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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她得了风寒,祁栩本想来看她,但被她拒之门外。
若是皇上在她这儿得了风寒,那些人说不定怎么编排她,还是不让皇上来的好。
显然祁栩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不让去看她,他就不去了,连着几日去看薛嫔。
但过了几天,她的病只好了一半。
星北执意又寻了容太医来。
银惜懒懒地靠坐着,手腕搭在脉枕上,容秦细细地诊了良久,皱起了眉头,又换了另一只手诊了片刻。
“按理来说,小主该好了,怎会……”
“大人莫不是看不出缘由吧?”星北心中担忧,语气也难免有些不满。
“星北。”银惜劝道,“为难太医做什么。”
星北住了嘴,只是仍旧忧心。
“称不上为难,是微臣自己医术不精,这才耽误了小主的病。”容秦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已经快好了,容太医,你开的药很好,下去吧。”银惜说着就要赶人。
容秦抬头看了银惜一眼,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道是退下了。
“小主!您怎么不让太医再给您重新开一副药啊!”星北心中着急,这都六七日了,还只好了一半,小主怎么不急呢。
银惜安慰她道:“又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你下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星北只得带着担忧下去。
银惜拿了本没看完的书,靠坐在床上随手翻看起来。
下午的时候,是星南送进来的药。
“搁那儿吧,我一会儿喝。”银惜翻过一页书,淡淡说道。
星南应了一声,站在一侧候着。
见她未走,银惜抬头看她一眼,笑道:“别过了病气给你,出去吧。”
星南犹豫了一下,知晓她是为自己好,多辩无益,便出去了。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银惜将手中书卷放在一旁,端起了药碗。
她刚要起身,就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忙放了回去。
熟悉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声音倒不像是遗光她们。
银惜盯着屏风处看,果然从屏风后转出一个穿着紫色常服的男子。
“皇上?”
祁栩面如冠玉,一双狭长的眼眸含着万千风华,叫人情愿溺死在其中。
他从容不迫地走近,眉眼间却隐隐含了怒气。
“皇上怎么来了?还……偷偷过来,难道不怕也得了风寒吗?”
银惜一时疑惑,声音还带着病中的沙哑。
“朕若是怕,就不会来了。朕这样过来,就算是染上了也与你无关。”
他眼眸一转,便看到殿内一棵枯黄了叶子的招财树。
“这树怎么枯了?”
银惜心虚:“它不想活了,就枯了呗。”
祁栩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是树不想活了吗?朕看是你不想活了!”
他坐到床上,亲自端起了药碗,“为什么不喝药?”
银惜咬咬牙,嘴硬说她喝了。
祁栩板着脸训斥她:“你真当容秦看不出来?若是喝了药,你早该好了,怕是这几日的药一滴都没进你肚子!”
银惜为自己辩解,越说到后面越小声,“这药太苦了嘛……妾错了,皇上别生气……”
“不吃药若是病严重了怎么办?”祁栩语气冷凝。
银惜低下了头,声音极轻,自嘲道:
“……妾身小时候也常生病,那时候哪有钱买药啊,都是自己挺过来的。妾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总不过八九日就好了,没事的。”
“……”祁栩不禁有些愧疚,气顿时就消了,亲自舀了一勺药喂她。
“别想那些事了,都过去了。”
“嗯。”银惜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她乖巧地就着他的手喝下那勺药,顿时苦涩的味道在她嘴里迸开,她忍不住又紧紧皱起眉头。
祁栩仍在劝她,“乖,再喝一口。”
这碗黑乎乎的药就在她眼前,银惜咬了咬牙,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好苦!”银惜委屈,眼角甚至被逼出了泪花。
祁栩拿起一块蜜饯递到她嘴边,银惜忙含住蜜饯。
蜜饯的甜逐渐压过了药的苦涩,银惜才又活了过来,放松地靠在床上。祁栩摩挲着指尖,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银惜吃了蜜饯,这才有心去关心祁栩,“秋风萧瑟,皇上也多穿几件衣服吧,别像妾身一样染了风寒,要喝这么苦的药。”
“有这么苦吗?”祁栩一时迷惑,一碗药罢了,再苦能苦到哪里去?
银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祁栩倒是起了好奇。
他将碗中残留的药液倒进勺中,然后尝了尝。
……
是挺苦的。
回头叫容秦换个方子。
祁栩面上丝毫不显,道:“也没那么苦,以后不许再偷偷把药倒掉!”
银惜一副可怜样,“妾知道了。”
他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又轻轻地抱住她。
这样鲜活灵动的人啊,她不该像随便哪个嫔妃那样,被规矩束缚,变成所谓正确的样子,最后泯然众人。
幸好,他早已不是平顺朝不受重视的七皇子了,他是大周的皇帝,他能护着她。
银惜突然被抱住,尚还有些疑惑,但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被他抱着。
不过片刻,他就已松开了她。
银惜主动找了个话题:“皇上,容太医是你的人吗?”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
祁栩瞥她一眼,承认了。
“容秦是朕的人,你可以信他。”
银惜眼睛亮了亮,笑眯眯地答应:“好。”
这样一来,她就多了一张可利用的牌。
这时祁栩的视线落在了她放在旁边的书卷上,问:“在看什么书?”
“杂书罢了。”银惜随口回道。
祁栩从她身旁拿起书卷,那页最上面是六个大字:“申胥谏许越成”。
“这可不是杂书。”祁栩不禁生笑,他翻了翻手中这本《国语》,然后将它妥善放在一边。
“惜儿可看出什么感悟来了?”他问。
银惜看了他一眼,幽幽开口:“婉约其辞,意在骄敌。夫差自大狂妄,又急于称霸,不听劝阻,落得那样的下场,也在情理之中。”
“吴国强大,只是可惜没有一个圣明之君,即使有申胥这样的臣子,也无济于事。”
“可反过来,勾践卧薪尝胆,韬光养晦。若是手中没有足够的筹码,忍旁人不能忍,做旁人不能做,才能成就鸿图远业、彪炳千秋。”
祁栩收起散漫的笑容,沉吟片刻,又问:“我们是后来人,才会知晓他们的对错。若是身处其中,又该如何分辨?”
银惜道:“君子九思,视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