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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意外和明天（3）
妈妈打来电话，父亲醒转过来一次，气若游丝嚷着要出院。妈妈说父亲还要做手术，费用还没有解决。
可是现实总是比想象残酷，对穷人，半点不由人。凌晨四点半，仍然无比的清醒，脑子里千头万绪，凌乱的像交杂在一团的麻线，无从解起。酒吧的服务员是不能再当了,钱还是要用。没有钱的穷人，难道就只能听天由命吗？看到至亲的人痛苦，而没有钱帮，我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歉疚感和自责。
坐了26个小时的硬座回了G城，去了第一人民医院。在住院部的一楼大厅里，妈妈正在缴费的窗口排着队。我走近，妈妈握着我的手，问我何时回来的。我说刚到，从妈妈手里拿过药费单子。轮到我们缴费，妈妈把钱递进窗口。
“交八千，还欠费哦”表情冰冷的护士头也懒得抬的说了句。
“我现在就这些，我再去想想办法”妈妈哀求道。妈妈转过身，拿着单子。眼里满是血丝，想必是熬了好几个晚上了，看见我，抓着我的手都在抖。
“西贝，回来了。你爸爸刚做完手术，还在重症病房观察治疗”
“怎么回事，不是之前手术了吗？”
“没有脱离危险，头受伤严重。肇事车的司机也跑了，现在医药费不轻啊。车祸引发的火，还烧了一部分皮肤”
“这么严重。”
“之前没敢告诉你，我以为还好。现在都一个星期了，还是昏迷，医院每天都催着交钱，该借的都借了”
妈妈声音沙哑，说着说着就抖音。妈妈没经历过大事，出了事情也是慌的拿不定主意。是大伯赶来拿了主意，安排好又回去忙了。
我和妈妈站在ICU的窗口，平时爱吹牛好面子，骂人很大声的父亲躺在床上，身上插了不少的管子。滚烫的泪水滑了下来，怕妈妈看了伤心。拿手机扭头往洗手间走，谎称去接个电话。在洗手间用清水洗掉脸上的泪，拿纸巾擦干净，走回妈妈身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母亲不安的用食指和大拇指来回摩擦。
“你看你才上大学，你弟弟才上初中。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都是花钱的时候”
“总会有办法的”
“上天保佑”母亲喃喃自语，母亲是没有信仰的人。走投无路的人在总会无望的祈求上天。母亲是尽了所能了，听天由命。晚上和母亲熬夜，第二天中午，母亲买了些面包和水递给我。咬了几口面包，食之无味。护士小姐从病房里出来，对着母亲说“该交钱了，下午就要停药了”
“护士小姐，你要救救我们”母亲腾的站起来，走到护士小姐面前，摇着她的胳膊。
“医院不是慈善所，像你们这种人多了去了”胖胖的护士小姐一脸不屑的看着我们。
“没钱，只能停药了。”冷不丁的一句。
“钱，我们会交的。”我坚定的和护士小姐说。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今天要交上”护士小姐趾高气昂的走了。
过了五分钟，偏头看躺在床上的父亲，旁边的心跳仪器开始出现异常，嗤嗤的快变成一条线。母亲大喊着“医生，医生。。。。。。”
医生很快就来了，查看情况，示意旁边的护士准备电击。我呆若木鸡，平生第一次有听天由命的绝望。扶起母亲，父亲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白大褂的医生转头对我们说“情况不是很好，筹备下次手术的钱，越快越好。”
医生走后，我才回过神来，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有种大哭的冲动。终是忍住了，母亲在喃喃自语。
“这可怎么办，该借的都借了”母亲说着，头晕的往后倾，赶忙扶住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先出去下”匆忙走出医院大楼，去了大伯的家，妈妈说大伯已经拿过三千块的医药费过来。
大伯家在二线城市，家境算是中等偏上，有房有车。大伯娶了个城市女人，然后搬到了G城。大伯母是一个看重钱的女人，涉及到钱的事情，都不会让半厘出来。前两年，因为老家房子的事情，起了争执，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大伯母也不太待见我们。现在情况紧急，我想去求求他，再拿些钱出来。
买了些水果，站在大伯家门前按门铃。开门的是大伯，右手拿着报纸。大伯母在拖地，招呼我进来。大伯母一见我就明白我的来意，放下手里的活，拿些水果出来。
“西贝啊，回来了”
“嗯。我爸现在还要动手术”
“我叫你大伯送了些钱过去，前几天”
“大伯母，现在还需要些钱，看能不能再借一些？”这些字语哽在我的喉咙里，一字一句艰难的蹦出来。
“西贝啊，不是大伯母不愿意，是我们现在日子也吃紧啊。你爸这些年，零散的都借了你大伯不少钱，都没见过还。以前为了房子的事情，也没有念过我们的好。再说，你看你哥过些日子要结婚了，买房子，付首付，还要装修，我们没有多余的钱了”大伯母开始数落父亲，我只能低着头默认。听到“多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疼了一下。不禁感叹“本是同根生，相隔以远去”
大伯给我倒了水，在我对面坐下。大伯在家里是没有话语权。大伯母在阳台挂衣服，大伯叹了一口气说昨天刚拿了三千去交上。
我起身走到阳台跪在大伯母面前求她“大伯母，求求你，求求你。再借点钱给我们。我保证保证一定会还”大伯母拉我起来“你快起来，你这样，我可受不住”
除了大伯家，我真的没有地方借钱。我哭着求大伯母，大伯母拉我坐到沙发上。“大伯母有钱，肯定会拿，昨天我叫你大伯拿了三千过去，那天拿了两千。我们也困难。你说是不是，这样，叫你大伯再给你拿五百，在想想办法”我知道大伯母一个月的月薪都上万，大伯也是按年薪20万算的，家里不会没有积蓄。听到大伯母说拿五百块，想打发我，我心里五味杂陈。擦干眼泪，起身告辞。
“大伯母，我先回去了”站起身往门边走，大伯母要塞给我五百块钱，我不肯接，推推搡搡，把钱塞回她怀里，狂奔到楼下。
墨色的阴霾的天空，一场大雨落了下来。偌大的雨点打在楼下花坛里娇艳的玫瑰花上，，失了颜色。雨打在身上，悲凉的心绪环绕着我。我把要命的自尊都泡进了水里。我的无能为力让我感觉耻辱。第一次深深的触到了现实世界的冰冷。没有钱是一种罪恶，在我脑子里蹦出来。
站在街边躲雨，手机在我手里快握出汗来。从外套的口袋掏出那张名片，“钟翊谦”这个名字在我嘴里默念了三遍，还是用力的按下了拨号键。电话那头接起来，清朗的声音。
“喂”
咬了咬牙“喂，我是西贝，我什么都答应你，钱我现在就要，”
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话末那句“好”重重的砸在我的心上，自尊碎了一地。我在雨里走了三站路，也平息不了我心中的火焰。这是一个疯狂的做法，简直无法用理智去权衡。情感左右了我所有的决定。
父亲醒过来一次又沉睡，期间医院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医院方面要我签了好几次字，加什么仪器，用什么药。钟翊谦助理拿着协议书给我的时候，医院刚把父亲抢救过来，三天没有睡觉。整个人精神倦怠，心力耗损。协议书放在我面前，我翻到最后一页直接签字，连内容都没有看。签完协议，医院要用什么药，需要我签字。我拿着笔签好，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母亲一直问我钱从哪里来的，瞒着她说亲戚朋友借来的。母亲着急父亲的病情，就没再追问。打开我的□□邮箱，邮箱里躺着一封信，看日期是昨天写的。
“西贝，这几天都没有见你在线，你很忙吗？还是你还在生气。这几天没有见你，我有想你。这几天感冒，昏昏欲睡，刚吃完感冒药，晚安”没有心情理会，关了窗口。
洗完澡，我随意的收拾了下，上床睡觉。尽管很累，脑子里一团乱的无法入眠。想父亲的病情，母亲的焦虑，想钟翊谦下一步会怎么样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