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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上,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身上割。小刀的刃口锉钝,崩出齿来的刀刃,更像是一把磨秃了的锯,勾住皮肤、挂住肌肉,硬生生把它们撕扯开。
撕裂的伤口瞬间冒出血来,殷红、黏稠,还来不及流淌就又被冻住了。
红月睁开眼,强风夹裹着雪花和冰粒迎面打来,打在脸上吹进眼睛里疼痛难忍。红月闭上眼,抬起胳膊挡在眼前,再次睁开眼,顺着胳膊下面的空隙看出去。
在八通城前,红月曾看到连绵的祖域群山白雪皑皑,横亘在西边的天际下。在高山的顶上,在靠近阴沉天空的地方。厚厚的积雪映衬在阴沉的天色下,露出阴沉的颜色。
那种景象有些骇人。
红月记得当时在心里还想,祖域不是戕人先祖和神灵住的地方吗?为什么天空和群山都是这种颜色。难道,是戕人的先祖和神灵整天都在生气?满怀的愤怒感染了那片天空,也变得怒气冲冲的。
因为一路走来的天色晴朗,湛蓝的天空下除了烤人的阳光,连片云彩都看不到。如此明媚的天色,却怎么也感染不了祖域,那片戕人先神居住的地方。
红月当时想,那样一片大雪山,阴云密布狂风肆虐,要是有什么人陷入其中肯定会被冻死。肯定的。
如今,红月就陷在大雪山中。那片阴云密布狂风肆虐的大雪山中。
寒风吹在身上,带来雪花,抢夺着红月宝贵的体温。红月尽可能地把身体蜷缩在一起,蜷缩在一起,蜷缩在那块能够避风的石头后面。可是冰冷的岩石,同样在毫不留情地吸走红月的体温。像是一个冰冷的黑洞,吸走红月的体温,吸食红月的生命。
红月挡不住寒冷。红月只想尽可能地保留一点体温,在想清楚发生过什么,发生了什么,和接下来又该怎么办之前,不被冻死。
会被冻死吗?会。毋庸置疑。
有一件事红月没猜错。就是那些殷魔。
殷魔不可战胜。但是山洞里的殷魔,不会贸然杀死他们。他们闯进神殿是来接受祖神凌冽的考验的,在祖神凌冽做出裁决前,殷魔不能杀死他们。
那么,神殿里,那个一直在黑暗中发出声音的又是谁。难道真的就是戕人的祖神,凌冽?
红月不了解戕人,红月也不想了解戕人。在此之前,红月只在合江城外见到过戕人。格日带领的五千戕族的士兵。
红月不了解戕人,不了解戕人的历史,不了解他们的信奉和种种传说。
有关祖域,有关祖神凌冽,红月也都是在来到八通城的路上,听小少爷的姐姐说起的。
祖神到底是什么,是创造了戕人的先神?那样的神灵,会住在这片大山里吗?在那座宫殿中。
那座宫殿很大,真的大。红月一直觉得,是挖空了整座八通神山。挖空高耸入云的八通神山,修建出那座宫殿。可就算那样,那座昏黑中透着刺骨寒冷的神殿,也并不值得留恋。
神灵,神灵不是应该住在那些更美好,让所有人都无限向往的地方吗?如果像这种天空中密布着阴云肆虐着风雪,到处都充满了无名愤怒的地方,就是戕人先祖呆的地方,就是戕人死后去往的天境,我宁愿离开。
我宁愿离开!
红月缩紧着身体,依然止不住身体剧烈的颤抖。
那个一直响起在亮光以外的声音,说出的话能让红月和疤眼同时听懂。还有他的攻击。
红月在捡凝霜短刀时,曾挨了一下子。
那一道重击是如此猛烈,撞飞了红月撞到后面的灰背殷魔身上,撞得殷魔也跟着倒退了好几步。
而且,红月明明感觉到,迎面撞来的力量,不是凝聚成一个拳头。而是一堵墙。一堵迎面撞来的墙。那堵墙,迎面撞来,撞在红月的身体上,撞进红月的身体里,撞得红月五脏六腑像是被撞碎了一样,疼得让人无力喘息。
还有疤眼。
进入神殿就在高声叫骂的疤眼,惹恼了声音,被凌空抓起抓到半空,再被摔回到地面时,红月看到疤眼那张脸,死一样的灰白。
那是疼的,也是被吓的。
在此之前,疤眼可能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惧的事情吧。
之后,疤眼没敢再骂出一声,甚至没敢发出丁点动静。
连凶悍残暴的疤眼,都畏缩了。黑暗中的那个应该叫他什么,人么?虽然不能确定他就是戕人的祖神凌冽,但红月觉得,那家伙也绝不是一个人。
他太强大了。实在是,太强大了。
红月决意不参加考验。就被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给扔了出来。扔在这大雪山里。那么,下一步呢?
下一步当然是想办法离开大雪山,离开戕境,回到泽东城去。回到冷刃回到织衣婆身边。
想到织衣婆,红月的眼前浮现出织衣婆那张严肃到毫无表情的脸庞。
自己任性,落入长泽湖,被带进了戕境。织衣婆不知道该有多着急。
红月暗暗叹了口气,蜷紧着身体。
自己的身上,什么也没有。没有鞋,没有御寒的外套,甚至一头长发都被小少爷剃光了。冻得光溜溜的头皮生疼。
没有食物,没有武器,没有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工具。
红月眯着眼,透过交叠的手臂缝隙看出去,看着外面那个风雪肆虐的世界。
我一无所有,但我还是要活下去。活着离开这座大雪山。活着见到冷刃见到织衣婆。
红月所在的位置,在半山腰,一块并不宽敞的石台上。前后左右都没有出路。
红月甚至怀疑自己不是被扔出来的。谁能扔得这么准?在这样一个狂风呼号的地方,就是小心地摆放,都不一定能摆得这么恰到好处。
前后左右都没有路,那就自己开一条路。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等着被困死。
红月抬起头,向着山顶张望着。
高高的山顶隐没在狂风席卷的飞雪中,影影绰绰。
红月又探出头,向着山下张望着。
山坡上,除了白茫茫的积雪,还有一些黑色的裸露的大块岩石。更深的地方,就如同更高的山顶,被漫天的飞雪淹没。
红月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臂抱紧了脑袋,跳下了山坡。
红月跳下山坡前,抱紧了脑袋。
红月怕磕坏脑袋,红月更怕摔坏那张脸,留下疤痕。脸上留下伤疤,该有多难看?
可是真正跳下山坡后,红月发现她根本无力保护住什么。无论是脑袋,还是自己那张脸。
松软的积雪在红月脚下滑落,带着红月一路冲下去。红月想站稳脚跟,可是脚下根本没有任何可供踩踏的支撑,身体随即翻倒在崩塌的积雪里。
红月看到前面的山坡露出一块突起的岩石,可是红月躲不开。积雪冲上岩石激起白茫茫的一片雪幕,留下突起的岩石重重地撞上红月。撞到红月的身体如同散架的木偶,飞出岩石,飞下山坡。
红月的眼前,除了白茫茫的雪幕,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直到又一块岩石凸显出来时,已经重重地撞到了红月的身上。
红月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被撞断了骨头。翻滚的身体颠倒了山坡、颠倒了天空。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着,交替呈现。
红月干脆闭上了眼睛。
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安心等待。等待自己滚下山坡,如果没被摔死,再想办法。
红月觉得自己不会被摔死。虽然重击在身上的岩石带来撕心的疼痛,但自己不会被摔死。
如果死了,冷刃该有多难过,织衣婆又会有多伤心。还有铜牙、还有无悦,还有思芮姐,追光二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