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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官驿有着丰富的功能,其中包括了书信兵的休息和传递,马匹的替换和补给,这些事情关系到国家危亡,是万万不能闪失的,所以每个驿吏都不能擅离岗位,大多数都一直工作到老死。
马长海问赵驿吏:“赵驿吏,我有一事不明,为何在地图上找不到此驿站的标志?”
赵驿吏笑道:“使君有所不知,虽然这五台驿是几十年的老驿,但这里却是新搬过来不久的,算起来不过才数年而已,自然地图上没有刊载了。”
赵驿吏说,原来这驿站是修建在几十里外的,但因为这里修了去五台镇的新路,所以上面就把这驿站移了过来,将原来的老驿废弃了。而长安方面没有及时修改地图,所以造成地图没有记载的结果,马长海也晓得,修改地图也是五年一次的大活动,而且随着每年地方上的路线改造,驿站也跟着迁移,所以修改地图这也算得是个巨量的任务,即便是修改了,也存有一定的偏差,所以他也认可这个说法。
牛化龙道:“闲话就少说了吧,赵驿吏,我们今日来此,就是想探听一下这里最近有没有闲人出入,你也知道我们抓的是朝廷重犯,要是你提供线索使我们抓获了人犯,我们一定会向朝廷禀报你的事迹,到时候圣上龙颜大悦,让你调到长安也是极有可能的。”
马长海点头道:“非但是这样,圣上要是高兴了,搞不好会赏你几名美女做娘子,那算也是你的造化。”
赵驿吏兴奋得全身发颤,连忙拱手行礼道:“我一定知无不言,报效圣恩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听了他如此语无伦次一说,牛化龙又忍不住笑了。
赵驿吏说,本月十五日的黄昏时分,此间路上的确经过三辆黑色马车朝着五台镇那条道路行去,至于马车里有什么人,他当时也没看见,只是看着那三辆车上的车夫甩着响鞭,驱赶着马匹前行,马车的速度非常快,没多久就消失在山野之间。
马长海紧盯着赵驿吏:“就这些?”
赵驿吏点头:“就这些,当时他们的速度快得有些离奇了,照着往日,去五台镇的马车在这条路上都会开得极慢,因为路上石块太多,如果太快会伤着车轮,但是这些车夫不管不顾的,完全把这马车不当回事,当时在下就想,该不会这些马车都是偷来的罢。”
马长海紧紧盯着赵驿吏:“你确定那些马车真是往五台镇方向开去的?”
赵驿吏肯定的点头:“那条路是去五台镇的唯一去处,不过他们要去五台镇干什么在下就不知了。”
牛化龙捻着胡须道:“看来这些逃犯都去了五台镇。”
马长海漠然望着赵驿吏:“往五台镇方向去的路上不是还有座白云寺么?他们也可以去白云寺的。”
赵驿吏恍然:“对对!去五台镇的路上的确还有座寺庙的,那寺庙非常大,据说是一个叫大智的和尚在那里主持,不过那和尚疯疯癫癫的爱说胡话,五台镇的人都不爱理他,加上他手下的徒弟脾气都不好,一到五台镇就惹是生非,所以都惹人讨厌。”
赵驿吏惭愧的道:“真是不好意思,在下居然把大智和尚这厮给忘了,使君可不要见怪,不过他们去白云寺是断然不可能的。”
牛化龙问道:“那又是为何?”
赵驿吏笑了起来:“那大智和尚是个失心疯,平时信众去烧香他也不开门,更不要说是陌生人了。”
赵驿吏想了想,突然又道:“说起反常,我倒还有个情况要反映与使君。”
赵驿吏说,就在当日夜晚时分,有一个年轻人过来投驿,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眉毛粗黑,体型也高大,说话瓮声瓮气的。赵驿吏让他提供谍文,但是他无法提供自己的身份证明,于是赵驿吏就拒绝了他的投驿。
但那日山中下了大雨,赵驿吏也是同情他,但是国家法度是不能违反的,不能提供身份谍文就不能让他住宿,所以赵驿吏就悄悄告诉他可以到官驿旁边一所废弃的民居去休息一晚,那年轻人非常感激他,也塞给他一些银钱,但赵驿吏没有要这些钱,他只是觉得这年轻人非常奇怪。
就在当晚,雨越下越大,到半夜的时候,赵驿吏听着雨声无法睡着,他害怕后院的马厩被暴雨淋垮,于是就披着蓑衣打着雨伞去看,结果走到后院的时候,就听到院墙外的官道上有马匹经过,那些马匹在官驿门前停了下来,有人在雨中大声说话。
当时听那声音大约有四个人,他们走到驿站前敲门,赵驿吏站在楼上往下望,发现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刀,在这样的夜晚行路,居然还带着犯禁的佩刀,这些人要么是朝廷的人要么就是流匪强盗,赵驿吏决定不开门,而且还悄悄的进入房间通知了那些驿卒让大家小心戒备。
大唐朝虽然是太平盛世,但太平盛世仍然有强盗有流匪,特别是在这荒郊野外更有乱贼出入,他们不能不防。于是惊醒的大家蹑手蹑脚的提着刀枪摸下楼来,守在门边,防备那些人冲入驿站。但是那些人敲了半天门,居然没有进来。
这时候雨中有人发现了在驿站不远处的废居,于是一行人就朝着那废居赶去,当时赵驿吏还非常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那年轻人进去住,这下可好,这些人进去,也不知道他是祸还是福?
其实也是赵驿吏惹的祸,本来那个青年去废居睡觉的时候,他本不该管闲事给他雨伞油灯和被褥,光是被褥和雨伞倒也罢了,重点是油灯,要是没有那盏油灯的话,想必在暴雨的黑夜那些人是无法看到那几间废居的,但就因为那盏油灯,所以那废居被那帮人发现了。
当然这事情也是不确定,在暴雨之夜,一帮人肯定会像无头苍蝇般乱飞,巴不得找到一个落脚歇息的地点,即便那青年不点油灯,他们也许也是会发现的。
赵驿吏决定,如果发生事故,他会去帮助那个青年,这不是行侠仗义的情绪在作祟,而是因为假如在自己的驿站发生杀人事件,而且当时还有那么多人和自己在一起,假如自己不出手而导致那青年被杀的话,那这事情传出去就很没有面子,一是上头会认为自己没能力,二是手下会认为自己非常的怂,大家都会看不起他。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在驿站范围出现任何暴力事件,这是他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乱来就是挑战他的权威。
不过赵驿吏还是心存着某种幻想,他认为这些人不过是在雨中赶路,也许他们会和青年相安无事的度过一夜,假如是这样,大家就皆大欢喜了,无论他们是不是流匪或乱贼,重要的是大家都平安,不流血是最好的了。赵驿吏讨厌暴力讨厌流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基于这个幻想,他决定先不要出去惹祸,等等看那些人的反应,假如他们真的要欺负那青年,那是绝对不可以的,但是如果大家都和平相处,自己又何必去惹这个麻烦。于是他让一干人等守候在门边,听他的命令行事。
暴雨下得非常大,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下来,砸得驿站天井里泥地溅起多高的一层白茫茫水雾,积水已经弥漫了天井中间的空地,哗哗的流淌着冲涌向下水道,下水道发出咕咕的流水声,黑暗中散发着浓烈的水腥气,头顶的屋檐不断流下雨水,简直如同小瀑布一般。
赵驿吏仍然很担心马厩,因为那马厩的茅草顶早就该换得了,要不是自己拖一天是一天,也不至于到下场雨都担惊受怕的结果。
暴雨如注,实在听不清楚外面那些人在说什么,但是远远的仍然可以听到他们在争吵,甚至还听到有刀声劈击的金铁交鸣,有人在雨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夹杂在暴雨声中格外的清晰,赵驿吏叹了口气,挥手命令大家冲了出去。在行动之前他反复要求,一定要看清楚才出手,不要误伤了自己人,而且他也强调举火把的人一定要保持距离注意安全。等到大家冲出去的时候,赵驿吏也提着刀跟着跑进暴雨之中。
跑到废居那里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废居的门被人踢破了一个大洞,另外一扇已被刀砍掉了半截,在废居外面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那些尸体瞠目结舌的望着天空,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鲜血渲染着地上的雨水,混淆着流淌向低洼之处,在火光照映之下,这些鲜血更显狰狞刺眼,在尸体中有一人还在拼命爬行。
赵驿吏连忙上前,命令人将他扶起来,但那人已经伤得非常之重,胸口上已经被戳出七八个血洞,鲜血宛如水一般咕咕直冒,那人已经无法开口,一开口嘴里就冒血,他只是充满着恐惧的望着赵驿吏,将手抬起来指向废居后面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