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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重的信任当头压下来, 即使叶千盈原本没有意思继续学习物理, 此时也要被感动地再好好琢磨一番了。
更何况是叶千盈本来就属意物理呢。
叶千盈一颗心里沉甸甸的, 面对唐教授的这份好意,她一面是感动,一面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要是按照惯例……”
小老头嗨地一声, 非常不耐烦地挥了挥胳膊:“惯例,这算什么惯例。论文是你写的,方法是你提出来的,实验是你做的。一个一作, 你就署名也当之无愧嘛。”
其实往前头追究,唐教授也不是没做过署名一作的事, 毕竟江湖规矩就是这样的:别人家的物理实验室都只给学生一个二作三作,要是他偏偏次次都给学生一作, 那就太乍眼了。
别说b大物理院, 就是放眼全国,当导师的一般都这么搞, 学生们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大环境就是这样的, 没得只显出他一个人清高。
相比之下,唐教授还算是教授里比较好的那一种呢。毕竟,有的导师心狠到了极点,学生的论文只给一个三作,一作给自己,二作安排给别人, 没有厚礼的话,论文写作者连个二作的名字都保不住。
要是真追究起来,那就关乎华国现在这种完全由导师一手遮天、牢牢把控学生毕业与否的制度问题了。这些年里,高校硕士和博士生因为毕业的缘故,也已经出过不少的事。
关于教育制度的问题,说起来太复杂,太混沌,唐教授心里清楚里面水浑,也不会当着叶千盈的埋怨。
他不等叶千盈再开口谦虚,就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这篇论文你大概多久能写完?半个月够不够?”
叶千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一周就足以写完了。当然,她得给自己留出来一点余暇。
“十天就差不多。”
唐教授点了点头,以他对于叶千盈的了解,觉得大概也就是这么些时候:“好,那就十天。等你写完论文以后,你把论文拿过来给我看看,我给你掌掌眼。”
停顿一下,他又放缓了自己的声气:“这几天我给你放假,你专心写这个论文吧。有什么需要的数据自己到实验室来做。你是不是住校?实验室里要是有事,你在学校里,就近能直接过来,很方便。”
毕竟,现在实验也做得差不多了、叶千盈在陆院士眼前也露面挂过号了,唐教授自诩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实验室里就差收尾的工作,那就不用再折腾叶千盈了。
叶千盈答应的很爽快:“谢谢教授,那我这几天就先不去实验室了。”
唐教授很是宽容地笑了笑,小老头说话直接,一开口就是最纯粹的大实话:
“原意也没指望你在实验室里帮忙。”
唐教授之所以在假期留下叶千盈,本来就不是为了实验室的打杂——他要是放出话来,物理院至少几十个学生抢着上来想帮他打杂呢。
从最开始想和数学院抢学生得时候,唐教授就纯粹是出于自己一片爱才之心,
当然,名义上只是来“打杂”的叶千盈,居然还能阴差阳错地给实验室带来这么大的进步,这可是唐教授没有想到的。
实验室里的研究成果,外人说起来还是会归功于他这个当导师的名下。
直到现在为止,叶千盈拿到论文一作得到实惠,他这个当导师的则因为解决了技术壁垒得到名誉,这可是唐教授一个多月前万万想不到的意外之喜了。
由此可见,叶千盈这个学生,真的是收了不亏,收了血赚啊!
一想到这里,唐教授只觉自己一双眼睛明亮识人,堪称宝刀未老,真是扬眉吐气。
“去吧去吧。”他佯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去给我好好把你那个论文琢磨琢磨,要是初稿拿给我看的时候,让我发现你写的不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叶千盈一点也不把小老头威胁里的“不客气”放在心上。
别的师兄师姐怕唐教授发火,她不怕。
熟悉了唐教授的性格之后,叶千盈就发现,唐教授有些像是一只纸扎老虎,虽然嘴上说的凶,但实际碰到了什么情况,小老头的心还是很软的。
就像现在,他气势汹汹地说着不客气,但要是发现叶千盈的论文里出了问题,那他肯定是比叶千盈还要着急。
从这个角度看,教授的脾气其实是很好的嘛!
——当然,叶千盈的这番心得要是被那些师兄师姐听到了,准得把眼睛瞪得大大。
他们恐怕会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地冲着叶千盈耳朵告诉她:
“小师妹,你真以为唐教授始终都这么好脾气吗?”
“不是啊!”
“他脾气这么好,他刀子嘴豆腐心,那都是因为面对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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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篇物理论文论文写了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时间。
所有的原理、实验步骤和论文结构都在叶千盈心里,她成竹在胸,索性一直写到第二天的中午。
夜里困到眼皮打架的时候,叶千盈直接进了学习空间里整理数据,等到第二天早上,她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抓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机,然后才拖沓着拖鞋去洗漱间刷牙洗脸。
至于早饭,她顺手从零食箱里拿出两袋饼干解决——这也是她们寝室的惯例了。
零食箱当初是叶千盈最先搬进寝室的,就是因为晚上的时候她大脑糖分总是不够用,所以在里面添了不少高糖分的小零食。
当然,这些东西凭她一个人是吃不完的,所以每次叼起零食袋子的时候,都随意往里一摸,天女散花般地发上一圈。
后来寝室里的大家都那个零食箱的存在,平时买完零食全都随手往里一塞,三个女生谁爱吃谁吃。等她们谁嘴馋的时候,也不用见外,直接在零食箱里一摸,拿到哪个不分你我。
鉴于叶千盈学疯的时候架势实在太过惊人,谈诗凝和诸梦担心叶千盈把自己饿死,所以假期离开的时候,特意去超市采购了三趟,把小四层的零食箱塞得满满当当。
只能说,她们的这个担心不无道理。
因为今天早晨,叶千盈一连拉开两层零食箱,发现里面唯一能垫垫肚子的,似乎就是两包夹心饼干了。
随意拆了一封,也没看是什么口味,叶千盈咬下一口,脸色慢慢地变得奇异起来。
她含着半块饼干,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还是翻开饼干包装袋,在右下角找到那行决定饼干命运的小字。
——火锅底料味。
叶千盈:“……”
等等,是她落伍太久了吗,现在连这种味道的饼干都有了?
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叶千盈又翻过另一袋饼干的标注。
这袋倒不是火锅底料味了,这袋是香菜味的。
叶千盈:“……”
这就比火锅底料还要过分了好吧。
当香菜作为一种调料的时候,叶千盈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旦它变成了一道主菜……
会出现这两种口味的饼干,多半是诸梦和谈诗凝在和她开玩笑。
叶千盈和那包香菜味饼干面面相觑,最终决定,这个早饭她不吃了。
“再写三个小时,我直接去食堂。”叶千盈让系统帮她定个闹钟:“再写三个小时,我论文的骨骼框架就能定好了,接下来只要往里面填肉就行。”
都已经这么辛苦了,中午就犒劳自己吃一点好的嘛!
……
于是,叶千盈中午吃的是火锅。
为了防止面前摆着抱抱熊,独自一人享用鸳鸯锅的独特场面,叶千盈特意叫了沈瀚音一起。
她之前问过了,沈瀚音这两天也闲,和她一样,他也在心里磨一篇新的论文。
火锅汤里飘着灿汪汪的红油,牛大骨熬的底汤,只要稍微加热一会儿,就飘出浓浓的辣香。
正值七八月份的当口,老天爷热得简直往地上砸火球,叶千盈吃的满头冒汗,沈瀚音显然也不逞多让。
“夏天吃火锅,还赶在中午。”沈瀚音笑着说了叶千盈一句,不过从他的食量来看,他对这个安排倒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别提了,本来也没想吃火锅的,一顿假火锅把我馋瘾都勾起来了。”
叶千盈稍微总结了一下今天早晨的时候,自己仅剩的两包饼干都是个什么神奇口味,引得沈瀚音十分好奇。
“说起来,那个牌子的饼干似乎总是会推出些奇奇怪怪的口味,我记得在大前年的时候,我还在它们那里吃到过鱼腥草口味的饼干。”
叶千盈:“……”
老天鹅啊,究竟有多少忠实客户养着,能让那个品牌活了这么年?
不过,饼干和早饭的事只是个话引子,叶千盈很快就把话茬收了回来。
“不提饼干了,你最近在写的那个论文是怎么回事?”
“说是我的论文,但这一篇算是我给胡教授的实验室代笔。”
沈瀚音淡定地喝了口水,显然对于这种学术界的潜规则已经十分熟稔:“下一篇是我给自己写的论文,已经在预备了。胡教授答应了,我写完这篇以后,下一篇我直接署名一作。”
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差不多了。
“你们那个数学实验室在研究什么?”
“左右离不开几何。”沈瀚音的目光在桌面上寻觅了几圈,很快眼前一亮,从盘子里捞出一团肉质劲道的虾滑。
“就拿这个举例,我们先假设它是一个球体,然后这根菠菜,我们假设这是一根线……”
沈瀚音就这么物尽其用,利用桌上的食材,相当详尽生动地给叶千盈描绘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研究内容。
夏天的时候火锅店生意本来就不是特别好,二楼坐着的几桌客人都是有数的。
沈瀚音和叶千盈都相貌不错,因此即使靠近墙边坐着,也引来了不少目光。
很是有几个八卦的客人,悄悄和自己的同伴猜测叶千盈和沈瀚音的关系。
“男女朋友吧,郎才女貌,一看就知道是男女朋友。”
“我看不像,他们之间哪有男女朋友那么黏糊,我觉得一定是闺蜜。”
“分明就是刚认识没有多久的男女朋友吧,可能对彼此有意思不好意思说,所以才坐了对桌。相处起来那么自然,挺难得的。”
“别傻了,这种相处模式一看就知道是闺蜜啊,你看男的也不向女的献殷勤,女的也没有给男的夹菜倒饮料,没准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呢?”
这番隐晦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沈瀚音试图用一个虾滑、一个撒尿牛丸、几根菠菜和金针菇给叶千盈讲解四维空间中的扭结问题为止。
原本还猜测叶千盈和沈瀚音关系的两个食客,瞬间统一了意见。
“相亲,这两个人准是在相亲。这种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理工男太典型了,只会说自己兴趣范围内的东西,对别的事都不关心。完了,长再好看也没用,这对儿保准黄了。我觉得,一会儿女方准会把他挂到网上奇葩共赏。”
叶千盈不知道,此时居然还有食客拿她和沈瀚音的互动下饭。
她只是皱着眉毛,完全沉浸在沈瀚音提起的话题里。
虽然几何和代数同属数学,但是不同领域的问题就像是进化树的不同树梢,虽然出自同一个树干,但并不是想要融合就能融在一起去的。
以叶千盈现在的研究范围来说,要理解沈瀚音的讲述还有点困难。
“等一下,你说是扭结是吗?那你要怎么证明这个是扭结不是切片,用arcgis拓扑证明它的边界节点?”
“不是边界节点,是证明它的不平滑性。”沈瀚音很有耐心地用撕去叶子的菠菜梗在自己的筷子上反复打结:“面拓扑里,区域要素可以共享边界……”
叶千盈皱着眉毛听了一会儿,突然重重地把水杯往桌上一吨。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这下子,不但沈瀚音震了一下,就连刚刚那两个议论她和沈瀚音关系的食客,都下意识地看向这个方向。
“完了,那女生受不了了,估计要泼男的一脸水。”
“夏天相亲吃火锅,本来就够绝的了,上桌以后居然讲什么拓扑,我要是那个女的,我没睡着都算是给面子了。”
两个食客期待地睁大眼睛,预备看这一场人间世的好戏——
但她们只错愕地听到,叶千盈非常清晰、流畅、快速而且不说人话地问道: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收敛性里创建要素,然后求容差?”
沈瀚音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自己的研究证明:“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不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叶千盈眼里带着大彻大悟的神色:“这下子就全通顺了,比尔猜想里面最后的那个椭圆……”
她伸手插到自己的书包里,第一时间就拿出了白纸。
叶千盈出门的时候,身上连手机都可以不带,只有纸笔是万万不可或缺的。
沈瀚音非常理解她此时的感受,因此变魔术般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笔递给她。
他匆匆把桌上的碗碟捡到一边,小声催促她:“快写!”
听到叶千盈的只字片语,结合叶千盈目前的数学研究,沈瀚音已经猜到她的脑海里正出现着怎样一番的头脑风暴。
叶千盈也不和他客气,直接拔开笔帽就用。
沈瀚音非常热情地、非常靠谱地、非常懂得地把桌子上所有的菜都挪到一旁的菜架上。
他甚至叫了个服务员,让他把桌上的那个红油锅子也端下去了。
紧接着,他也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沓白纸——对,沈瀚音出门连自己都可以不带,就是不能不带纸笔——小心翼翼地放到叶千盈手边。
对于叶千盈现在这种状态,他可是太清楚了。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刻,满脑子的思路如果不像摆摊一样,摞得桌上哪里都是,那算他输。
做完了前期准备后,沈瀚音自觉已经没有什么遗漏,给叶千盈的前期准备做得非常到位了。
所以,他相当痛快地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和服务员又要了一杯西瓜汁,愉快地继续开始写自己的论文。
他还想争取假期里写出两篇论文呢,每分每秒都很宝贵,所以不能耽误嘛。
旁边的两个食客,面对这种急转直下的事态,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其中一个缓缓道:“其实我们都猜错了……”
另一个十分赞同地附和朋友的观点:“所以,他们俩其实是同事吧。”
第一个人心有悸悸然地连连点头:“太可怕了,我老板压榨我加夜班的时候,我也是这个状态……”
“被压榨”的叶千盈浑然不觉,乐在其中。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一直以来,叶千盈为了比尔猜想所做的一切准备、乃至她在查阅了现有的所有文献后,最终推想出的几种最有可能的证明方式,如今都像是画卷一样,有条不紊地在她的脑子里展开。
而脑子里的画卷映进现实,就成为了叶千盈落在白纸上的这些思路。
一条行不通,没关系,她很有耐心,那就换下一条。这条有些卡住,还是没有关系,标记一下放到边上……
一个猜想既然被提出,就一定有一条路径通向它的核心,使它可以被证实或者被证伪。但在证实或者证伪之前,所有关于这个猜想提出的数学见解,都是薛定谔式的。
在之前的z大学术会议上,与邓淑华院士的交谈中,叶千盈已经受益良多。
邓院士本身就是微积分几何界的顶尖人物,叶千盈当时曾经拿出几个自己困惑的问题向她请教,邓院士非常有耐心地为叶千盈一一回答。
除此之外,在邓淑华院士的扩展内容当中,叶千盈的思维网络互相交织,因此而产生了一条崭新的思路。
这个思路不如叶千盈之前想要走通的那几个方法来得简便。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叶千盈,新思路更正确。
有些时候,人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比如说一个当惯了警察的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某个路人“不对劲儿”,摁住一看,果然是某某流窜在外多年的逃犯。
再比如,某个医生在走廊里匆匆走过,突然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一停,转身指着某个病人大喊:“快拦住他,他要跳楼!”
那种“不对劲儿”和“死志”,都是他们要积年累月地浸泡在自己的工作中,还不等被理智接手,就先由感官察觉的“经验主义”。
同样的情况,落在叶千盈身上也是一样。
正因为她对于比尔猜想已经关注许久,几乎阅读了所有的关于比尔猜想的文献和资料,所以有的时候,说者无意,却能直接触动叶千盈大脑里储存的资料库。
沈瀚音的三言两语,正好无意间打开了电路开关,叶千盈脑海里的灯泡,直接被他啪地点亮。
这一写就足足写了一个半小时,沈瀚音期间喝了两杯果汁,跑了四趟厕所。
看叶千盈终于抬起头来,脸上难掩疲惫,双眼却闪闪发亮,沈瀚音就知道这事有谱了。
他笑着问叶千盈。
“怎么样?”
叶千盈的回答掷地有声:“证出来了!我证出来了!我证出来了!”
重要的话才说三遍,叶千盈把这么一个简单的句子一脸重复了三遍,足以得见她此时的兴奋之意。
怎么能够不兴奋,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独立证明猜想啊。
上一次的回文数证伪,叶千盈算是沾了系统给予的猜想碎片的光。
但是这次不一样啊,比尔猜想彻头彻尾都是被叶千盈一个人证出来的。这一次没有系统的帮助,它就属于叶千盈一个人!
更何况,作为一个价值一百万美金的猜想,比尔猜想的证明,同时还意味着大笔大笔的名气值入账。
叶千盈:“!!!”她的磁卡!她的数学家在线交流磁卡!
五百点积分一张,去抢都比这个便宜。现在,叶千盈总算是有钱买了。
像是为了让叶千盈更有成就感一样,系统的提示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恭喜宿主解锁【比尔猜想】,奖励宿主成就x1,积分500000。望宿主再接再厉,继续挑战更多数学难题。”
叶千盈:耶!
到现在,积分已经不怎么重要,只是叶千盈缴纳智能模拟课堂的学费了。
但是成就!
据说这个东西可以在商城的顶层用到。
商城的顶层……那不就是传说中卖大国重器的特殊格子吗?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叶千盈简直想要跳起来载歌载舞一番。
沈瀚音点点头,煞有其事地对她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冷静点冷静点,我们都知道你证了,上一个像你这么激动的人叫范进,你猜他怎么着了?”
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关于“证了”和“中了”的谐音梗,叶千盈的脑子还泡在数学里没有反应过来,因此听到的时候就是一愣。
等她搞明白沈瀚音在说什么,不由得“切”了一声。
那部分不属于数学的脑子逐渐翻涌上来,叶千盈的身体感官也在一点点的恢复,她揉了揉脸,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饥饿。
她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都没吃什么东西,中午好不容易吃一点丰盛的,结果没吃两口就被沈瀚音的随口一句击中了思路,彻底忘记了要吃饭的事。
现在疲惫和饥饿后知后觉地涌动上来,长时间高强度的思考极其费脑,耗糖量极大。所以,叶千盈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腹中空空,马上就要饿晕了。
饿晕之前的当务之急是觅食,再有就是把满桌的思路收集起来,等着自己拿回去后改成论文发表。
叶千盈一边按照自己记忆里的顺序收拣着满桌的白纸,一边问对面的沈瀚音:“呼,有东西吃吗?”
沈瀚音好笑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他们在哪儿啊?
火锅店。
火锅店能缺吃的吗。
于是,铺满了整个桌子的草稿被叶千盈仔细收好,红油火锅有被端上桌面加热。刚刚履行了自己职责范围外的虾滑、撒尿牛丸、金针菇和菠菜,都被统统丢进火锅当中。
叶千盈吃了好几筷子,才意识到沈瀚音一直没怎么吃饭。
“你也吃啊?”
沈瀚音容颜惨淡:“不了,喝饱了。”
他刚刚在无知无觉间喝下了两大扎果汁,按照沈瀚音的预感,他恐怕很快就要去上第五次卫生间了= =
叶千盈:“……”
没想到自己请客居然搞成这样,叶千盈有点歉意地咳嗽一声,把自己特意挑拣出来的那沓草稿纸推给沈瀚音看。
“这是比尔猜想的证明思路,你替我看看?”
沈瀚音也不见外,直接接过那沓草稿。在入手的瞬间,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の白纸黑字,很是明显地一愣。
叶千盈注意到他的表情,追问道:“怎么了?哪儿不对?”
难道是她不小心,从第一页的内容开始就证错了?
不可能吧,第一页写的是她之前琢磨出来的思路,反复在心里打磨过很多遍的,不可能出岔啊。
沈瀚音把稿纸凑近自己的鼻尖,很是郑重地对着叶千盈点了点头。
“红油味,牛肉味,火锅底料味……”
“好歹也是一个价值一百万美金的猜想,结果就带着一身火锅底料味闪亮登场?”
这可是价值一百万美金的猜想啊!
有谁能想到,它居然会在一家火锅店里被证出来。
叶千盈:“……”
这也没有办法,火锅和麻辣烫这种食物就是气味大,吃一顿连衣服上都会吸上味道。这几张草稿被熏也熏入味了。
“多谢提醒,在写致谢名单的时候,我一定会把这一节写进去的。”
她可以开始写比尔猜想的论文啦!
这一次准有资格投《duke mathematical journal》了!
想想物理论文已经做出了框架,数学论文也已经捋顺了原理,叶千盈接下来有两篇论文等着她写,这可真是……
太让人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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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篇论文都在假期结束之前写好,扑棱棱地飞了出去。
对于自己的论文内容,叶千盈是很自信的。物理论文唐教授看了以后都觉得好,只替她更改了几个地方。
至于比尔猜想的论文,沈瀚音有一部分没有看懂。
叶千盈在学院里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专门搞几何的老师,所以论文一时也找不到人帮忙看看。
要是别的论文也就算了,偏偏比尔猜想关乎一百万美金。叶千盈自己对一百万美金没什么感觉,架不住别人没感觉啊。
这么一件名利双收的事,叶千盈觉得,要不是和别人有仇,那就别把这么香的一个铒放到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去诱惑别人。
毕竟,专心纯粹做学术、一心一意搞研究的人虽然不少,但她遇到唐教授和关教授一举成三生有幸了,不可能各个都让她遇到。
不过,最后比尔猜想叶千盈还是找到人帮忙看了。
不是别人,正是邓淑华院士。
邓淑华老人堂堂一个院士,无论是从金钱上看,还是从成果上看,当然都不至于贪图叶千盈一个小姑娘的东西。
她对叶千盈的论文提出了非常精炼的修改意见,认为叶千盈还可以把证明步骤再缩短一些。并且写了一封短信,鼓励她再接再厉。
在接到来自邓淑华院士邮件的时候,叶千盈真是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温暖地化掉了。
即使没有再见面、没有通电话也没有打视频,然而邓院士高尚的精神光辉,已经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叶千盈的身上。
她究竟何德何能,总是遇到这些可爱可敬的学者呢?
前辈们既然甘愿做照路的火炬,那么,像她这样的后辈,就不能辜负前辈的期望,要早些接过前辈们手中的光芒,和他们并肩而立才是。
这一刻,叶千盈在心里暗自地下定了决心。
她也想成为邓院士这样,温暖、高尚、浩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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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窦信然终于提着行李箱从抵达帝都的飞机上走了下来。
在他的行李箱里,带着自己简单的行李、送给沈瀚音的爱之锤头(备注,塑料模型。上一个铁的没通过海关,直接被人收缴了),以及拜访叶大哥以后,叶家人托他捎给叶千盈的一点东西。
其实现在物流很快,用快递寄过去也用不了几天。
但或许是老一辈的传统还留在大家的思想上,亲近的人见面的时候,总是要亲自带一点东西才能表示惦念。
就像是情人节时送给女孩的花朵,贺卡上面的情话多半是网上直接摘抄而来,但也总要有那么一个,不然就总少那么一点意思。
接机口人头息壤,然而窦信然刚一出闸,就在人海中第一眼看到了叶千盈。
她太显眼了,即使不施粉黛,也美得凌厉,漂亮的心惊。这样好看的女生站在人群里,就和油溅在水里一样分明。
人与人之间稀稀落落地站着,人头和后脑勺看起来都是一个模样,但偏偏只有叶千盈,就像是窦信然和她之间有什么线牵着似的,那提线一扯,窦信然抬起头,连角度都不用转,眼神就径直落在了叶千盈的身上。
完全是在不自觉之间,窦信然笑了起来。他大步踏出人潮,一路上说了自己也数不清个的“借光”、“抱歉”和“不好意思”。
终于,像是翻刀山那么费力,像是蹈火海那么久的时间,窦信然终于站在了叶千盈眼前。
这是活生生的、面对面的,不是隔着手机视频,也不是在写数学题的时候顺手支起手机支架的叶千盈。
是专门来接他,此行专门为他而来的叶千盈。
千言万语在窦信然喉头来回滚动,热腾腾的情意从肺腑里蒸腾上来,在喉管里压缩一遍,最后尽数化作一句简单的问候和一个笑容。
“想你了。”
叶千盈不假思索地笑道:“我也想你了啊。”
她伸手去接窦信然的行李箱,窦信然当然不可能让她来拉箱子。他把箱子倒了个手,动作相当利落。
“沈瀚音呢?”
“他今天有事,说是来不了了。晚上叫上他一起吃饭吧。”
说话的时候,叶千盈也忍不住看看自己身边的窦信然。
视频里看着毕竟不太真切,前置摄像头上镜就先胖十斤。现在的手机摄像头即使用户不设置,也多半自带美颜和拉皮,有一次窦信然换了个新手机,不知道那个手机原始设定的数据是什么,一开摄像头磨皮磨得连鼻子都快没了。
还是在现实里面对面见到了,那股熟悉和思念才缓缓地定下来。
g国有些偏热带气候,窦信然一去半年,比上次叶千盈看到他的时候更晒黑了些,皮肤晒成了西方人宁愿晒伤都想美黑出来的天然麦色。
一般人黑瘦起来多半像条泥鳅,别人看着首先想要把人按进水坑里涮涮,但是窦信然不一样,他相貌天生冷峻,在世事里打磨一场,就像是宝剑终于开了刃。不言不笑的时候,窦信然气质如冷刀出鞘一样的锋利,配上麦色的肌肤和挺拔的身材,攻击性简直扑面而来,直接a人一脸。
叶千盈惊异地发现,有些事可能还真得看长相,长得好确实吃香。按照叶千盈的审美,她一直对白净的、温柔的,儒雅的男性更具好感,但是眼下见了窦信然,她突然又觉得这种长相——肤色深一点、轮廓冷一点、气质锐利一点的——好像也不错。
果然,帅到了一定地步,是可以超越审美偏好的。
又或者是因为窦信然是老相识了,她偏心。
叶千盈在心里暗暗惊叹一声:之前送走窦信然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小伙子,而现在把他接回来时,窦信然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