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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后礼主持召开扩建开发区会议,他说,资金有点紧,柳茹同志跟我提起这事,我就说,不如就找分管财政的王副市长解决点资金,但是,王市长说:你要找我搞资金,有必要兜那么个圈吗?你柳三棉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
柳三棉看一眼柳茹说:是的,这个事情我知道,具体办事的人要去见王副市长,你们想一下,那样,一个乡镇干部要去见市领导,要问市领导要钱,心里有多虚,我觉得还是先通过赵书记去探探虚实,如果有这种可能,再直接向王副市长请示。
柳茹点一下头说:是的,是的。这个事情,还是先请赵书记出面吧。
赵后礼很佩服柳三棉能想到这么个掩饰的话题。说到柳茹,赵后礼也感觉到她的成熟与稳重,柳茹谈到虎山镇,谈到经济开发区,她什么话没有,想争取上级领导资金支持,她可以根据城郊区的实际说出一万条理由。这一技巧,基层干部是最拿手的,只要与上级领导在一起,只要扯到这类话题,乡镇干部都能口若悬河。上级的钱能争取多少是多少,不拿白不拿!柳茹接着就摆他们的地缘优势,说他们这些年招商引资的成效,先说好听的,说着说着,话题一转,就转到了资金困难,就形容资金如何捉襟见肘,犹如十个杯子两个盖,盖了这个盖不住那个。
柳三棉插科打诨到对城郊区的情况也熟悉,便也帮着说话,向王副市长争取上级支持就显得煞有其事了。接着,柳三棉大大咧咧地说,赵书记,你放心好了,回去给王副市长写个请示报告,多不敢说,这百八十万是肯定有的。
赵后礼脸上闪有一丝阴影,很快又笑起来,说,你这个柳三棉,你以为王副市长是开银行的?手里就有大把大把的钱,出手就上百万的?
吃了饭,赵后礼便把柳三棉拉到一边,低声说,你搞什么鬼?以后,注意点,别给我找麻烦。柳三棉说,我这是找麻烦吗?我这也是为了地方的经济发展,做个顺手人情,帮帮朋友。赵后礼说,怎么说你也得先打个招呼,会议上你不是将我一军嘛。三棉,有这么先斩后奏的吗?柳三棉明白他的意思了,忙笑说,谢谢了,谢谢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李冬子已经不接柳三棉的电话了,就算短信,她也不回。柳三棉想,李冬子做出这个决定时,一定是下决心不再与他来往了。女人和前程,柳三棉更看重政治前程的。他不会舍弃官途,不会舍弃一步步往上爬,正是因为如此,李冬子才离开了他,现在,李冬子明知道,她做出这个选择,就意味着她和他已经走到头了,但是,她又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走近许传生,李冬子已经没有选择了!她不这么选择还能怎样呢?她要保护柳三棉。一个人没有选择地选择走某一种路的时候,心里注定是悲痛欲绝的。这个时候,他却不能去看她,不能宽慰她,不能对她说,非常非常感谢她,不用给他很热烈的拥抱,让她在他宽厚的胸怀里得到片刻的安抚。她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她承受得了吗?柳三棉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淌下来。泪水顺着他的面颊弯弯曲曲地往下淌,渗入他的嘴角,他也没感觉到那泪的滋味。他仿佛看到那个总把高跟鞋磕得咯咯响的李冬子,飘扬着长发,从长的走廊上走来,让一缕幽香在他鼻尖飘浮。仿佛看到,那个一脸俏皮的李冬子,歪斜着头,看着他受她骗上她当后,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听到,她对他说,我也像你一样,怕遇到坏人,怕被别人纠缠不清。于是,他想到了在那离城区不远的水库,想到他们在那里的开始……他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浮现着各种各样的李冬子,她笑,她娇,她恼。她很高贵地向他走来,她很妩媚地扑进他怀里,她像面团一样任他揉捏,然后,她骂他,流氓!然后她求饶,不行了,我不行了。然后她喃喃,你总摧残我,我很快就要被你摧残掉了。他喜欢她的一切的一切,喜欢她的嗜好,喜欢她的言行,喜欢她的身子。她的一切的一切在他眼里,在他心里,在他的情欲里永远都是一个迷,一个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又时时感到新永远褪色的迷。他想探索她,永远永远地探索!
和赵后礼分手以后,柳三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遍地想着李冬子,想着这个刻骨铭心的女人。想着这个为了他的政治前程甘愿献身自己的女人,柳三棉哭泣了,他喝醉自己,他想找个人陪他大醉。
打电话给王社,很自然地拿起电话,就拨打王社的电话号码。他渴望找人倾述,渴望喝酒,渴望大醉一场。今天,如果不大醉一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自己会不会崩溃。有时候,酒是一种好东西,能让你彻底醉掉,能让你什么都不去想,能让你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得到解脱。
柳三棉的手指在号码键上停止了按动。柳三棉觉得这个内心深处的隐痛是不能倾述的,没人陪他喝酒,没人能陪他喝那种让自己完全醉掉的酒。柳三棉劝自己要保持清醒,要让别人知道,他是一个喝不醉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醉。这并不是要证明他的酒量如何了得,而是要证明,他的自控力了得。在官场,酒越能喝越好,但是,你的酒量再好,也不能醉,否则,人家只记住你醉的丑态,人家会到处说,你这人没有自控力,人家评价你充其量只是一个酒鬼。自控力好又能喝的人是酒仙。酒仙和酒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柳三棉还是遇见了王社。
王社愣了下来,问,三棉,你一直在办公室?柳三棉点点头。王社说,我见你那门一直关着,又一个下午不见你,以为你回墟城了。听说赵书记来了,还有市里的领导,以为他们有什么急事找你,你和他们一起回市了。柳三棉还是没有说话,他担心,说话时,声音沙哑,会让王社看出他的异样,然而,王社还是发现了。
王社说,三棉,你的脸色不好!柳三棉笑了一笑,咳了几声,让喉咙感觉没那么干了,才说:不会吧?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在强颜欢笑。王社说,我知道,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三棉,你我是从小玩大的朋友,有什么事,你要告诉兄弟。柳三棉叉开话题,问:最近村子里的事还好吧。王社知道柳三棉有事不想告诉自己,就接着他的话题说:梨花湾,穷山恶水,穷乡僻壤,山穷水恶,总之,离不开一个穷字。路要修,河要扒,项目要上,我现在差不多天天都呆在村子里,有时间,你去我那里。
柳三棉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便说,我有这样一个感觉,你想做点立竿见影的事。但是,你要避开急功近利,不知这感觉对不对。每一个新官到任,都希望自己拿出点成绩来,成语不是有句叫新官上任三把火吗?每一个新官都希望尽快点起那三把火,都希望在新环境里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其实,上面兴师动众选派干部到基层,结果可能只是劳民伤财。三年,三农问题那么多,靠你们这些大市机关来的人,三年能改变多少基层的事情呢。况且,你一直在高校。王社,学校毕竟不是社会,现实中一些东西,不是你想像的。以后,我想我能帮他干点什么呢?你要直说。
三棉,我还想这样对你说呢,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吧。王社说,看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
王社,你还会看相呢。柳三棉想笑,但没有笑出来。柳三棉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似乎想要自己的脸不要绷得那么僵硬,还很刻意地让自己的脸增添点笑容。他不想让别人再从他脸上看出他与往常有什么不同。被李冬子冷落以后,见了熟人,他总热情地打招呼,或点头微笑,或说你好!或说天气不错嘛!
那个李冬子有什么事吧?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和你在一块了。王社直言不讳地说,是不是你们出了什么问题。
哪有的事,现在,冬子跟着四成杰天天在忙征地的事,你也知道,那个美国来的商人整个家族都来了,那架势象是要决一死战似的。虎山沟这块骨头真是难啃,不拿下征地,和日本山头水的CL技术合作就是一纸空文。这是龙市长临走时交待我的一件大事,是他在墟城的未完成的事情。你也知道,龙市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觉得不管与公与私我都要殚精竭虑不遗余力地把开发区的事情办好。
真是个忧国忧民鞠躬尽瘁的好官呢。王社拍一下柳三棉的肩膀说,今晚放松一下,喝点酒吧。要不,叫上李冬子?
柳三棉愣了一下,说,兄弟真有雅兴的话,那就叫上李冬子吧。记得上次她去你们村子玩,留下电话了吧。
嗯,是的。王社拿出手机摇晃一下,我在村子里,有时还给她发信息呢。只是这几天,总不见她回复,就过来问一下你。
哦。柳三棉愣一下,冲王社笑了笑,很好,现在,你打她电话,晚上,咱们一块搓一下吧。
王社打通了李冬子的电话。王社说,李冬子搞什么鬼?怎么这两天都关机?信息也不见回。没什么事吧?
李冬子在电话里嚷到,我能有什么事?我的手机丢了。
王社说,你别骗我,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打家里,也没人接?
李冬子说,我一个大活人的,能有什么事,手机给丢了。
柳三棉充满醋意地指一下王社,算了,别再多说了,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没头没脑的。问身体还好吧?
王社说,三棉问你身体还好吧。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王社看一眼柳三棉,收走了电话。
此时,李冬子真的在四成杰那里忙碌着。她说,老总,来墟城以后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眷顾,有时,我想,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是。四成杰说,那里话,那里话。你这是在帮我做事啊!我那有不协助你的道理。今晚,我正想约三棉来吃个饭呢,要不,你也参加。
我,就怕没有时间吧。还想去市里一趟,办点私事。李冬子差一点说出要去许传生那里。
有此事情真的要和三棉谈一下。四成杰说着拨通了柳三棉的电话。
王社也跟着柳三棉一块来了。
到了四成杰办公室,柳三棉说,我这次来,真的要在你这里核实几个数据;刚才,我和王社也说了,这样吧,今晚我到村子里,也就是那块地原来的权属村子了解一些情况。看来,姓林的真的是软硬兼施都不行了。接下来只有用一些手段了,至于如何*作,你们公司只管配合就行了。
那是。四成杰说着打电话给李冬子,叫她过来他的办公室。
李冬子娉婷的样子,又让柳三棉好一阵心跳。她的高跟鞋咯咯地敲,敲得她丰盈的胸欲破衫而出。柳三棉忙把目光移开,不敢看得太久,怕自己想得太多,想得失了态。
柳三棉把目光移到李冬子的脸上,李冬子正对他笑。她那笑很生动,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嘴角牵扯。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他问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也许李冬子真的一直在内心深处想着的人就是他柳三棉。
四成杰向李冬子说明了柳三棉和王社的来意。
李冬子嫣然一笑说,那好,两位领导,跟我来吧!咱们先去接待室,休息一下。
现在,我和王社想到村子那边走走。柳三棉看看李冬子的打扮,看看她的高跟鞋,村子脏,路也不好走。要不,你就不要去了吧。
李冬子说,是去梨花湾吧,好长时间没有去王社那里了,我早就想到那里去看看了。平时,在这边望过去,很清静,很悠闲,就想过去看看,但一个人又不太敢去。既然,你们要去,我也跟你们去走一走吧。王社,最近村子里事挺多吧,听说挖井还死了人,穷山恶水的地方,要不是我们四成杰老总愿意在这里投资,真不知道那村子什么时候才能改变村情村貌呢。
出了四成杰公司所有地,是一块丢荒了多年的地,那里长满了草,只有一条弯弯曲曲、坎坷不平的小路。
李冬子的看了一眼王社,脸红了,抬抬脚说:我是不是很难看?这鞋子不配这裙子。王社说,没有,没有。
柳三棉觉得李冬子今天怪怪的,和以前大不相同,脸上完全没了那冷的不宵,笑也生动了,甚至于,还有点想巴结的意思。一路上,走那条弯弯曲曲、坎坷不平的小路,李冬子像走独木桥走得东倒西歪。王社问李冬子,你是不是一直生活在省城,没走过乡间小道吧?李冬子说,走过。小时候也去过乡下,也跟人家去放过牛,但那里的路没这难走。王社说,你双眼看远一点,别就盯着脚下那点地方,心里就觉得这路平坦了,走起来也放心了。见王社和李冬子亲热的样子,柳三棉心里酸酸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