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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狂风席卷的雪团,随着红月内心所想,变成了大块大块的冰凌凌空落下。那一刻,红月相信在这大山深处真的住着神灵。
没有神灵,怎么会知道红月内心在想什么,又怎么能实现红月的愿望。
红月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怨气。
好的愿望,你不帮忙去实现,实现这些坏事,你倒是很积极。你这么灵验,怎么不弄出些暴风火给我看!
暴风火是什么?红月也不知道。
水火不容,风雪肆虐的天空,又怎么可能落下火焰?
虽然没有火焰从天空落下,砸下的冰凌砸在红月身上,却带来火辣辣的疼。
好吧我相信你灵验相信你真是个神仙。可也绝不是什么好神仙!
嫌贫爱富恶意妄为,活该你住在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
红月不想再跟那个叫不上名字的神仙纠缠。红月也不敢再在心里想出什么愿景。自己吊在高高的悬崖上,挂在半空中,就像是人家砧板上的一块肉任由宰割。
饥饿、寒冷、疲惫,流汗、流泪、流血。所有这些,红月都已近经历过了,在这片祖域大山里。唯一还没经历的,就是死。
红月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把命交出去。尤其是在这座住着坏神仙的祖域大山。
刮风下雪砸冰块,折腾了半天,神灵也觉得累了。或者说,觉得没意思了。暴风雪一下子就停了,放出碧蓝如洗的天空。
雪停了天晴了,红月却懵了。感觉到神灵恶毒的用心。
红月知道自己被吊在悬崖上,挂在半空中。攀爬几近垂直的悬崖,不挂在那里还能怎样。
只是肆虐的暴风雪遮蔽了天地遮蔽一切,红月能看到的,就只有眼前一两步的距离。
突然间,天空放晴碧蓝如洗。就连连绵无绝的祖域大山,一下子都变得穷目可观。看清了立陡的悬崖看清了自己的位置,红月只感觉到一阵眩晕,禁不住整个身体贴紧在悬崖上。
铜牙怕高。
那个打架不怕泼命的矮子,竟然爬高。所以铜牙从不轻易爬上城墙,更不会靠近墙边的垛口往下看。
铜牙爬高,被红月笑话。铜牙哼哼带着冷笑,说鬼丫头早晚有一天你会爬到让你吓破胆的高处,到那时看你吓得尿裤子。
红月倒是没尿裤子。没吃没喝饥渴难耐,尿不出来。
红月害怕自己,再也没勇气继续爬上去。
贴身在立陡的石梯上,红月知道自己不能往下看。
越往下看,就会越害怕,也就没了最后的勇气。
可是红月会禁不住地往下看,看到那些曾经难以逾越的大山,变成一个个耸出尖头的小山包,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
红月已经分不出哪个小山包,是自己滚落下来的山坡。哪条沟壑,又是遭遇了殷魔的山谷。就连那个堆满尸体的山谷,都小得像个土坑。好像一脚踩下去,就能把它踩平碾实。
红月抬起头往上看。
一级级石梯,根本看不见尽头。就好像一直爬上去,真的就能爬上九霄云天。九霄云天有什么,照亮夜空的浩瀚星河。到时候,能摘颗星星吗?做个挂链戴在额头前,告诉大家我也是上了天的人。
红月挂在半空中,没有其它的退路,只有一路爬上去。
原路退回去?往下走,可能比往上爬还要困难还要危险。莫不如咬着牙坚持爬上去。
老太婆说,爬上石梯,就能回到祖神凌冽的神殿。那里是离开祖域大山的出路。唯一的出路。
爬上了石梯,红月没看到什么神殿,只看到有一座大山,耸立在天边。斜尖的山峰,踩着白茫茫的雪原,直入蓝幽幽苍穹,很雄壮,很震撼。也让红月很泄气。
红月摸出身上仅有的一块殷魔肉干,用力啃着。牙齿啃过肉干,在石头般坚硬的表面留下一道白印。红月在周围寻找着,找到一块巨大的坚冰,抡起打火石,砸下一块冰碴。
祖神凌冽的神殿?待会,我就去找那个叫凌冽的问问清楚,我就是不想争夺什么部落头领,有什么不对?凭什么就要把我扔进大山!
通向大山的道路,是白茫茫的雪原。冰原。
经年的落雪,早已化成岩石一样的坚冰。阳光曝晒,寒风吹扫,冰面开裂成一条条薄而锋利的冰棱。踩在上面,不是冰冷刺骨,而是割裂皮肤切入皮肉。
血,从伤口中涌出来,沾染在坚冰上,留下一个个黑红的脚印。
红月高昂着头,不去看,不去看脚下的足迹。一个个黑红的足迹。可是冰冻的锋刃割开脚底的疼痛,却无比分明。红月甚至能感受到喷出伤口的热血,遇到冻彻的冰凌时瞬间的凝固。凝固的血渍拉扯着撕裂的皮肉,撕开更深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液。流出的鲜血流淌在染红的冰面上,慢慢凝滞、渐渐冻结。
泪水涌出红月的眼眶,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心疼自己那双脚,要在这该死的祖域大山,遭受折磨!
如果能够,红月一定推平八通神山,拆了凌冽的神殿。可是红月不能,红月只是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神力。
红月能做的,就是穿过神殿,离开祖域,离开戕境。
八通神山,高耸在眼前。一道巍峨雄伟的拱门,立在山脚下。
神殿。祖神凌冽的神殿!
红月一步一个血脚印,走上台阶。拱门里,传出琴声,还有歌声。
戕人的神,除了刮风下雪发脾气,竟然也会弹琴唱歌?
弹琴唱歌的不是神,他们看起来,是人。
宽敞的厅堂里面,一个女人一袭长裙,站在一架竖弦琴的前面。人一样高的竖弦琴,竟然是用大大小小的长弓排列而成。
女人站在竖弦琴前,轻挑慢捻,叮咚琴声犹如淙淙流水婉转荡漾。
女人身侧,两个身材矮小的男人,鼓动着两腮吹响号角。那些用来发出战斗命令的号角,竟然也能吹出美妙的音调,和着琴声高亢悠扬。
一个大块头的男人,腰间挂着一面战鼓,挥动手臂抡动鼓槌,敲出隆隆鼓声犹如战马奔腾。
隆隆鼓声,像是想要压盖住吹响的号角。震撼心扉的鼓点,却又在对着竖弦琴声曲意迎合。
两只号角,又总是在挑衅战鼓,时不时地冒出头来,对着叮咚的琴声挤眉弄眼。
女人奏响竖弦琴声,迎着隆隆战鼓声音清澈犹如撒珠落玉,和着呜呜号角低缓凄迷又像暗诉衷肠。
像是受到琴声的吸引,一个女人走进大厅舞蹈起来。舞动的身姿,拖动长长的裙裾,左右摇摆。接着一个男人来到女人身边,一边拍着手掌打出节拍,一边围着女人踏步踢腿快速旋转。女人左右摆动,转动着身体,像是逃避在男人。男人转到女人身前转到女人身后,取悦女人。
随着琴声,随着呜呜吹响的号角和隆隆敲响的鼓声,男人和女人面面相对四臂相交,女人后仰下身体男人俯身在上面,男人后仰下身体女人附身在上面。那一瞬间,红月突然想起了蛇。
在仙霞村时,每年春天要结束时都能看到蛇,就像男人和女人那样,两两缠绕在一起,一个往左摆动另一个也跟着往左摆动,一个往右摆动另一个也跟着往右摆动。有的时候,还能看到三四条搅在一起。
红月不知道蛇在干吗。红月只知道,那些蛇都成了有菜的牙祭。
红月转过头,另一间大厅里,长条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各种新鲜的,见识过和没见识过的水果。刚刚端上来的,外皮金黄带着焦黑的烤肉。颜色洁白细如凝脂的糕饼还冒着热气,淋着晶莹的甜腻腻的蜜。
刻银的酒壶里装的是水果酒。那种酒,红月在大水车城时,跟着思芮姐尝试过。酸溜溜的有些涩口,喝进肚里就会让人晕乎乎的,很好玩。
红月盯着餐桌上满满的食物,正琢磨着先从哪一个下嘴。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走到桌边,冲着红月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