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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从车里的纸抽中拽出一张递给颜沐歌。
颜沐歌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秦川本以为这样牛牛会自责一下，可没想到孩子竟然满是嫌弃的念了一句：“就会哭。”
总算到了牛牛学校，牛牛头都不回的自己跑了进去，连招呼也不打。
“你要不要跟进去看看？”秦川问。
颜沐歌摇摇头：“不用了，走吧。”
秦川也没办法，只能下车站在校门前看着牛牛走进了教学楼才又重新返回车上。
回去的时候，秦川把车速尽量减慢，他想给颜沐歌充足的缓解时间。
果然有用，颜沐歌就这样把她的事一点一点的讲给了秦川听。
秦川换了个比较舒缓的音乐，颜沐歌笑了笑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
“没有，你别这么想，孩子还小。”
颜沐歌冷笑一声，眼睛依旧望着窗外，淡淡的说：“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特别失败。”
秦川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只能静静的听着。
“这么多年，我觉得唯一能让我有意义的，就只有这个孩子。可到头来，他却成了我最大的败笔。”
秦川皱了皱眉，他好像能理解颜沐歌的情绪。但他也知道颜沐歌正处在气头上。能让一个母亲说自己孩子是最大败笔的，该有多绝望啊。
秦川淡淡的说：“他还小，可以慢慢教的。”
“我努力过了，都没有用，不管我多费力的教，只要他和他爸爸相处一会儿，就完全会被带走了。”
“那你想过问题出在哪里吗？”
颜沐歌突然回头，想到自己眼里还有泪，颜沐歌觉得有些尴尬。
秦川笑了笑：“从问题的根源入手呗。”
颜沐歌低头思索，半天也不太知道秦川所谓的根源是什么。
秦川试探着问：“那你愿意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吗？”
颜沐歌愣了一下，纠结了大概半分钟，终于缓缓的说：“我前夫叫年家荣，是家里的独子，上面有三个姐姐，所以被惯得不像样子。”
“我觉得你对独子有很大的偏见。”秦川试图调节一下气氛。
颜沐歌果然被逗笑了，她长出一口气说道：“别人家的独子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家挺可怕的。”
“有多可怕？”
“嗯……”颜沐歌想了想说：“这样说吧，他三个姐姐分别叫招弟，来弟，念弟，你就知道有多可怕了吧？”
这下轮到秦川被逗笑了，不过他看到颜沐歌还有心思开玩笑，就知道她情绪缓解了很多了。
“那确实很可怕。”
“所以啊，我挺庆幸我第一胎生了个儿子的，不然恐怕还是要生。牛牛出生后，公公婆婆开心极了，过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可没过两个月婆婆就觉得很累，但又不想和孙子分开，就让我前夫在我家隔壁给他们买了套房子。”
“每次我教育牛牛的时候，他就拼命的往隔壁跑，然后婆婆就拦着。渐渐地，我就变成了家里的最底层。牛牛也就被宠成了这样。”
路过了一个红灯，秦川将车子停下，转头看着颜沐歌：“所以你觉得孩子变成这样是因为你的前公公婆婆？”
颜沐歌没点头也没摇头，她知道不完全是。
秦川接着说：“我觉得，大部分原因在于你自己。”
这下颜沐歌惊讶了，她本以为秦川会说大部分原因在她老公那边，可现在，怎么就变成是她自己的错了呢。
“其实小孩子有时候挺聪明的，他能看得出家里谁的地位最高，他也会有崇拜的对象。你也发现了，牛牛之所以喜欢爸爸，是因为他崇拜他，是吧？”
颜沐歌点点头。
秦川继续说：“那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崇拜的地方吗？”
颜沐歌沉默了，她知道秦川在说什么，这么多年来，她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生活，一直都是以家庭为中心，完完全全成了这个家庭中的傀儡。
这样的她，让人看不到一处优点，孩子又怎么会崇拜他呢。
没有了崇拜之情，孩子就自然而然的不会听你的话，因为他会觉得你说什么都不对。
颜沐歌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我的勤勤恳恳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现在改变也不晚啊，你可以努力，让牛牛看到你的成就，那他就会知道，妈妈其实也可以很优秀的，也可以成为他的榜样。”
颜沐歌总觉得秦川之前说的好像哪里有问题，想了一会儿问：“可现在的家庭主妇并不少啊，她们也面临着跟我一样的问题吗？”
秦川摇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咱们村子里的家庭主妇们可都是说了算的。她们往往会收到自己老公的尊重，所以孩子自然也就尊重她们。”
“好吧，这么说来，我前夫确实不太尊重我。”
“是啊，父母的行为完全会影响孩子的。”
颜沐歌叹了口气，淡淡的说：“谢谢你啊，跟你聊完我觉得好受多了。还有就是，跟你道个歉，牛牛今天对你太失礼了。”
“没关系了，小孩子嘛，慢慢教。再长大一点，他就会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
颜沐歌点点头，将头又转向了窗外。
路上的车慢慢的减少，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也变成了矮小的小房子，道路也慢慢的变窄了。可颜沐歌的心却逐渐的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秦川问：“你有想过留下来吗？”
颜沐歌一愣，转头看着秦川，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秦川补充：“就留在村子里，不回来了。”
颜沐歌沉默了一下，半晌，她认真的回答：“我应该不会留下。我承认村子里的设施和环境都和城市里没什么大区别了，但我要给我儿子最好的教育，这是村子里不配备的。”
秦川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其实孩子教育也不完全依赖于学校，家庭环境教育也很重要。”
颜沐歌笑了笑：“对呀，所以我不觉得村子里的环境会比城市的好。”
秦川没再说话，颜沐歌反思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就解释道：“我并不是说农村的人有什么不好，我指的是环境。”
“比如，城市里的孩子享受到的资源就是比农村的孩子多。比如城市里有大型图书馆，有大型游乐园，有博物馆，纪念馆。甚至连大街上跑的车都是各种各样的。所以，想比来讲，我还是希望牛牛在这种资源富足的环境下长大。”
秦川轻轻的点头，他没法否认，因为颜沐歌说的这些就是最赤裸裸的现实。这也是为什么农村的人口流失的这么快的主要原因。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村子里长大，过着和自己一样的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没有说这种日子不好，但做父母的，总希望孩子可以有更多的可能，希望他们可以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