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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大梦,一夕梦回。
“姑娘可醒了!”
林莞玳方微掀动了眼皮,便听得身侧有不少女子或惊喜或焦急的呼喊,一开始入眼的是典雅繁复的罗帐,四下里望去,竟是一群丫鬟仆妇模样的人,或绞了手帕低泣,或相互雀跃,或用了极为心焦的声音向外间唤“快些请了大夫进来请脉”……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林莞玳眨了眨眼,想起前事来。作为21世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她之前绝对不会想到勾错生死簿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幸好阎王老头还算是够意思,让她借尸还魂,一朝穿越成林黛玉,她也不算吃亏了。
“姑娘可是不舒服?”守在床边的一个素衣丫鬟看她神色有异,忙着问道。
林莞玳摇了摇头,迟疑着问道:“我这是……”她是穿越到了红楼的什么时候?
素衣丫鬟忙道:“姑娘纯孝,近日来为夫人守灵过于劳累,昨日竟在灵前厥了过去。老爷急得不得了。谢天谢地,姑娘总算醒了。”又道:“如今老爷在前面应客,幸而姑娘京城里的外家得了消息,遣了个琏二爷来帮忙应酬理事。”
琏二爷?难道……
林莞玳略带探询,唤道:“雪雁?”
“姑娘有何吩咐?”素衣丫鬟应着,带了几分恭谨。
林莞玳顿时了悟。此时正值贾敏新丧,她该是七岁,贾琏如今已到了林家,想必是京城里的贾母派来接她的。
她是粗略地读过红楼的,许多事情都知道个大概。想当初林黛玉在贾府里的遭遇,她是绝对不想重蹈覆辙的。趁着一切刚刚开始,她必得谋划好了,不能随随便便就去了贾府,走上那条“冷月葬花魂”的不归路。
她这里还在思索,可急坏了一众丫鬟。当下请大夫,诊脉,又是膳食茶水,一时间连轴转起来,她便也不敢再费神,想着为主是养好身子再说。
此时贾敏已经下葬,林如海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也安顿完毕,贾琏得了贾母老太君的交代,这些日子也试探了几次林如海的口风,莞玳命人仔细打听了,不知怎的,林如海并未给他明确的答复,只是着人好生侍奉着。
这一日,她方才用过午膳,雪雁便急急忙忙地过来,说是林如海寻她去书房。莞玳略略思忖,想是贾琏等不及了,林如海再不舍,也不能拂了贾母的意愿,何况贾敏去世之前估计也有交代。这贾府,林黛玉是一定要去的。
心里如是想着,莞玳略作收整,便带着雪雁来了林如海书房。林如海已是候了许久,见她来了,眼中带了几分不掺杂质的和蔼宠溺。
莞玳拼命搜寻了这副身体残存的记忆,勉强装作温婉地深深一福,柔声道:“父亲。”
好在林黛玉此刻还年幼,林如海也是一片爱女之情,并未介意这些虚礼,只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在一旁脚踏上安坐,略问问她身子饮食之类,便说道正题:“如今你外祖母派了你琏二表哥接你上京,为父心中纵使不舍,也不好回绝。再者,为父精力不济,日后照顾你必是不甚周到,你以后许多事都有妨碍。为父想问问你的意思,可愿意随你琏二表哥上京暂住?”
其实她以前看红楼,读到此处也是有些奇怪的,按说古人最重孝道,连史湘云都是回史家守了几年的孝不出门,虽然她是父母两重孝,但道理还是一样的,怎么林黛玉偏偏身在孝期还去了贾府?虽说曹公不提,但想必黛玉会因此受人诟病,贾府中人也会看轻。既然林如海还未同意,事情应该是有转圜余地的,纵然要去贾府,也要以防万一。
若真是问她意思,莞玳自是不愿的,虽然她才刚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只是有些事不容她做主,林如海心中定是已经有了主意了。不过,林黛玉的这个身体太弱,她还是想抓紧时间调理,去贾府后也不会因身体状况被人说三道四。她真身是东北人,东北人大多身强体壮,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吃药。想来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有许多研究红楼的人说黛玉是被人下毒害死,她可不放心吃贾府的药。
既然必须去,那就必须拖延时日。想到这里,莞玳计上心来,道:“外祖母爱惜女儿,女儿怎敢推辞。只是女儿听先生讲礼记,却也知道孝期不得外出的道理。女儿理应为母亲守孝一年才是。”
其时贾雨村正是林黛玉西席,她能说出这些话来林如海也并不奇怪。他是君子,怎么不知黛玉此言有理,只是贾母已经来了数封信件,贾琏也试探了好几次,因道:“你外祖母催促的紧,且那里是你外家,也不算是逾礼。”
莞玳早知道他会说这话,紧着道:“虽如此,只是难免有人说闲话。不如父亲为我做个道场,禀了母亲和天地,便说女儿体弱,让女儿在家守足九九八十一日孝,日期一满,女儿再随琏二表哥上京,旁人再也说不得什么了。算来不过两三个月而已。”说完,又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眼圈便泛了红。
林如海见此,心中也是一痛,叹道:“便如此吧。我这就唤你表哥来。”见她身旁只有雪雁跟随,又道:“此次你去你外祖母家,若是带多了下人,只怕人家会多心,但只有一个丫头也太不像话。为父再为你选一个稳妥的大丫头并两个小丫头,再请王嬷嬷跟着你,其他的便随你外祖母安排,为父也就放心了。”
黛玉想想也是,她那般出身,居然只带了一个嬷嬷和一个丫头,实在不像话,也难怪贾母会把紫鹃赐给她了。不过如今不同,林如海竟先备下了,或许是守孝之事由她提出来,更激起了林如海一片爱女之心,方有此决定。
不过什么原因都好。两三个月,好歹够她调理一二,至少也要看着可喜。她虽不懂医,但从小自家大伯便教她药补不如食补,与其吃药,不如用药膳温补,因而道:“多谢父亲为女儿操心,只是这两日大夫开了个药膳方子,还请父亲寻个擅长厨艺的丫头。”又道:“女儿多事,劳动父亲了。”
林如海便笑道:“这有何难,明日让管家寻来便是。你便好好将养着就是。”说完,又关怀了几句,方让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