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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尽在无名()
此时夜深人静,加上位置僻静,并没有谁会注意到他们,江絮从来不喜欢担虚名,别人骂他小流氓,他就非得流氓给别人看,这才是不赔本的买卖。
于是顾轻舟眼见着男子明明已经转身离开,却不知为何又突然折回,毫无预兆将他一把拉进怀里,抵在车门边狠狠亲了上来,一时间瞳孔急剧收缩,脊背倏的僵住。
江絮仍掩不住骨子里的霸道,他攥住顾轻舟兀自挣扎不休的双手,在对方微凉的唇瓣上来回碾压逗弄,掠夺着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又在顾轻舟奋力推开他时,先一步抽身退开,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真正的耍流氓。
这个吻堪称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粗暴,顾轻舟险些没站稳身体,无力的靠着车身,他一面急促喘息,一面恶狠狠抬眼看向江絮,往日清冷的眼眸陡然生出两簇火焰,却因为凌乱的衬衫和发红的唇角,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江絮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吹了声轻佻的口哨,修长的食指隔空点了点他的唇,认真道:“这才叫耍流氓。”
他模样得意又轻狂,说完单手插兜,慢悠悠的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颀长的身形掩入树荫下,而后渐渐消失不见。
十足恶劣。
顾轻舟不动声色攥紧指尖,连关节都在隐隐发青,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动,末了面无表情狠锤了一下车窗,只能气恼的转身上楼。
现在的住址只是当初随便选的,并没有刻意装修什么,家具摆设一应都是冷色调,深夜下班回家后,衬着落地窗外的灯火阑珊,就更显寂静空荡,针尖落地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身处这样的环境,顾轻舟原本起伏不定的情绪忽而冷了下来,他在沙发上落座,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却并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给画面,仿佛只是单纯让房子多些人气。
手机一直处于静音状态,等到家的时候,顾轻舟才想起看看有没有消息,结果打开一看,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号码很是陌生,他不知想起什么,指尖在屏幕摩挲片刻,最后还是回拨了过去。
对方大概一直等着他的回信,电话没响两声,很快就被接通了,那头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对方大概是想发脾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了回去:“你在哪儿,我怎么听老爷子说你回海城了?”
顾轻舟面无表情,睨着电视上变幻的人物背景,片刻后,听不出情绪的应了一声:“嗯。”
他这幅冷淡的作态显然惹恼了女子,原本温婉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质问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老爷子现在身体不好,顾庭他们几个跑前跑后的在病床前献殷勤,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一声不吭跑去海城,你非得气死我才高兴是不是啊!”
顾轻舟换了个姿势坐着:“那么多人上赶着伺候他,不缺我一个。”
顾母气的呼吸都喘不匀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到时候老爷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遗产怎么分?公司怎么办?顾庭那个蠢蛋都知道在老爷子面前刷刷孝心,你竟然跑到海城去了,那个破地方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全是流氓痞子……”
顾轻舟蓦的打断她:“我们也是从海城出来的。”
顾母话未说完,便被顾轻舟开口打断,他语气平静的重复道:“你,和我,都是从海城出来的。”
他们都是从那座城市挣扎着爬出的人,但依旧有很多人没能爬出来。少年时在海城的日子总是充斥着贫苦与不幸,多年之后,当顾轻舟载誉而归,他却依旧忘不了这个地方,甚至感谢当年的苦难与磨砺,因为成长与挫折是分不开的。
但很显然,顾母只会将那一段旧年记忆当做噩梦,牢牢锁在记忆匣子里,永远都不愿回想的那种,她失态的出声:“够了!我当初就不该带你去那个地方,我们是海城出来的又怎么样?现在我们不用回去了,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它?!”
“我也不想提,但有些事就是存在,你改变不了。”
顾轻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杀人不见血的刀,直戳破了顾母最后的遮羞布。她爱慕虚荣,不愿出去做劳力换取薪酬,在海城的那几年,经常和男人一起厮混,加上小地方人多嘴杂,渐渐的就声名狼藉起来。
高一那年,顾轻舟甚至因为这件事跟别人打架,最后被记过处分。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感情萌动的时候,当时学校有好几对鸳鸯,甚至还有女生和外校混混谈恋爱的,好巧不巧,就和顾轻舟一个班。
晚自习时间,老师并不在堂,经过考试周的摧残,学生也没什么力气吵闹了,都无精打采的耗时间,顾轻舟坐在最后一排,埋头算奥数题,江絮用校服蒙着脑袋,趴在他旁边睡的天昏地暗,远看就像一团不明生物。
天光渐暗,玻璃窗上不仅映着外间的树影操场,也映着教室里明亮的白炽灯光,忽而一个高大的人影凑近,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窗户,对着教室里面不耐道:“邹颖!快点!”
有人认出,那是隔壁体校的张达龙,最近正和他们班的班花邹颖打得火热,天天来学校接她。
邹颖听他一喊,脸都白了,气恼的跺脚道:“你声音小点,老师要过来巡堂的,还有十几分钟,你再等会儿!”
张达龙闻言撇嘴,却也没出声了,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教室里面的环境,眼角余光一瞥,忽而发现了正在写卷子的顾轻舟,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屈指敲了敲窗户,故意惊讶道:“哎呦,这不是破鞋的儿子嘛?原来在这儿读书啊,哥哥我眼拙,居然没认出来你。”
体校的男生大多身体健壮,张达龙仗着打架厉害,没少四处收保护费,有一次马失前蹄,勒索到了顾轻舟头上,被他按在地上差点打断肋骨,毕竟谁也没想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身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早在听见“破鞋”那两个字的时候,顾轻舟的笔尖就倏的顿住了,一个错力,就在写满密密麻麻解题过程的试卷上斜划出一道难看的印子,而班上众人也因为张达龙的话纷纷看了过来,低着头窃窃私语。
“什么破鞋?他在说顾轻舟吗?”
“好像是在说顾轻舟的妈妈吧。”
“不能吧,他成绩那么好,妈妈怎么会是破鞋呢。”
张达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嬉皮笑脸道:“你们别不信啊,我和顾轻舟就是左右邻居,去我们那条街随便问问,谁不知道他妈是破鞋,到处勾搭男人。”
他此言一出,如投石入水,激起水花无数,周遭一片哗然,无数道目光纷纷对准了当事人,可惜顾轻舟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淡淡垂眸,看不轻神情,而后把笔盖缓慢的扣上水笔,发出一声仅他自己能听见的轻响。
反正不是自己学校,这边的老师也管不到他头上,张达龙愈发放肆,撑着玻璃窗喋喋不休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真真假假已经分不清虚实。
顾轻舟还是没动,神情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静淡漠,他正在心中默默思忖着,放学该怎么收拾窗外那个狗杂种才比较解气,身旁桌子忽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谁也没料到江絮会突然出手,顾轻舟也没料到,毕竟他们当时还不熟。
众人只见江絮睡得好好的,忽然不耐的坐直了身体,然后把校服外套一把甩在地上,踩着桌子利落从窗户翻到了外面,对着张达龙的脸就是一拳,直接把人给打趴了。
江絮把他从地上揪起来,面上满是被人吵醒后的烦躁,声音也冷的不像话:“你他妈的是母鸡转世啊?!上辈子让人给毒哑了是不是,x话这么多?!”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教室内学生见他们扭打在一起,不仅没去通知老师,反而挤在窗边围观拍手叫好,只邹颖一个人急的快哭出来了。
顾轻舟见状,隔着窗户看了片刻,而后放下手里的笔,踩着桌子翻到了外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加入战局,和江絮两个人把张达龙按在地上揍的鼻青脸肿,等老师和校长听到消息急忙忙赶来,才堪堪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二人最后被提溜到了办公室,江絮打架不奇怪,他本来就三天两头的惹事生非,班主任只是想不明白顾轻舟为什么也会掺和进去,端着个大瓷缸茶杯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一杯水喝的只剩茶叶沫子了。
班主任问:“说说吧,你俩为什么跟人家打架。”
江絮神情不耐的道:“他吵我睡觉了。”
班主任闻言,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把茶缸重重搁在桌上,一着急连粗口都爆出来了:“睡睡睡,你天天就知道睡,你来学校就是为了睡觉的吗?老子又不是教催眠课的,要睡趁早回去躺床上睡,还能给家里省两个钱!”
说完又看向顾轻舟,语气不自觉和缓了很多,但仍是生硬的,点了点桌子道:“你呢,你怎么也跟人打架了,他也吵你睡觉了?!”
顾轻舟低着头没出声,在老师眼里看来,就是羞愧的说不出话来了。
张达龙被人扶去了医务室,好在伤不严重,他自己也理亏,抹完药就走了,班主任听到消息,心也落了大半,指着江絮和顾轻舟道:“你们可真有脸,两个打一个,出去别说是我教的!”
班主任直觉哪怕教的学生是混混,那也得是分等级的混混,像江絮,平常虽然爱打架,但下手都有个轻重缓急,像张达龙那种又睡女生又收保护费的,简直无可救药。
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也只能明天再请家长解决,顾轻舟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刚好碰见江絮骑着自行车从里面出来,经过他身旁时忽然捏住手刹,一只脚踩在地上,顿住了身形。
江絮回头饶有兴趣打量了顾轻舟一眼,蓝色的校服衣摆被风吹得扬起:“哎,你妈真是破鞋啊?”
顾轻舟没说话,他既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周遭恶意纷纷涌来,几欲将他单薄的身躯淹没。
江絮的目光仿佛能将他看透,见顾轻舟不出声,也没再问,按了按车铃道:“老子今天帮你打一回架,明天作业给我抄,知道吗?”
说完脚在地上一蹬,骑着车子扬长而去了,背影渐渐消失在人声鼎沸的街道尽头。
顾轻舟思绪渐渐归拢,眼前依旧是冰凉无人气的客厅,他捏着手机,终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那头早已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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