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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明月当空,月光慷慨地透过窗子洒进屋里,洒在相依相偎的萧天澈和阮晴柔身上。云音听到阮晴柔淡淡地“嗯”了一声,二人就再也没有说话。
秋天的夜里,若是晴朗无风,当真是寂静得有些可怕。
云音看他们彼此你侬我侬,却没什么进一步的交流,一时也觉得挺害臊的,索性张开翅膀便飞了回去。
白墨正站在云音的屋前,长身玉立,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紫玉笛音色清脆,曲调也算悠扬,只是在这样的秋叶里,总还是带着一些萧索与孤寂。云音飞到他身边,施施然变回了人身,含笑打破了这带着些凄凉的笛音,“怎么还没睡啊?”
白墨停止了吹奏,将紫玉笛从自己唇边拿开,噙笑垂眸道,“想来看看,你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新消息。”
“你知道我去了成王府?”云音惊诧道。此番去成王府全是她一个人的打算,谁都没有告诉,白墨又是如何知道的?
白墨却是信步往屋里走去,笑道,“出去站了一晚,你难道不累?快回屋歇歇吧!下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琢磨了一下午,傍晚吃完饭便出了文王府,你难道不是去了成王府?”
云音听了,愈发觉得白墨这个人聪明通透,智慧无双,当即抬步跟上去,问道,“白墨,你可知道羊脂玉?”
“羊脂玉?那便是白璧无瑕的白玉了,温润华美,细腻通透,在软玉中可谓上品,在人间,向来只有帝王将相才佩戴得起。这种玉在颍都这样的地方并不多见,指节大小的一块便是价值连城了。”白墨解释罢了,转头看到云音一脸沉思的样子,温声问道,“怎么?你今晚的发现,与这羊脂玉有关?”
云音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线索,今晚萧天澈很晚才回去,我在枝头站了一晚,就听到了这么点消息。听他们的意思,阮晴柔似乎一直戴着一块羊脂玉坠。只是不知道这羊脂玉坠有什么特殊意义没有……”
次日天一亮,云音用过早膳,依然像往常一样去给凌汐落施法。其实她总觉得,照着白墨那五千年的道行和出神入化的法术,若是让白墨来帮凌汐落疗伤护心脉的话,总比她做的效果好得多。只是她这次早已夸下海口,要自己独立完成这件事。有人依赖的感觉是好,但她毕竟是个堂堂正正的鹊仙,总要学着以自己的力量完成自己的事业。
万一有一天,白墨离她而去了,她又该靠着谁呢?
云音这样想着,便每日里尽心尽力地去给凌汐落施法,明察暗访地寻找那些她不知道的有关凌汐落的秘密。白墨倒也配合得很,云音不让他插手,他便真的自己一个人在文王府呆着,只是晚上云音晚归的话,他总会在檐下吹着笛子等她,云音有什么困惑的时候,他也会仔细地听着,适时地给出一些见解与意见。
在成王府待了两天,又在文王府待了两天,算起来,凌汐落已经中毒七日了,只还余六日,若是六日之后,他们还是没有把无忧花带回来,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在文王府的第三天,云音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萧天淇正坐在凌汐落的床前,目光沉痛,口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她进来,萧天淇倒也没有惊讶,从容地从床边起来,恭恭敬敬地朝着云音施了个礼。倒是云音没有料到他会在这里,一时吃了一惊,摆手让他起身之后又不好意思地臊红了脸,“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会在这儿……下次,我敲门!”
萧天淇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介怀,依旧恭敬谦卑地把云音让进去,诚恳道,“多谢鹊仙大人仗义相帮。听四哥说,便是您为她施法护住了心脉,若是没有采得无忧花开,中毒十三日后,也将药石无效了吗?”
云音点了点头,叹道,“过了今日,便只剩下五天了。”
萧天淇目光悲戚地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时却丝毫不见其悲伤的模样。在颍都呆了这么多天,云音早已看得明白,他们这些帝王将相,总不喜欢将自己的弱点展现给别人看。无论心里多悲伤,总还要装作是固若金汤的样子。其实何必呢?每个人都有弱点,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悲伤。云音看着,也不多问,只是礼貌地微笑道,“我要为汐落姑娘施法了,不知文王……”
话还没有说完,萧天淇便朝云音拱了拱手道,“有劳鹊仙大人了。”
说罢,径直便出了屋子,还不忘帮云音把门带上。
云音施完法走出房门,不期然看到萧天淇正在门外待着,见她出来,萧天淇立即便做出了一个恭恭敬敬的样子,垂眸问她,“鹊仙大人,若是您有时间,可否听在下给您讲个故事?”
云音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听人给她讲故事,这是消磨漫长光阴的最好方式。此刻听文王说要给自己讲故事,她顿时便觉得神清气爽。直觉告诉她,这个故事即便与凌汐落无关,也该与萧天澈有关,总之肯定与此次的这桩差事密不可分,眼看自己心心念念的谜底就要付出水面了,她心里简直有无数朵花蕾在迫不及待地绽放。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点了点头,当即便应了下来。
萧天淇带她漫步在文王府的后花园里,亭台楼阁、奇石假山,秋水浮汀,落英缤纷,十分萧条。
他似是在斟酌自己的说辞,在后花园里静静地走了大半个园子都没有开口,云音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了,不由得出声提醒,“文王不是说要讲故事吗?若是不想讲,本鹊仙便回去了。”
萧天淇歉意一笑,温润如玉地朝她赔了个礼,这才开口道,“天淇听四哥说,若要想请鹊仙大人帮我们采下无忧花,只有一个办法——打动您。”
云音泠然一笑,没有做声。萧天淇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她虽是鹊仙,道行却并不够深,若是换做是鹊皇,甚至是青衣,也许都能轻易帮他们采了无忧花来。可她是云音,不光仙龄小,道行浅,而且先天便有痼疾。那沁南山极高极险,无忧花的根系又极为坚韧,便是她当真化作真身飞上去了,单凭她那小小的噱,根本无法将无忧花啄下。而且,就算是她侥幸拼力将那无忧花啄下了,无忧花坠落谷底,又要到哪里再找出一株来。
她所谓的心甘情愿地帮他们,指的是用她的暗羽。可是,得是多么动人的故事,才能将她打动得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挽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萧天淇见云音不动声色,只当云音不相信自己,只好坦诚道,“实不相瞒,我四哥派去采花的人至今都还没回来,眼见这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们拖得起,汐落却是拖不起了。天淇知道,鹊仙大人见多识广,见惯了人间的各种离合悲欢,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对于我们以为的天大的事,早已见怪不怪了。可是,请鹊仙大人恕罪,天淇还是不死心地想要试上一试。”
云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天淇没有自信能打动鹊仙,但是,汐落是个好姑娘,她不该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萧天淇叹了口气,眉头笼着极为浓厚的阴云,眸光氤氲带着雾气,整张脸在阳光下明媚非常,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云音被勾起了兴致,再也容不得他这样磨蹭下去,当即急道,“我听成王妃说,凌汐落是一个厨子,区区一个厨娘竟然引得这么多人为她牵肠挂肚,我也是好奇得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的厨艺真的特别好,天下一绝,你们都舍不得让这样的厨艺就这样消失,所以才非得将她救活不可?”
此话一出口,云音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吃了。她当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只是看着这文王磨磨唧唧、废话连篇,就是迟迟不切入到正题上,她心里就像有无数只小猫在挠来挠去,自从在萧天澈的书房听到了萧天澈与萧天淇的谈话,她便对这个沉睡不醒的凌汐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样一个谜一般的人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认识、去了解。也因此,她才故意随便说了几句,引萧天淇继续往下说下去。
只是没想到,自己心里一急,说话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就成了这个样子,天下之人,又不是都是饭桶,更何况这两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坐拥颍都大好江山的两个王爷。
萧天淇却不知道云音心里的这一番计较,只以为她是在出言讽刺,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客套礼貌,直接便奔向了主题,“当然不是!汐落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子,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厨子!鹊仙大人,不如我们坐到亭子里喝杯茶,我再慢慢讲给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