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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
姬双大早便将月麟、枷楠几人接入了宫里。月麟随着姬双进了大殿,见虽是办寿宴,宫里上上下下也都在忙碌地筹备着,却并不见多少铺张,便好奇地道:“公主寿宴,为何办得如此节俭?”
姬双解释道:“这寿宴呢,是母后筹办的,因前方战事需要大量物资,今年的寿宴就一切从简了。不过父王疼我,午间安排了朝宴,晚上还有宫里女眷的家宴,形制上是一点不差的。”姬双耸耸肩,“其实我也不喜欢铺张浪费,能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
姬双口中的母后,即是姜王后。月麟知是王后有意作难,倒是勾起了她心里挂着的一件事,她问道:“你母妃宋嫔近日可好?”
“母妃挺好呀,能吃能睡的,胎象也挺稳。”姬双道。
月麟叮咛道:“宋嫔身怀龙胎,饮食出行都应该多注意,你平时也多帮她看着点,毕竟宫墙之内是非多。”
姬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聊着,忽有一人疾步朝她们走来,还未到近前便急急忙忙地唤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姬双回过头,见是韩守敬,她笑着应道:“韩伯伯!”
韩守敬匆匆与姬双见了礼,问道:“陛下要何时才来?”
姬双道:“宴会就快开始了,父王应该一会就到了吧。韩伯伯有什么事么?”
韩守敬擦擦额上的汗,忧思忡忡地道:“老臣确实有急事要向陛下禀报。”
原来今日一早,韩守敬便得到线报,说姬符派人私下与越城、延陵等地的主管接了头,所交接的物品疑似账本、田契等重要证物,且此刻都藏匿于司马府中。证物随时会被转移,晚一时片刻过去,也许就扑了空,无奈此刻的他却无充足证据报请司寇封锁搜查司马的府邸,这叫他如何不急?
姬双见状道:“韩伯伯稍安,您先坐着休息会,我叫丫鬟去父王那看看。”
韩守敬又伸长脖子朝大殿外望了望,仍未见江王身影,不禁摇头叹气。月麟看在眼里,不露声色,她向冬青招手道:“快把给公主准备的贺礼呈上来。”
姬双见冬青捧上来一只精致的紫檀木方盒,拍手欢喜道:“月麟你送我的是什么?”
月麟一手抚上紫檀香盒,道:“此香名为‘无忧’,是月麟综合‘笑兰’、‘花宜’等数则古方改良而来。愿公主一生平安喜乐,远离忧怖。”
姬双迫不及待地揭开了香盒,一股清澈而愉悦的香气扑面而来,如同儿时大汗淋漓地奔跑在晨露未干的草地,又如同恋人私语时双手温柔地拂过眉梢鬓角,如得到嘉奖的雀跃、赠人玫瑰的余香,姬双贪婪地呼吸着,从心底里笑出声来:“月麟月麟,我好喜欢啊!”
月麟见她开心,也随着笑起来:“公主喜欢就好。”
前来贺寿的大臣和亲贵们陆续到了,姬双安排了月麟落座便上去与众人打招呼,忽见后头几名侍卫簇拥着一人缓缓行来,身形颇为熟悉,仔细一看,竟是嬴玹。
“公子嬴燮?哎,你怎么来了?”姬双大喜过望,连忙迎了上去。
嬴玹向她拱手笑道:“公主曾言要请我参加寿宴,不知可还作数?”
“作数,当然作数!”姬双对待兄弟般拿手背拍了拍他胸脯,“我还懊恼会稽城外一别就再无你的消息,你……”说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询问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几名侍卫身上,其中一人见状回道:“公主殿下,我等奉陛下之命,邀请襄公嬴玹前来参加寿宴。”
姬双有些没听清,原地愣了半晌,“襄公?你……你不是……”
“抱歉。”嬴玹诚恳地表示歉意,“我是嬴玹,并不是庆公嬴燮。我们之前被一路追杀,不得已隐瞒了身份,还望公主谅解。”
“可是……你怎会是那个挑起江雍战争的嬴玹……”姬双后退两步,有些不知所措地摇摇头,“你在跟我开玩笑呢?这个生日礼物一点也不好玩。”
月麟的目光向他们这边投来,嬴玹抬头,恰与她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眸里读出了不忍与无奈,像一声叹息,悠悠长长地响彻在他心里。
于是他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公主切莫生气,抛开名字身份,我仍然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是曾经一起惩奸除恶的朋友。”
姬双扭过头去,“我原也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呢,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只是个会出卖朋友的外人罢了。”
“江王陛下驾到,王后驾到——”随着一声嘹亮的通报,群臣皆俯首行礼,嬴玹还想和姬双说什么,她却不愿再看他,径直走了过去。
江顺王随同姜王后走入殿内,刚令众卿平了身,韩守敬便跨步出来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江顺王挑了挑眉,问道:“何事?”
“关于延陵私田案,臣已有了重要线索。”韩守敬道,不料才刚说这么一句,就被江王打断了:“公主寿宴之上,你提此事作甚?等明日上朝再议吧。”
韩守敬急忙追上去:“陛下,此事关系到……”他说着,余光瞥见姬符正盯着他,一转念改了口道:“此事拖不得啊!”
江顺王眉头一皱,不悦道:“这案子你们查了大半年也没个结果,还急在这一时吗?你看清这是什么场合!没规没矩的。”
姜秉正刚想拱手上前,却见坐于下首的月麟捧起茶盏,悄悄地朝他摇了摇头。
姬双见父王恼怒,忙替韩守敬求情道:“韩大人也是忠于职守,父王你就别生他气了。”
江顺王哼了一声,道:“看在暨阳公主的面上,饶你这一次。”说罢,抬手示意众卿落座。韩守敬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暂且退下了。
嬴玹经过月麟桌前,佯作脚下一滑,站于一旁的枷楠心领神会地扶了他一把,道:“公子小心。”
嬴玹道了谢,随后将袖口垂下,不露痕迹地隐去了手中纸条。
歌舞罢,祝酒毕,便开始了饮宴。姬双却始终像怀了心事,闷闷不乐地坐着,江王问起,只道是忙累了,装模作样地扯着笑脸。
月麟遥遥地朝姬双打了个手势,姬双会意,将“无忧”的香盒盖儿打开,调皮的香气便撒欢似的扑到她怀里,逗得她心情好了许多。一旁的江王嗅到奇异香气,转头问她道:“这是什么?”
姬双将紫檀香盒捧给江王,道:“这‘无忧’是听香阁阁主月麟送给儿臣的礼物。”说着抬手指了指月麟,“差点忘了给父王引见,就是坐于贵宾席的那位。”
月麟忙起身行礼:“民女月麟,拜见陛下。”
江王抬眉一看,见她一行三人皆蒙着面,奇道:“寡人面前,为何不露真容?”
不等月麟答话,姬双已抱着江王的手臂替她解释道:“月麟是儿臣的至交好友,这是他们阁内的规矩,江湖人嘛,父王就别叫人家为难了。”
一旁姜王后见状,说道:“陛下,臣妾先前所呈的香墨,正是月麟姑娘赠予。”
江王听她说起,噢了一声,“那香墨寡人倒是喜欢得很。”他打量打量月麟,末了向姬双道:“也罢,你生日,都依着你。月麟姑娘,你大可开怀畅饮,不必拘束。”
月麟谢了恩,重又落座。
待寿宴接近尾声,月麟才向姜秉正打了事先约好的暗号。姜秉正整衣起身,朗声道:“陛下!臣有一份大礼,想献给暨阳公主,同时也献给陛下。”
江顺王兴致正高,听言乐道:“有何大礼?快快呈上来!”
姜秉正道:“臣要献的大礼,乃关乎国家社稷,关乎江国王法!臣欲趁此时机,惩奸除佞,肃清朝政,还亡者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底下不明情况的大臣们开始相互猜测私语了。
江顺王眯着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姜秉正于堂中跪下,道:“陛下可还记得,前丞相姜朔,也就是家父,在五年之前的秋猎中身中流矢意外身亡?”
“当然记得。失一国家栋梁,寡人也十分心痛。”江顺王说道,面上有些不愉快,“你们今天一个两个的,怎么专挑这种时候说这些事?”
姜王后忙道:“反正寿宴也快结束了,事关臣妾之父,臣妾倒是想听听丞相大人有何说法。”
见江王未继续阻拦,姜秉正便接着道:“臣原本也以为家父是死于意外,不料近日忽然得到线索,才知家父之死,实乃人为!这暗中谋划之人,正是当朝司马——姬符!”
话音一落,满场哗然。姬符一听,急忙起身道:“姜大人,你无凭无据,怎可如此诬蔑!”
姜秉正从袖中取出姬符密函,双手呈上道:“此封密函,乃姬符亲笔所写,当年由他手下赵子安转交刺客。信中向刺客许诺黄金百两,更是透露家父当日所有行程。此信足以证明姬符□□!请陛下明鉴!”
江顺王大惊,忙叫小李子将密函取上来。姜王后与他一同看罢,惊骇之余不由泪流满面,跪地叩首道:“臣妾尚不知家父竟是如此惨死!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江顺王拍案怒道:“大胆姬符!竟敢谋杀朝廷重臣!你可知罪?!”
姬符吓得扑通跪地道:“陛下!臣冤枉啊!仅凭一封不知来路的信,如何能证明臣杀害姜朔?这般重罪,臣可不敢认领!”
姜秉正冷笑道:“当年亲手送这封信的赵子安如今就在我府上,你可敢与他当面对质?”
姬符尚不清楚姜秉正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心想是绝不能让赵子安上堂的,只得强辩道:“这赵子安先前确实是我部下,但早已离开司马府多年,更不存在替我送信一事!如今突然出现,谁知是不是被你们收买来诬陷我的?!”他又向江王道:“陛下,臣与姜朔同朝为官,平日并无大的矛盾冲突,臣有何理由杀害他?”
江王听言点了点头,问姜秉正道:“是啊,丞相倒是说说,姬符为何要害你父亲?”
月麟听到此处,在底下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听姜秉正已脱口而出道:“当年家父提议削减三公权力,姬符同时手握调兵、领兵大权,首当其冲。为了保住手中权力,他便不惜重金买凶,杀害家父!”
“哈哈!”姬符大笑道,“陛下!臣总算知道姜丞相为何要苦心积虑地陷害我了。只怕不是替父洗冤,而是嫌我姬符碍手碍脚,想将我打倒好自己收揽权力吧?陛下可千万不要被他迷惑!”
姜王后听言急了:“陛下!现人证物证俱在,姬符他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姬符一言却恰恰击中了江顺王的心思,他犹疑不定地道:“既然两位爱卿各有各的说辞,一时片刻也难辨真假,不如就将此案交给司寇调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掌管刑罚诉讼的司寇大人颜洵忙上前领命。
忽听有人扬声道:“陛下,不如将臣手中私田案也一并处置了吧。”
江顺王见韩守敬上谏,不由头大:“你又是何事?”
韩守敬道:“老臣近日追查延陵私田案,无意间发现在越城、朱方、云阳等地,也有相似的案情。此案牵连甚广,而几乎所有矛头的焦点,对准的都是司马大人。”
姬符心下大惊,指住韩守敬叱道:“你含血喷人!”
韩守敬看了姬符一眼,不急不缓地道:“陛下,臣今早刚得到消息,有关这些案件的证据,现就藏于司马府中。老臣是否含血喷人,陛下叫人搜查搜查便知。”
江顺王眉头大皱,却听姬符底气十足地道:“臣未曾犯案,何惧尔等?为证清白,还请陛下下旨搜查微臣的府邸!”
江顺王狐疑地捋了捋胡须,当下便示意颜洵去司马府上搜查。
颜洵不多时便回来了,手中捧着一沓厚厚的账本、地契。
姬符当场便傻了眼,这些东西明明未藏于京城府邸,怎会凭空出现??
江顺王翻看着那些账目,逐渐气得手抖,他将账本掷于地上,怒目道:“好啊,寡人这些年对私田严加整顿,为此伤透脑筋,你却在背地里如此胡作非为!姬符!你还有何话可说?!”
姬符重重叩首,大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韩守敬,我平日敬你是个忠臣义士,如今却为何联合姜丞相陷害于我?!”
韩守敬道:“早在此案审理之初我便怀疑是你,与丞相之事有何干系?”
姬符指他骂道:“这分明是你俩合谋害我!”
“够了!”江顺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指着姬符道:“证据确凿,你休得狡辩!来人!将姬符革去官职,押入大牢!”
“陛下!臣冤枉啊!”姬符大呼,抵死不认。
底下群臣唾骂指摘,却有几名大臣上谏道:“陛下,司马大人虽然罪不可恕,但当此江雍交战之际,失了主帅,恐于我方不利啊。是否能暂缓处置,让司马大人戴罪立功?”
“陛下不可!”韩守敬急道。
“姬符罪大恶极,陛下切莫心软啊!”姜秉正也力谏道。
江顺王却沉吟不语了。当下正处于江雍对战的节骨眼上,姬符身负重职,此时处置难免会让军心不稳。
“姬符他——根本没有资格领这个兵。”
清朗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众人皆抬了头四处张望,却见一直站立于月麟身后的那名男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枷楠抬手轻轻地将脸上的青铜面具揭下,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与玩笑——他甚至一点也没有笑,就这样郑重地、缓步地,在众人疑惑与探询的注视之下走到了堂前。
江顺王眯着眼仔细地辨认着堂下之人,不自禁地慢慢站了起来:“你是——”
枷楠立于堂前,庄重地行了跪拜大礼,大声、清晰、却带着一丝颤抖与沙哑地道:“臣——赵嘉铭——叩见陛下!”
简单的几个字,却在人群中轰然炸响,许多资历较老的大臣已认出了他,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惊喜:
“那不是十年之前在许雍大战之中牺牲的司马兼大将军赵嘉铭吗?原来他没死?”
“是他,他可是前司马赵琮之子,当年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啊!”
“赵将军回来,此次江雍之战有希望了!”
……
姬符从他走出的一瞬已瘫倒在地,不住地喃喃道:“赵嘉铭……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快、快起来!”江顺王喜出望外,他急忙走下来,亲自将枷楠扶起:“赵将军?哈哈,果真是你!你居然没死?!快告诉寡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千六百多个日夜筹谋,不过是为了今日一瞬……枷楠原以为自己已比往日宽怀,却仍禁不住让热泪湿了眼眶。他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十年之前臣所经历之事错综复杂,请容臣从头道来。”
江顺王九年,亦即许明王十一年,许国出兵伐雍,雍国兵力难以抵挡,雍武王故与江国结盟,共同抗许。大战关键一役,在九江附近,时担任江军主帅的枷楠与雍武王商定,由枷楠领五千兵马作为前锋,诱许军出战,待将许军引至伏击地带,再由雍武王和雍国另一主将分别率五万兵马从两侧包抄合围,并由当时的副将姬符率一万援兵与枷楠会合,掉头反击。
然而到了当日,雍江联军却临时改变了作战方针,枷楠将许军引出之后,援兵却一个也没来。枷楠与他带领的五千兵马,几乎是顷刻之间被许国大军围剿,五千将士,无一生还。
江顺王听后大惊道:“寡人只知雍武王当时以此声东击西,趁机袭取了许军大营,并将其粮草尽数焚毁,却没料想还有此节!”
枷楠冷冷道:“令臣心寒的并不只是被人当成弃子,而是臣的副将姬符,为确认臣无法逃脱,派人向臣射了一支毒箭,害臣几近丧命。如今看来,倒是与他刺杀姜老丞相的手法如出一辙。”
姬符闻言抢声道:“兵马混战,你怎知那毒箭从何处来?临时改变策略皆是雍武王的主意,我一个副将,能说上什么话?赵将军,你不能将这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啊!”
枷楠冷哼一声:“若只是如此,我也并不会怀疑到你,怪只怪你太想置我于死地了,所以反而露了破绽。”他转头向江顺王道:“陛下,九江一役之中,臣虽身负重伤,却有幸保住性命,被事后路过的月麟救走。但是,当臣托月麟带着信物去找姬符,请求支援之时,他见臣还活着,便趁夜放了一把火,想将臣烧死。臣不得已诈死,这才逃过一劫。”
枷楠语气沉重、冰冷地说着,唯有提及月麟之时,他的眸中才闪过一丝温柔。
坐于席中的月麟一直不发一言,只是带着安静而悲悯的微笑,遥遥地看着枷楠。
十年之约……她所该尽的责,终于完成了。
江王听罢枷楠的讲述,顿时怒火中烧,一脚踢向跪在地上的姬符:“混账!寡人当你是忠臣良将,却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奸佞之徒!”
“陛下,这些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啊!”姬符虽还在强撑,却已全无了方才的底气。
“关于此事,我倒是知道一点内情。”一直坐于场外的嬴玹此时忽然起身道,“当年许雍大战,我也在场领兵。姬符确实来找过先王,商议放弃前锋部队。先王因考虑赵将军才华过人,怕他成为将来雍国南下的阻碍,便答应了姬符。但后来姬符暗箭伤人一事,我们却是毫不知情的。”
“司马大人竟然勾结敌国来害我军将领……”
“惭愧啊,我之前竟没看出他是这等小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底下群臣议论开了,听得姬符如芒刺在背。昔日风光皆化尘土,苦心经营却沦落到如今的身败名裂,他恨不得撞地而亡。
“我懂了,我懂了……”嬴玹忽作恍然大悟状,见江顺王用疑虑的眼光看向他,便摇头笑道:“我说姬符为何一力阻止陛下出兵伐雍,如今看来,倒像是与雍康王早有联络,因而故意让陛下消极固守。此等行为,真是背主误国啊!”
江顺王惊骇得冒出大汗,“寡人险些听信谗言,亡我江国……即刻、即刻将姬符及其九族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姬符身子一晃,如遭五雷轰顶,连连叩首道:“陛下饶命!臣确实有罪,但臣绝不敢通敌背国啊!求陛下明察!”
再看群臣之中,却已无一人为他求情。
“父王……”
月麟心头一紧,只见方才一直没有做声的姬双,此时却站了起来。
自枷楠出来之时,姬双心中便有了惊疑,此刻见嬴玹也站了出来,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她瞬间什么都懂了,她的目光扫过嬴玹,扫过枷楠,最后落在了月麟身上,她的眼里带着困惑、震惊、失望、痛苦,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月麟看了心中一揪。她就这样目眦欲裂地看向安坐于风雨之外的月麟,一字一句地道:“父王,儿臣有话要说。”
月麟扼紧手腕,紧张地看向她,这傻孩子,她该不会……
“暨阳,你想说什么?”江顺王见姬双久不发言,不由问道。
姬双看了月麟良久,神情几度变换,终于别过头去,呼了口气,无奈地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儿臣想说……姬符该死。”
月麟的手松了下来,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姬双,姬双却避开了她,沉默地坐下,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嬴玹与枷楠皆松了口气。嬴玹暗暗看向月麟,见此刻的她坐在人群之中,却显出与世隔绝般的落寞。嬴玹心里蓦地一痛——被骗不好受,但骗人……大概也不好受吧。
待得姬符被拉了下去,韩守敬谏道:“如今姬符已经服法,江雍交战不可没有主将,不如就让赵嘉铭将军官复原职,统筹军事要务吧。”
江顺王点点头,“寡人正有此意。众爱卿可有异议?”
众人皆点头赞成。
“赵将军的能力我们这些老一辈的都有目共睹,有他领军,这下咱们的胜算又多了一成啊。”有大臣说道。
听言,江顺王方才被姬符搅得乱七八糟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向枷楠问道:“那依你之见,对战雍国,该采用何种策略?”
枷楠不假思索地答道:“如今谷阳被困,危在旦夕,我们却不能与他硬拼。为今之计,当是围魏救赵,以攻代守。”
江顺王眼前一亮,追问道:“你且说来听听,怎么个围魏救赵法?”
枷楠伸出两指,在空气中比划分析道:“现在雍军主力都在谷阳附近,其他地方的防御必定松懈。陛下可派一支轻骑偷偷从长岸北渡江水,以雷霆之势袭取昭关,昭关一失,雍军必会回防,届时谷阳之困可解也。”
“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江顺王拍手道,“我江国有赵将军在,何愁雍军不破?”
“雍军退去只是暂时,如此也非长久之计。”嬴玹负手道来,“我倒是有一计,可使贵国免受战乱之害。”
江顺王看向嬴玹,犹疑道:“你想让寡人出兵助你攻打雍国?”
“有何不可?”嬴玹目光如炬,成竹在胸地道:“就以赵将军为主帅,贵国只需助我赢得一场战役,而后我自有方法得到一支属于我的军队。到时雍国忙于应付我,自然就不会再对贵国用兵了。之后陛下只需借我五千精兵,待我攻下陈留,不仅可保得贵国永世无虞,我嬴玹在此许诺,从此之后,贵国将不用向我雍国交纳任何形式的贡赋,且两国商贸互通,可免除所有关税。”
见江王表情有些松动,枷楠道:“公子嬴玹的提议,臣觉得也未尝不可。”
江王想了想,终于答应道:“寡人只助你打一场战役,不论输赢,此后便不关我江国的事了。”
嬴玹喜不自胜地道:“多谢陛下!”
江顺王看了看大殿之内,好好一个寿宴,已无心情继续,他心烦地叹了口气,道:“好了,都散了吧。”
王宫大殿之外,姜秉正追上月麟,责怪道:“月麟姑娘使的好计谋!一举三得啊,连姜某都被你蒙在鼓里!”
月麟笑道:“姜大人,我可有依约为你除去姬符?”
姜秉正不得不点了点头:“呵,是啊,你确实做到了,无论如何,姜某还是应该感激你的,答应你的报酬,一分也不会少。”
“这不就是了。”月麟慢条斯理地道,“嬴玹许我侯爵,那是于我家族世代有利之事,我同时相助于他,有何不可?”
姜秉正叹了口气:“只愿姑娘以后不要做出什么危及江国社稷之事,否则,姜某恐怕只能将你视作仇敌了。”姜秉正向月麟说完这句,拂袖扬长而去。
月麟看着姜丞相的背影,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件事啊,她也希望自己能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