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秋节

涯头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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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到了,张麒却要去外地验收工程。说是政府工程,验收的官员比较严格,少不了他亲自打点一下,临走时他交代方格,

    “中秋节我不在,你多陪一下妈,多买点她爱吃的,哄她开心点。”

    方格也是个有主意的人,中秋节这天一大早便早早起来,去了超市。买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从里面拿出一大袋红枣,还有一些坟上供用的东西,去了每年这天必来的西山墓地。

    那是方格母亲埋葬的地方,她自己的亲生母亲。

    来到墓碑前,方格把红枣倒在一个碗里,放在碑前。又拿出供奉的东西放在旁边一一摆好,静静地站了一会后,她缓缓的开了口,

    “妈,今年只有我一个人来看你,张麒他有事出差了。”

    顿了顿,她又说,

    “妈,女儿不孝。”

    方格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花岗岩上,静静三拜,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悲凉。

    拿出打火机,点燃黄纸,看着手中轻盈的纸张一点点变成灰烬,被吹散在风里,心中似乎被挖空了一般。

    方格是单亲家庭出身,从小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小的时候,她问过妈妈很一次,“妈妈,我爸爸呢?”

    妈妈装做在做别的事情,不看方格,随意的答,

    “不在了。”

    小时候方格以为,爸爸不在的意思就是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后来方格想了想,应该是爸爸不在这个世上了吧。或许出了车祸,又或许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难过之余,方格也常感叹,妈妈一定是很爱爸爸的,所以从来不提爸爸,免得母女两人都伤心。

    现在想起当时妈妈说话时的神情,恐怕妈妈是恨极了那人,不愿提他吧。

    只那一次之后,方格再也没有提过爸爸的事情,就算被乡里乡亲们指指点点。

    方格从墓碑前起身,手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毛刷,轻轻的扫起了碑上的灰尘。

    西山墓地非常昂贵,全是张麒出的钱。

    这儿都是有权有事的人埋葬安息的地方,算是清贫了一辈子的妈妈最后的一点奢侈。

    母亲死在三年前中秋节的早上,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那时候方格大四。

    家里没有积蓄,方格悲痛之余,一下子没了主意,多亏了班长张麒。

    也就是现在的老公,张麒家境富裕,做事刚毅果断。那天,他替两人都请了假,跟着方格回了老家。

    在回去的大巴车上,张麒动情的对方格说:“格格,我父亲也刚去世不久,所以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但人总是要经历这些生死才算真正的长大。放心,这一切有我,以后也都有我。”

    方格的眼睛被泪水覆盖,根本看不清张麒的脸。但她能感受的到他满满的真诚,她抬头望着张麒,表情因为悲伤而扭曲。她心里很是感动,一头扑进张麒的怀里,放声大哭。

    不得不说张麒在处理这些俗事上真是个天才。张麒把妈妈之前疏离的亲戚一并说通全部请了来,花大价钱把葬礼办的风风光光,还处处体贴呵护着方格。让她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投入到妈妈死去的悲痛当中。

    妈妈的一切身后琐事都是张麒一手打理的,事后不久,两人便确立了恋爱关系。

    方格看收拾的差不多了,把小毛刷一收,站起身子,便离开了墓地。

    收拾好思绪,方格来到了一个郊区古朴典雅的平房门前,这便是方格的婆婆闫真的住所。

    张麒带着方格第一次见婆婆的时候,非常的紧张,连第一句问好的话都说错了,

    “伯..伯,您好,我是方..方。”

    说到“方”字的时候,她意识到了“伯伯”的错误,所以最后一个“格”字硬是没说出来,方格瞬间就红了脸,心里懊恼不已。

    婆婆名叫闫真,对于方格的紧张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嘲讽之举,只是轻轻握住了方格的手,带她坐下,直至聊了很久才松开。

    闫真不嫌弃她的出身,也不嫌她算不得漂亮,还给了她死去的耿直的妈妈所给不了的温柔,方格一下子安了心。

    闫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做了一辈子语文老师,可以说算是个有文化且识趣之人。

    退休之后她一直住在自己郊区的平房里,从不给年轻人添麻烦的人。日子过得简朴,不爱金银首饰,爱养花花草草。

    方格嫁给张麒之后,闫真都一直善待着方格。

    可是一年又一年,方格的肚子总不见动静,着急抱孙子的闫真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就会提起孩子的事,漂亮的孩子,丑的孩子,隔壁老王家的孙女,以前同事老李家的孙子.....

    唠叨的话对于当时应付丈夫出轨的方格来说,听得格外刺耳。那一阵子,每逢到了看望婆婆的日子,方格就会有各种理由不去。

    方格躲着她,让闫真憋不住了,便主动找上门了。

    那一日,闫真刚到楼底下,就看到了躲在门口抽烟的方格。闫真心中很是失望,感觉到一种欺骗,优雅的老教师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方格,你竟然抽烟,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什么德行?”

    等方格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剩下的半根烟已经被婆婆劈手夺了过去,一把扔在了她的身上,一阵火星从眼前飘过,变成灰尘落在了脚边,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方格心中也上来半分怒气。

    “我就是这德行,所以你儿子在外面找女人。”

    闫真一下子懵了,呆愣了半天,没有进门,最后红着眼眶回了自己的家。

    这是结婚三年来唯一一次与婆婆的不愉快,是矛盾积累的爆发。虽然不是方格全部的过错,但是方格还是很愧疚,毕竟闫真对她很好。

    后来方格把事情跟张麒说了。

    客厅里,一人坐在沙发上,一人坐在餐桌前,就着睡前的一点功夫商量了一下。

    于是两人跪在在闫真面前做了保证。

    “妈,我保证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对方格,不再沾花惹草。”

    “妈,我保证以后不抽烟,做一个贤妻,常来看妈。”

    听完方格的话,闫真抬起头看向方格,方格眼里的坚定又给闫真带来了希望。闫真无奈的叹了口气,扶起了两人,说了些语重心长的话,便让两人回了家。

    日子恢复了正常,只是他们做的保证就像是用过的卫生纸一样,随手就扔了。张麒又在瑞豪包养了一个女孩,她也没有停止吸烟。

    站在门口的方格熄掉烟头,含了一块口香糖,拿出镜子补了补妆,两手提着满满的礼品走了进去。

    闫真正在前院给花草浇水,很快就看到了方格,

    “格格来啦,去看过你妈妈了?”

    方格轻轻点了点头,隔着闫真一段距离停下了脚步,

    “那就好。”

    闫真放下喷壶,先一步进了屋,方格也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吃过饭后,方格还是跟在闫真身后。收拾收拾这儿,收拾收拾那,闫真似乎也习惯了她这样。

    最后陪着闫真做起了枕头,闫真喜欢盖自己做的被子,枕自己做的枕头。

    按照闫真的指示,方格笨拙的撕扯着棉花。

    闫真拿着针线游刃有余的穿插着,抬头看一眼方格,淡淡说道,

    “东东每天都做些什么呀?”东东是张麒的小名。

    方格抬头,想了想,

    “跑工地呀,签合同呀,跟老板吃饭什么的。”作为装修的老板,无非就是这些事情了。

    闫真点了点头,又问道,

    “东东现在对你怎么样?”

    方格有些不敢看闫真的眼睛,装做随意的说,

    “很好啊。”

    闫真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又开了口,

    “格格,我知道你嫁到我们家不容易,所以我也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们刚结婚那会,我看你们还挺热乎的,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你们就跟个朋友似得,我看的不是滋味。”

    方格不言语,闫真继续说,

    “东东做出这样事,我是有责任的。没有好好教育他。但是毕竟以后的日子还是你们要去过的,只有你们好了,我也放心,我看他这一年老实了。”

    闫真话至此,抬头看一眼方格,见方格点了一下头,似乎还听到了“嗯”的一声。

    “其实谁没犯过错呢,既然你没有选择离开东东,那我相信你对东东还是有感情的。”

    方格头低的更低了。

    “你们何不现在就要个孩子呢,有了新的生命,就象征着重新开始.....”

    闫真话没说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方格的思维瞬间跳开。方格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给了闫真一个抱歉的眼神,接着接起了电话。

    “什么?出问题了?...”

    “这么严重?”

    “好好,没问题,那我现在就过去。”

    “哎呀,谢什么,以后还要多仰仗康总。”

    “好的,再见!”

    闫真紧张地看着方格,握着手里的针线一直没有动,待方格挂掉电话,刚要开口,却听见方格说,

    “妈,工地上出了些急事,我先走了啊。”

    闫真还没反应过来,方格已飞奔出屋,闫真只好大声朝外面嘱咐,

    “别太辛苦了,养好身体,早回家。”

    屋外早也没了动静,闫真失落的把针插回线上,再也没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