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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出现,我初中时的记忆也时不时的蹦出来吓我一吓。明明是很正常的上班教书,偏就能想到我也曾问过有关老师的问题。
那时的我们成绩算不上多好,但也没到吊马尾的地步,不过对于老师的看法都是相同的——认为老师就是个多管闲事的职业,什么都要管,却又什么都管不好,明明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乡村中学,却要去效仿那些城市中学……诸如此类的,一边谈一边笑,他说起话来不很快,还会时不时的注意我有没有听到他说的。
当时我们就坐在学校后面的小山丘上,算是放学后的片刻约会,我一扭头就能看到他的头发在还没降落的阳光中闪着光,能看到他说话时的神情,能看到他的笑。那种感觉,总听人说是像吃了蜜糖一样,我却总觉得像是看着我在空花盆里撒下种子、在某一个雷雨的晚上过后突然冒出新芽时的心情一样,然后看着它一点点的长大,长出新的叶子,欣喜备至。
可是,它能在某一个晚上忽的破土而出,却也有可能在某个晚上枯萎死去。
不知道算不算是印证我脑海中所想的,窗台上的仙人球在今天早上,在那清脆无比的“啪”声中,掩埋于养育它长大的土壤之中。而我才刚在办公室里坐稳,平常也没哪个学生这么调皮,这么大胆的到这边来玩啊,何况还是大早上的,他们更应该担心的是他们的作业才对啊。
“老师,对不起!”语速很快、声音也迅速远去的道歉声在我耳旁一闪而过。是个女生。
“安老师还真是出门不利啊。”办公室里的另外一个数学老师说。
“你还是快出去把它拾掇一下吧,毕竟是仙人球,扎到人就不好了。”肖铃端着水杯从我的位置看了眼窗外。
“你也别太伤心,仙人球嘛,换盆土,它还能活呢。”肖铃一脸安慰的看着我,我看起来有那么伤心么?
早上的仙人球事件虽然只是小事,可也直接影响了我的心情,肖铃下班了都又安慰了我几句,说我这一天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嗯,我在想我今天是不是真的不宜出门。”
“那你明天记得看黄历。”
“我家没有哎,你家有吗?”
“我就不用看了,我……”才一下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而原因正是校门口站着的周坠辰。
“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他!快看,快看,我头发乱不乱?”说完她就快步走去校门口了。
“你好,你是来接周一城的么?”
“嗯。”他淡淡的回了一句,眼睛却看向我这边。嗯,这边是学生出来的方向。他不是在看我。
“我和他班主任一个办公室,虽然没教他功课,但我有和安老师一起开导他,小孩子嘛,总难免犯点小错什么的,只要肯承认就好了。”那边肖铃还在很积极的搭话。
“嗯。”
肖铃看他不怎么开口,有些讪讪然的看向我这边。我也很识趣的走过去了。
“那下次见!”肖铃说完就拉着我一起走了。他倒也多的话没说,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去继续看向学校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总觉得这一眼里包含了什么。大概是最近想的有点多吧,今天又总心绪不宁的。
“你说,他都有了自己的公司了,都不用坐班的吗?”肖铃在回去的路上半是问我半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而她说的那些也都是那次她问周一城的。
“他这么年轻,这么帅,还有钱,怎么都没个女朋友呢?”
“是啊,他这么年轻,这么帅,还有钱,女孩肯定都是大把大把的要往他身上扑吧。你不也看上他了?”
“谁说的?”肖铃本能的否定了我的说法,过会儿又给自己找借口,“我那只是欣赏他。”
“嗯,我也欣赏他。”我学着她的语气说。
“看来咱俩眼光都一样的好。”
谁知道这个短暂的会面只是个开端,自那天以后,他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一趟,我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周一城,他怎么那么闲,有时间来接他一个上学放学都很OK的小学生,他回我说是他哥哥对他好。这样的回答,真的让我很头疼……以前也没见他出现过啊。
从前也会有猜不透他心思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做一些事情。比如有一次他让我剪短头发,明明那时候都已经是短头发了,我倒也真的很听话的去剪了,谁知道才过了没两个星期他就问我为什么要剪头发,还说以后都不准再剪了,可明明一开始说要剪的是他啊。那也算是我们比较正式的一次吵架,而起因却只是我那已经剪掉、不知去处的头发。回想起来也觉得很无厘头。
这么一来二去的,肖铃也终是跟他搭上了话。据肖铃的说法,是他终于肯多用几个字来回答她的问题了。而跟据我的观察,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实在没办法只用一个字来回答。
诸如“周一城今天来办公室找安老师了,说是有事要问安老师。”。他确实来找我了,是来问我要作业本的,他把语文的作业本交了上来。
周坠辰像是也好奇这个“有事”,就回了句“什么事?”也不过三个字而已。肖铃就高兴得不行,说还是拿周一城说事比较管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一城经常看到这个不教他的老师和我这个班主任一起在校门口等他,我总觉得这孩子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点没有把我当老师的意思……我虽然也觉得能经常看到周坠辰很开心,并常常以此来鄙视自己,可我还是想过之前那样的生活,没有他的,波澜不惊的生活。可惜肖铃不给我这个机会,她说她一个人来找周坠辰搭讪会很尴尬,难道我就不尴尬了么……偏这个尴尬我还不知道怎么说。
他转学走了之后我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成绩一度下滑到前所未有的低谷,整个人也觉得像是陷入了人生低谷一样。真的就好像,他就是我的全世界,而他离开了,我的世界就塌了。他带着对我的嘲讽离开,留下的尽是我猜不透的眼神和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那之后我只能勉强跟上班里人的学习步伐,在高考中不失常的发挥了下正常水平,上一个一般的师范学校,最后再回到家乡做贡献,在市里的一所小学教书育人。
似乎是他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迹太过深刻,所有属于青春的美好都是他带给我的,所有后来的痛苦悲伤也都是他带给我的,以至于我这么些年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过。我跟大学室友说过他,她们都说这是我自找苦吃,哪有人愿意守着初恋过一辈子呢,还是对已经遭到拆散的,除非老天开眼,又把他给送回来。
那么现在是怎样,老天开眼了?
“我以前一直认为你胆子很大,不然也不会在校门口等我那么久,就只是为了和我说上一句话。”
“哎?”
“我在这里等你这么多天,也没见你主动上前来找我说话。反倒是那个肖铃更积极些。”
“哎??”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这些年在哪里、做了什么?”
这回他是出现在我楼下,周末,在我准备外出的时候。旁边站着周一城。
“安老师,这段时间多谢你帮我,呃……”周一城一板一眼的说出这句话,之后转过头去看周坠辰,大概是看着周坠辰严肃的表情,他才只好继续说下去的,“所以我哥哥,哦,所以我们想请你吃水煮鱼。”
“水煮鱼?”那么辣……
“你想吃别的也行。”看我一副已经要被辣到的表情,他急忙又补充。
我的大脑想要迅速运转起来,可是,它似乎有些卡壳了。刚刚周坠辰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拉着个周一城来说要感谢我又是个什么意思?我最近也没做什么啊。至于他,怎么连我好奇他的事,连我想他都要自己先说出来呢?
本来我就是打算下楼吃顿饭再顺便去趟超市的,就当是顺路了。周坠辰倒是一副他是主人的样子,到了餐馆也没问我想吃什么就自己点了,我在旁边就像是空气一样。可他偶尔似有若无的看我一眼,又会让我觉得我这么想就是个错误。
既然这样,不如自己开口?
“你干嘛来找我?”
“感谢你。”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肖铃说的。”
“你……”接下来该怎么问?
“好奇了?”
“嗯,好奇了。”
“先吃饭吧。”
……
一顿饭吃的我甚是不安,想着吃快了也不行,吃慢了也不行,弄得好像我在他面前都不会吃饭了,明明他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也没管我,间或说句话也是对着周一城说的。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大学室友倒是说过一回她前男友想要求复合来请她吃饭,可我这个前男友,会不会真的太“前”了一点?
等到一顿饭终于吃完了,我才敢大口呼气,并且急速的擦干嘴准备道个谢就走人。偏就某人不给我这个机会,看准时机结了账说要送我回去。这回倒记着要送我回家了……
路上周一城说要去个什么地方找同学,半路爬走,我倒是很好奇,他有什么同学是在我家附近、并且跟他家隔那么远、需要这么特意过来约着玩的?八成是留下来的这个哥哥教的,包括之前感谢我的话什么的。不过现在这都不算什么了,重点是现在就我跟周坠辰两个人,虽然偶尔有路人路过,可那也真的只是路人啊!
“一城打架是因为我。”他突然开口,声音没什么特别之处,跟说今天的饭很好吃一样。
“因为你?那么小的孩子?”
“赵道的姐姐跟我一个公司。”哦,这样啊。这算什么?
“然后呢?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这事被他弟弟知道了,就约好周一城放学见,要为他姐姐打抱不平,然后动手打架?”顺势就猜下去了……
他突然停下来不说话,看着我,那眼睛里分明有嘲笑的意思。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笑我。怎么了,合理推测一下也不可以么?”
接着又是好笑的声音通过空气传过来,“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没想到你的推测还是这么没创意。
“凭什么你就觉得我不喜欢她?”
这下我倒不知道要回什么了,该说这只是我的希冀,所以就顺口说出来了?
“不过,我倒是真的不喜欢她。”
“噗……”有必要这样大喘气吗?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一脸的好笑。大概是我松气松的太明显了,这个人,总像是有读心术什么的。
“所以呢?到底是因为什么?”
“跟你猜的八九不离十,他姐姐喜欢我,还到我家来找过我,被一城说了几句,哭着回去了。之后不知道怎么被他弟弟给知道了,就约了一城放学见,可惜自己实力不够,同样哭着回去了。”
“小孩子打架本来就不对,何况还真给打伤了。哎,不对啊,周一城能说什么话把一个大人都弄哭?”
“到了。”
“哦。”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下意识的就逮住了他衣服,然后,然后,就很尴尬的望着他笑……
“我,我就是觉得这个事情我好像还没太弄懂,嘿嘿。”
“是么。”他黑色的眸子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被他盯着看的我也怪不好意思的,迅速松了手之后又不知道该回什么了。怎么老说这种句子呢,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你还喜欢我吧?”
“啊?”这个人哪来的那么大的自信?
这下就真的是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走了。这种被戳穿的感觉,真不好,关键是,我没否认啊……
我真的还喜欢这个人?他走了以后,我又独自站在自家楼下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二十分钟。等到意识到有奇怪的视线看向我的时候,我还是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另一个问题倒是很自然的冒了出来,明明我家就在楼上,我干嘛不回家再想呢?真是一遇到他,不论是行动还是思维都变迟缓了。
不行啊,安易,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再次沦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