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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义隆一脸灰敗地出现在玄则的面前,已经是两天后。
“玄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郦贵妃重新执掌了中宫,郦国舅入内主持朝政,一内一外共同力保刘义符坐在了太子的宝座上。而父皇,我是一点没机会见到他的。听宫内的人传出消息说他病情有了反复,人呼吸一直通畅着,心脏跳动也是正常,就是眼睛不能开,嘴不能言。
玄则一脸肃然:“殿下,皇帝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太子一党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刘义隆脸色更加晦暗,“玄则,我们是不是一步错,步步错?”
玄则沉默,良久开口道:“的确我们实在太大意轻敌。表面上郦国舅、郦贵妃、太子都身陷囹圄,但是他们一定早已察觉危机,在暗中有所布局。上次皇帝差一点落水一事,现在看来八成和太子脱不了干系。而他们这次可以迅速控制宫廷局势,脱不了御林军这一道帮凶。”
“御林军?不是已经移交京兆府尹?”刘义隆讲话都有些气急败坏。
“郦国舅统辖御林军数年,手握兵马以及京畿护卫之权。他的这份家底不是一朝一日能败掉的。亲信、心腹应该都还潜伏在御林军内。这我们也就明白,为什么那么短的时间,皇帝就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这,这,若当时我在宫内有更多的耳目……”刘义隆闭住了口,心中懊悔莫名。玄则曾劝他在朝廷、宫中多放些自己的势力,这样的苦口婆心的劝告犹在耳边,他却拒绝了。
“殿下,眼下当务之急,你要尽早离开京城。”眼下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彼此都明白,刘义隆若还留在京城,就是虎落平阳遭犬欺的局面。
“是,是,”刘义隆眉头纠结在一块,“我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早点脱离京城,留得青山在,以待日后东山再起。”
“灵流。”
傅灵流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操办傅太夫人的后事,原先清灵美丽的眸子如今又红又肿,白皙的面容惨淡如纸,令人心生怜意。
玄则心疼地搂住她,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哀伤不能自抑。
擦干她的眼泪,虽然不舍,他还是正色道:
“灵流,过不久我会安排你登上你姐姐和姐夫的车队,随他们一起去荆州。”
“为什么要我离开?”猝不及防,灵流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我要去救你的父亲,以及其他诸位叔伯。你在这儿,会让我分心。”玄则的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不要,玄则哥哥你不要赶我走,我会武功,救父亲的事,我要和你一起去。”灵流察觉到他不同以往的坚持,焦急起来。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檀雨传来消息,城内现在正在大肆搜博檀、傅、徐几家的家人,如果我带你去劫狱,若有个闪失,这无异于自投罗网。灵流,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和祖母和傅伯伯交代?”
她退一步以求其次:“那玄则哥哥,我答应你,不和你一块去救父亲,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好吗?
他依然摇头:“灵流,关心则乱,我去救傅伯伯,你在后方会担心。而我在前方也不能全力以赴。所以,你和宜都王及王妃先走,他们又是你的亲人,我很放心,先远离这是非之地,这样我才能全力发挥做好万全之策救人。”
灵流眼泪又快掉下来了,“可是,我得不到你的消息,会很担心。”
替她擦掉泪水,他揉了揉她的脑瓜,“你玄则哥哥这么神明英武,什么事不能做到。所以你的爹爹我能救出来,我也会没事。”
她破涕为笑,又蹙起了眉间,“可是,我不喜欢我的姐夫。”想到宜都王每次看到她时意味深长的眼光,总是令人不舒服。
“嗯,姐夫是男的,灵流去了别的男子家里,虽然那人是你的姐夫,我也不舒服。所以,你就和姐姐在一起。等着我,我这里事情一解决,就尽快去荆州把你接回来。”略带酸味的话语又逗笑了她。
“玄则哥哥,你会亲自来接我回去?”
“是。灵流,我们正也要给祖母守孝。守孝期满,我接回了你,我们就成亲,好吗?”还未分离,他的眼里已经盛满相思。
“好,这次接回了我,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离。”她抬起头看着他,今日似乎流了好多泪水,这一会又模糊了泪眼,她看不清他了。
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即将离别的愁绪和思念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二人。
刘义隆再出现在檀玄则的面前时,一身便装,带着几位随行的家人和侍从。
“我买通了太子身边人,使他下了一道命令,把我驱往外地就藩。我几乎在旨意到的同时就启程出城了,我怕郦国舅和郦贵妃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远远逃离。”
玄则赞许,“殿下这么做很对。”又郑重其事地道,“那灵流,就拜托你了。”
“不必拜托,灵流是我的家人,照顾好她是我的分内事。”他若有所指。不过眼下,除灵流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
“玄则,京城的局势……”虽然事情演变成了这样的局面,但檀六公子作为他的谋士责无旁贷,他也把东山再起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位足智多谋的六公子身上。
“我自当全力以赴,助殿下早日踏上回京之路。”
“我还有希望?”
“太子虽然这次暂时占了上风,但是公道自在人心。太子一党倒行逆施,很快会导致众叛亲离。所以,殿下现在必须忍耐,自古道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而有朝一日殿下若能回归,才是真正的顺应民心,顺理成章。”
“好,玄则,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话音未落,灵流扑了过来,一头扎进玄则的怀抱。她哭得梨花带雨。玄则抹过她的眼泪,泪水止不住,又滑落了她秀美的面颊。
小两口难舍难分。边上马鞭猛然一抽,刘义隆炸雷似的一声喝,“走了”,拉过灵流塞上马车就吩咐马夫御马前行。
他跳上马拱手道:“玄则,我们再晚走怕走不了了。再见。”
后宫,郦贵妃拍着桌子,骂着眼前的太子道:“妇人之仁,妇人之仁,你怎么如此糊涂,把刘义隆放走了,你这叫纵虎归山,你知道吗?”
“哎呀母妃呀,要孤说你才老糊涂了,我不日就登上御座君临天下了,还会在乎害怕他小小一个刘义隆。之所以把他逐出京去,绝不是要纵虎归山,而是因为他在我的面前碍眼。”
郦贵妃气得手直抖,“难道你忘了吗?你的舅舅是怎么从牢里被释放出来的?若你做不到斩草除根,只怕后患无穷。”
太子嗤之以鼻,“别和我提这个糟老头。每天除了劝我进学就是什么要学正道、治国之道。我耳朵都快磨出茧了。所以我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请他解甲还乡。”
“你——”
郦贵妃气恼地走出了太子的宫殿,身边的宫侍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难道真的放宜都王归山?”
郦贵妃的眼中析出犀利的光芒,“本宫派人去追刘义隆,要是能截留住他把他哄回来那是最好的。实在不行,还有代妃,命人严加看管,本宫就不信这对母子能逃得了本宫的手心!还有,檀道济,他手中握有兵权,又行动在外,始终是本宫母子的心腹大患。本宫一定要想办法把他诈回京来,收了他的兵权,取了他的性命。”
乌云漫卷,是年五月的一天,建康城皇宫内哀声大作。宋武帝刘裕久病不愈,驾鹤西天。一直相伴左右的内廷总管黄善自愿殉葬,到地下去伺候武帝。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刘义符即位,是为宋少帝。尊先朝郦贵妃为皇太后。自此,以郦氏为代表的外戚一族权倾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