,告诫自己别跟屠浩那样的骄狂。

    没错,就是骄狂。

    屠浩进了国子监之后,唯一出格的事情,恐怕就是在自己的宿舍里砌了个灶间和洗澡间。剩下的全都和别的家住京城的学子差不多。但是人嘛,当别人身在高位的时候,总觉得这人做什么都是对的;等到一朝别人跌落神坛,那再看过去的时候,总会觉得处处都不顺眼。

    屠浩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换了在市井,屠浩恐怕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要被流言吊打。但是现在是在国子监,很多人都只不过是表面看着大大咧咧,像是诋毁屠浩,甚至是屠夫子的话,最多只是自己腹诽几句,嘴巴上却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对于那个霸占了屠浩宿舍的家伙,他们却一致不看好。这种急于谄上媚下的狗奴才,哪怕现在有些许权势,最终的下场总不会太好。

    离开国子监的屠浩倒是没什么心事。他泡完澡,吃完面,难得没有作业,准备肚皮朝天好好睡上一觉,结果被看不过眼的戚七拽起来要去溜耗子。

    屠浩懒洋洋地跟着一步一挪,不是很想动弹:“真是的,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怎么就管起我来了?”

    戚七继续监督着屠浩散步,反驳道:“少爷要是能管好你自己的话,哪里用得着我?”东山苑哎,难得来一次,怎么能不好好逛逛,在房里待着多没意思。

    嘁!他是那种疏于自我管理的人吗?

    屠浩撇撇嘴,两步分成三步走,不是很有兴致地打量东山苑的景色。东山苑内有一股天然的温泉,穿插在花园中的大大小小的池子,全都冒着热气,看起来有点仙境的意思,关键是一点都不冷,还能看得到一些绿植。

    曾护卫默默跟在两个小孩儿身后。

    东山苑虽然位于城内,但是占地颇广。哪怕是单纯的花园也非常大,入住的人数有限,每个小院之间哪怕距离并没有那么远,也会用路径和各种流水假山之类来隔开,要碰上其他的客人并不容易。

    倒是临近晚间,一群穿着素雅的侍女侍从灵巧地将一盏盏宫灯挂起。很快,东山苑呈现出另外一番景致。

    见世面少的小书童忍不住提议:“少爷,咱们回家也这么整吧?多好看啊。”

    见过世面的少爷翻了个白眼:“浪费。”

    家里的路径边上确实都摆放了石灯笼,但那都是特殊节日或者重要场合才会点一点的,一年可能也就一两次罢了。要是平时也这么来,还真不是一笔小开销。

    蜡烛的价格昂贵,哪怕是灯油也不便宜。油作物倒是不少,可惜现在的技术水平,出油率完全不能和后世相比,造成油价居高不下。更何况没有化肥,粮种也没有过太大的改良,产量本来就低。再说现在都宵禁,晚上也没什么夜生活。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出去,提个灯笼就行了。

    手头虽然存钱至今不满一百个铜板的书童,到底跟着学了一段时间怎么理账,一听立刻就知错:“少爷,是我想岔了。”

    “嗯。”屠浩不觉得有什么。小盆友嘛,对金钱缺乏概念完全在情理之中,看到漂亮的东西想要拥有也在情理之中。就像他那么大了,看到美少年照样把持不住想要搬回家,一个概念嘛!

    “唉……好无聊啊……”换了平时在国子监里,时间总是很紧。做什么事情,都得掐着点来。为了大长腿,为了大眼睛,他得早睡早睡,不能熬夜。

    但是现在的话,他明天,包括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显然能够睡觉睡到自然醒。说起来,他好久没数钱了,正好老章家的好多金子在他这儿,数金子可比数铜板爽多了!

    曾护卫听着前面的主仆两人小大人一样地一问一答,只觉得有趣极了,难得主动提议:“若是想听戏,可以现在把曲子报上去。”

    哟!还能点歌!

    屠浩眼前一亮,顿时走路也不拖着了,拉着戚七走:“走走走,在哪儿?咱们看看去!”

    戚七再怎么包打听,这会儿又怎么会知道去哪儿。

    曾护卫还是很可靠的,立刻领着两人去戏台。

    屠浩到了之后,发现不仅可以点歌,还能点戏、点舞蹈、点评书,自己想登台表演也是可以的。如果只是想自娱自乐,不想被别人围观的,还能挑选乐器和伴奏伴舞人员去自己的小院玩耍,或者在戏台这边预订上一段包场的时间,可以说是相当的人性化。

    负责登记预约的是东山苑这边的一个主事,为人相当圆滑,三言两语就屠浩的兴趣给勾了起来。

    这辈子光忙着赚钱了,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时间。上辈子他倒是经验丰富,为了装【哔】他甚至经常听听交响乐和歌剧什么的,也算是有一些死记硬背下来的了解。这些让他整出来太麻烦,但是流行歌曲他是听过也记得很多的,然而……

    屠浩刚想张嘴哼哼,立刻反应过来跟了他两辈子的音痴属性,只能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既定的曲目,悻悻然地点了两个。其实他完全是瞎点,家里不讲究这个,他家连个乐师都没有,现在看着曲目表,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戚七倒是知道一些,但是这儿没他说话的份。

    曾护卫这会儿倒是有些啼笑皆非,觉着自己怎么就那么不靠谱起来,竟然带小孩儿来听曲。好在东山苑这边并没有什么淫词艳曲,听两个小曲看看跳舞,也差不多该到小孩儿睡觉的时候了。等明天上面示下,他就得带着小孩儿换地方住。

    听歌的地方就在戏台左近的小轩里,除了正对着戏台的一面,其余三面都挂了软布帘,里面点了火盆,不算太暖和,却也不冷。

    屠浩一坐下,就有侍女侍从流水一样摆上各种点心果碟,一边将一盏盏造型别致的宫灯挂起来,大概是看在屠浩是小孩儿的份上,并没有上酒和茶,只放了一壶蜜水。

    琉璃水壶和杯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流光溢彩,看上去就很贵。

    屠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的琉璃虽然说好看也好看,但绝对做不到后世那样的晶莹剔透。他芯子里就一个土豪,有的艺术修养也是装出来的,并不懂得欣赏这些。

    曾护卫看了看屠浩云淡风轻的表情,觉得小孩儿挺沉稳的。要知道这样一套琉璃茶具,哪怕是他们这样的官宦家庭,也未必能有看上去像眼前这套一样漂亮的。

    戚七这时候倒是稳住了自己,非常镇定地拿着水壶给屠浩倒水,还小声叮嘱:“少爷您只能喝半杯,果子……”他眼睛把面前十几个果盘一扫,迅速划拉出一点鸟食,“尝一口就好。”

    屠浩没什么意见。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一点都不嘴馋,才不会羡慕戚七能吃很多。

    戚七看着自家少爷盯着他面前的一大盘子,悄悄背过身,挡住盘子。

    曾护卫忍不住抿了抿嘴。

    戚七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儿是不是许少爷?”

    屠浩偏过头去看,结果只看到一群人在花草山石掩映的小径里一闪而过。他还没厉害到靠着一片衣角认出人来,只能撇嘴道:“没看清。”

    美少年不是在万春庄么?怎么会来东山苑?

    不对啊,美少年进城了,竟然没来看他?!

    曾护卫那么高的警觉性和观察力,都没看清楚对面究竟走过了什么人。东山苑的建筑格局摆着,虽说坐席差不多都正对着戏台,但是每个坐席都间隔了一些距离,道路也各有不同。如果不是冬天草木比较稀疏,其它的路径走过人,别的地方都应该是看不到的。

    戚七已经在一边掰着手指头数上了:“唔……应该是许少爷没差了。刚走过去九个人,四个是东山苑的。除了许少爷之外,应该另有两对夫妻,看上去感情都不太好的样子。”

    屠浩已经习惯了,所以表情非常淡定。虽然他完全不知道怎么从几片衣角来分析出那么多东西来。

    曾护卫这时候却忍不住看了戚七一眼,对这个小书童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观。他心里面还有些小孩子随便乱说的想法,对着在小轩里伺候的侍女招了招手,轻声吩咐了几句。

    侍女点了点头,出去了一小会儿,再进来的时候俯身在曾护卫耳边说了几句。

    曾护卫听完,一抬头正好看到屠浩正眨巴着眼睛看他。

    “真的是哥哥……许少郎么?他和谁来的,来干嘛啊?”比起曾护卫的半信半疑,屠浩对自家天生小特务非常信赖。

    曾护卫刚点了个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戚七就快速把嘴巴里的果子咽下,说道:“没准是来相亲的吧?”两家父母碰头,又是这样的场合,在加上许明旭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戚七根本想不出第二个可能性。

    相亲?屠浩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他的表情就裂了,突然有一种失恋的小酸涩。

    不行,他是成熟的大人了,不能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