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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墨载着麦卷,去了一家烤肉店。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跟爸妈解释并不麻烦,何况帮这个小忙,他很乐意。
她知道她应该找借口推脱掉,可麦大主编一向是宁愿欠钱也不愿欠人情。
偷眼看了那男人撑起衬衫的胸膛,好吧,她承认自己有些被美色所迷,她的工作经常接触到模特,身材比他好的也大有人在,可都比他少了一种轻松的姿态。
就是那种,不会弯腰驼背也不会挺得太直,好像身边的一切事情,他都游刃有余的姿态。
一家老店,不算精致的装饰,胜在干净,看起来就有很历史感的木头条凳,烤网都被擦得发亮。
一进门,老板就跟方墨熟络地打招呼,麦卷跟在他背后,也礼貌地对老板微笑。这家店让她觉得舒服,没有一般烤肉店的油烟味,也没有客人呼朋引伴的大声喧闹。
一家像古时茶馆的烤肉店。
她听方墨点好菜,然后仰起头跟老板说了句,“每样都加一份,谢谢。”
或许是她丝毫不挑剔的样子取悦了自己,方墨一向很烦矫揉造作的姑娘,本来以为,麦卷这种打扮精致的大美女,会很看不起这样的小店,没想到,她比他还自在,从包里掏出皮筋扎好头发,拿出一包湿巾,先是擦了擦手,然后对着小镜子利落地擦掉口红,再拉出一张湿巾按了按眼睛,最后对折一次擦了擦全脸。
方墨不是没谈过恋爱,但他发誓他没见过女人在他面前这样卸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迅速地完成了整套动作,还不忘替他分好了碗筷,然后就看着厨房的方向,一副很期待享用大餐的模样。
卸掉了大部分妆容,她看起来更漂亮了,他不想承认自己有点挪不开眼。
被他看到有点尴尬的麦卷,不得已解释了一句:“妆花了更惨。”
有服务生来生了火,放下一部分菜品和器具,有肉和海鲜,蔬菜和水果,还有一小炉热水,一下子摆满了桌。
麦卷看了看对面那个家伙,忍不住问:“你说你退伍了?”
“对,刚回来。”
“为什么?”
“我爸年纪大了,我回来帮忙。”
“谢谢,”她和送来啤酒的老板道谢,然后为他和自己都倒好了啤酒,举杯:“来,为天下孝子干一杯!”
方墨脸上的笑更大了,跟着举杯,然后熟练的操作起来。
他用竹签把烤好的肉和切成小块的青椒串起来,把生菜丢进一小炉热水里,然后拿起酒精喷枪迅速给肉串过了两遍火,接着把生菜捞出来,包住了肉串,递给麦卷。
她很捧场地大咬了一口,那肉又香又嫩,肉汁都封在肉里,加上青椒的甜味,搭配咬起来还很脆的生菜,一口下去,她就眯起来眼,握紧了竹签,这东西好吃到她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要蜷缩起来了。
她吃相很好,好到像是特地受过训练。
自小,麦爸爸就很注重她的仪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饭要有吃相,她小时候不知道在饭桌上被筷子敲了多少回,久了就养成了习惯。
麦卷觉得她老爹是想培养个大家闺秀来着,没想到却养出了个古灵精怪的她。
麦卷满足的样子让方墨想到了上次在严磊那见过的蓝幸,和蓝幸不一样的是,麦卷少了一份小心翼翼的珍视,她单纯是很开心地享受美食。
“天哪,你怎么这么会烤东西,也太好吃了吧!这店不会也是你家开的吧?”麦卷刚吃完,那男人就又做好了许多,不是只有肉串,还有烤好的鱼和各种海鲜,上面撒了盐巴,看起来就很香。
“我妈厨艺很好,耳濡目染吧。这家店我和我弟以前常来,老板是我爸朋友。”方墨边说,边继续拿着夹子翻烤。
她喝了一口啤酒,替他空空的盘子里放了一些烤好的成品。
“说好的我请你吃饭,够多了,吃完再烤。”
闻言,他看了看满满的盘子,不再往炉子上放东西,低头西里呼噜地就着烤肉和海鲜吃完了一碗米饭。
麦卷也没再说话,一口滴了柠檬汁的鱿鱼,一口加了小片芝士的猪肉,一口抹了点白糖的牛肉,一口放了片薄姜的生蚝,她的嘴都要忙不过来了,她都快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了,满心都是五颜六色的泡泡,顺带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都越来越顺眼了。
又喝了一大口啤酒,麦卷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随口问到:“你还有个弟弟啊?”
“我小姨的儿子,我上回还在他那碰到了你朋友,那位画廊的总监。”方墨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模样,直接纯粹,眼睛发亮,翘着嘴角,而且她丝毫不打算掩饰她的开心和满足。
“唔,严磊?我这两天还琢磨着他的专访呢,来来来,你这当哥的有没有什么爆料的呀?”麦卷暂停了进食,咧着嘴歪着头看着他。
方墨一耸肩,笑道:“我刚退伍回家,而且我爆料哪比得上麦主编亲自问。”
“这话怎么跟我家蓝幸说的一样,你们真是一样狡猾。”麦卷微嘟了嘟嘴,然后不再看他,继续享用美食。
“不管怎么说,阿磊的访问还要麻烦你多费心了。”他边说边继续为她的盘子补货。
看在这些美好的食物的面子上,麦卷心情大好的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了筷子,郑重的看着方墨说。
“那个…之后…可能你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可能会有波霸腰细大长腿的美女来跟你示好之类的…”
叹了口气,她按下心里的难为情,把奇葩竹马的事件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瞪大了眼睛紧张地叮嘱他:“你可千万hold住了,可不能经不起诱惑什么的,那都是他不知道哪找来的乱七八糟的女人…”
这画面似曾相识,仿佛曾经也有人这样微仰着下巴警告他。
方墨扬了扬嘴角:“放心,不会。”
那句话却让麦卷莫名红了脸,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恐吓丈夫不许外遇的妻子。
跟着,他又补了一句,“你之前的男朋友,眼神是不是都很差。”
那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这恭维她很受用,所以脸更烫了。
回去的路上,吃饱喝足,麦卷觉得自己浑身的神经都放松了,心情好到可以直接忽略今天的闹剧,开心的甚至在大马路上小跳步起来。
“你其实是炊事班的吧?”
方墨看着她那张因为酒气而略微泛红的小脸,不解地笑着。
“难怪你这么大的个头,”她见他不答话,倒不在意,只是咯咯地笑:“还好你不认识我同事的那些小姑娘,要她们抗拒这么好吃的东西,她们一定会恨死你了。”
所以他不喜欢为了维持身材而浪费粮食的女人,方墨没答话,只在心里想着。
送麦卷到家。
上楼之前,他问她要了她的手机。
她不明所以,只是照做,然后看他抓起她的惯用手,用指纹解了锁,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拨出去,然后挂掉。
“如果那个奇葩再骚扰你,你有我电话。”
她的脸更红了,歪了歪头,又露出了那种狡黠的笑容。
“知道啦,男——朋——友——”
听到楼梯口的防盗门落锁的声音,他才转身回家,打算要去吃烤肉,他知道要喝酒,就直接把车停在店铺的车位,刚好用走路当运动。
一路很安静,他才发现,刚才是因为有她一直在说话。
他喜欢跟她一起吃饭,他肯定她不知道自己吃饭的样子有多性感,吞下每一口食物几乎都想发出叹息的模样,还有满足的眼神,笑起来弯弯的眉眼。
别搞笑了,他又不瞎,哪里会被别人诱惑。
麦卷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搽保养品一边觉得自己的脸怎么又红了,脑袋里忽然想到刚才那个火辣辣的吻,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像花痴,可是她完全抑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噢,简直无法直视,动漫里双眼变成爱心的蠢样子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倒杯凉水,正看着第一个陌生号码出神,电话刚好响起来,她怔了一下。
是蓝幸。
刚加完班的蓝总监,本来是想问问夏苒,她记得夏苒的上家公司经常和SEP杂志有合作。
只是没想到,麦卷拿着电话,先开口说了傍晚的事。
“你知道你刚才提了多少次方墨吗?”蓝幸好笑的说,“怎么,傻大个路见不平,挺身相助,然后小女子试用了下,觉得不错,就要以身相许啦?”
难得有机会调侃麦主编,蓝幸松了松肩膀,盘腿窝上沙发,没想到麦卷丝毫不介意,而是兴致满满地介绍起今晚的美食。
“他烤东西真的超!好!吃!改天带你去那家店尝尝~”
“只是烤东西好吃吗?”那边拖着长长的尾音。
麦卷都能完整的脑补出蓝幸在电话那边挑高眉毛,一脸玩味的表情,无奈的咕哝了一声:“好啦之前是误会啦,看在美食的份上我决定和他两国建交啦。对了,你那边进展怎么样,我才知道严磊是他表弟诶。”
“哎,都关心上人家表弟了,才顺便关心到我,啧啧啧,女大不中留啊——”
“去你的,还不是你跟我约的专访,我还想着这两天去拜访下这位大神呢。”
说到严磊,蓝幸才想起夏苒。
想到就头疼,无力的叹口气,把夏苒的面试跟麦卷说了个大概。
“我记得这姑娘,”麦卷一扯嘴角,“当时跟她前东家合作的时候,接触还挺多的,确实挺能干,只是……我头一次见到明明长得这么柔情似水的姑娘,却总觉得她脸上写着心术不正四个大字。”
蓝幸坐起身,能让麦卷用到这等级形容词的,绝非善类了,可等细问下去,麦卷却说不出具体事情:“说来也怪,跟他们公司的合作算是顺风顺水,可总有一些细节让我觉得,这是有人挖好坑等着我跳。
不过,那些坑也都不是什么大坑,我也没细查,不好说一定是她。而且,你反过来想啊,一个员工能为自家公司这么劳心费神,不是坏事。我…纯属个人不喜欢她吧。”
蓝幸思忖着,听好友接着说道:“还有,至少她是诚实的。如果是我,我会去问问男主角的意思吧。”
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很轻地应了一声,然后沉默了一小会,麦卷知道她在理头绪,也没打扰她,接着听到好友用一种很飘忽的声音,说起了严磊那幅画。
“我没办法理解自己对那幅画的反应,你知道,那连框架都不是。我越想,越觉得熟悉,我甚至觉得我能看到画里的那个小孩是在抄写诗经,写着什么凯风自南吹彼棘心之类的……”
认识这么多年,麦卷没听过她这么脆弱的声音。
蓝幸一直都是很强大的,温柔而强大,连教训人都可以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刚认识那年,麦卷甚至有种多了个姐姐的感觉,她自诩也是独立的女人,何况还有多年的自由搏击功底,但在蓝幸面前,她总是下意识地依赖她。
听出了不对劲,收起打趣的心情,麦卷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安慰好友,只能没头没脑地提议,不如尽快找个时间去拜访那位那画家。
这晚蓝幸睡得很差,黑暗中在床上翻了个身,恍惚中注意到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都关了。
那表示天快要亮了。
她嘴唇很干,睡前涂上的唇膏一点作用也没有,迷糊想着下回要换个牌子,伸出手,想要抓住水瓶喝一口,她有在床头摆一瓶纯净水的习惯。
很奇怪,海市的秋天并不太干燥,而且她明明开着加湿器。
无奈地越来越清醒,然后一大堆琐事就闯进她的脑袋,头很疼,伸手抓抓凌乱的头发,叹口气,把台灯的光亮旋到最小,从边上的五斗柜抽出一本杂志。
结果随手都能翻到一篇关于严磊的报道。
不是访问,没有照片,只是客观的评价画作。
她看不下去。
OK,她又想起那副让她心神不宁的画稿了。
烦躁的把杂志收起来,把拉上麦卷去拜访严磊这件事,列入本周的待办清单。
周五,蓝幸又醒了个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去,一大杯美式咖啡灌下去,看着一堆文件却还是觉得困,忽然瞥见待办清单上还有件大事,揉揉太阳穴,把一堆杂事交代给小果,然后打电话给严磊约了时间。
最后,直接开车奔去麦卷家。
可怜的麦主编,昨晚赶稿到凌晨三点,还特意给蓝幸发了捣乱信息叫她起来重睡,顺便炫耀下自己今天休息,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被拖起来的麦卷一肚子火,可看到蓝幸的两个大号黑眼圈,瞬间心理平衡了。
收拾完脸面,一回头看到蓝幸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种难姐难妹的感觉,“你说,我们有两年没度假了吧?”
“两年半,”蓝幸掀开眼皮,苦笑道:“上回一块度假还是庆祝我们都升职了,我现在觉得啊,升职有什么好庆祝的,升了职时间就更少了。”
再天生的拼命三娘,每年都至少会有十次,想要裸辞的念头。
麦卷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蓝幸说:“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状态不大对啊,夏苒那事没这么让你头疼吧?至于那幅画,世上奇了怪了的事情多了,偶尔碰上一两件嘛,别拿来折腾自己。”
听到麦卷提起那幅画,蓝幸觉得自己头又疼了。
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提醒麦卷臭美时间结束,出门。
那栋小别墅的门口,新摆了几盆各色的菊花,麦卷噗嗤一声:“真是满满的母爱气息啊。”蓝幸没忍住笑,正打算跟麦卷好好欣赏,严磊开门了。
一开始,麦卷还蛮期待看到方墨的这位表弟,她还在想念那晚的美食,神游太空地想着这位表弟是不是也那么会做菜。
接着,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像都凝固了。
那一瞬间,麦卷感觉不到自己,迈不开脚抬不起手,听不见蓝幸在一边介绍着自己,只是傻傻的站在那,瞪着面前的男人。
最后还是蓝幸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努力回过神来,掐出一个僵硬到不行的微笑。
足足一分钟,那眼神里有不可思议,有信任,却还有畏惧;严磊的右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差点就抬起来摸摸麦卷的额发,还好蓝幸那一把推醒了麦卷,也惊醒了他。
什么鬼,这男人的一幅画,让蓝幸不正常了,而他本人,让她不正常了。
麦卷努力咽了咽口水,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反应,怎么会有一个陌生人会让她如此熟悉,熟悉到好像曾经相依为命;可心底那种恐惧又是哪来的,像是这人毁了自己什么宝贝,而她又无能为力的恐惧。麦卷试图努力调整呼吸,却还是没什么成效,只能伸手扯了扯蓝幸的衣角。
蓝幸看着麦卷发白的小脸,那可不是没睡够那么简单。
这不是探究的场合,她只能打个圆场:“麦主编可能是昨晚赶稿子没睡好,都怪我约太早了,”笑着把麦卷拉到沙发上,回头对严磊说道:“让麦主编在这休息会,我先看看上回那副作品?”
严磊点点头,却转身走向料理台,端来一杯热牛奶和一小份戚风蛋糕,放在麦卷面前,神色淡淡地说了句:“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早餐。”
那语气,蓝幸没听错的话,充斥了小心隐藏的关心。
周围弥漫的气氛叫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拜托,来个人告诉她,严磊不是麦卷的任何一位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