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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高?”宛阳郡主纳闷的说道, 她转着脑袋找了一圈,说:“树吗?”
“没什么。”厉长生微笑着说。
“哗啦”一声, 车舆帘子放下,阻隔了外面的微风与一切。
城门楼之上,白衣少年身边还站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公子,可不就是昔日里的喻青崖喻公子?
喻青崖趴在城门垛子上,只是往下瞧了一眼,连忙使劲儿揉着自己的眼睛, 道:“完了完了,我见了鬼了!”
“大呼小叫什么?”陆轻舟就在一侧,低声说道:“莫要惊扰了太子殿下, 嘘——”
喻青崖赶忙瞟了一眼站在跟前的白衣少年,对陆轻舟比了个手势,然后拉着陆轻舟到一面去窃窃私语起来。
“你不知道我方才看到了什么?!”喻青崖表情夸张到甚至“狰狞”的地步,道:“厉大人啊!厉长生!下面,下面,坐在马车里!”
陆轻舟听了先是睁大眼睛,随即露出不屑的表情, 道:“什么厉大人?绝不可能的事情, 你莫要瞎说八道, 若是叫太子殿下听到了, 怕是……”
喻青崖又偷瞄了一眼出神的白衣少年,点了点头。
陆轻舟往城门口下瞧了一眼,车舆已然过去, 根本什么都没瞧见。
陆轻舟轻叹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也不知道这是第十次还是二十次了……总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找些与厉大人相似的人来,送到太子殿下跟前,想要讨个便宜。这不是往太子殿下伤口上撒盐,自寻死路吗?”
“就是的。”喻青崖认真的点点头,说:“那些人也真是的,到底哪里找到那么多与厉大人长相相似的人来?我们厉大人莫不是个大众脸?”
“嘘!”
陆轻舟生怕他惊扰了太子,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喻青崖捂住自己的嘴巴,讪讪的笑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过于激动,声音大了一些个。
“你们要说悄悄话,到什么时候?”
不远处白衣少年目光平静,他仍是一动不动,却突然开了口。
喻青崖吓了一跳,赶紧满脸僵硬的笑着说:“没有啊?太子殿下,我们没有说悄悄话。”
白衣少年终于转过身来,十年的光阴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昔日里圆润稍显婴儿肥的脸颊,早已渐渐变得棱角分明。
荆白玉已然十八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半大的孩子。如今他身量长开,肩膀变宽,虽那身子板还略显得有些个单薄,可气势足以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他分明长着一双无害温柔的杏核眼,可偏偏总是板着嘴角,整个人看起来让人无法亲近,充斥着一股森然的死寂。
荆白玉又开了口,道:“陆轻舟,城外修建水渠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轻舟连忙回答说道:“已经开始动工,将作少府右丞说,这一次定然能叫太子殿下您满意。”
“哦?”荆白玉的声音并不大,却显得极为清冷,他淡淡的说:“若是这次还不行,便叫他提头来见本太子。”
“敬诺。”陆轻舟说道。
气氛似乎有些个僵硬,荆白玉住了口,陆轻舟是大气儿也不敢喘的。
喻青崖一瞧,笑嘻嘻的开了口,想要活络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便说:“对了太子殿下,今儿个宛阳郡主即将抵达驿馆,昔日里宛阳王曾多次站在太子殿下您这一面,太子可要前往驿馆露了面?”
“宛阳郡主……”荆白玉听了一阵沉默,说:“是当年那个六岁的小姑娘。”
喻青崖瞧荆白玉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瞬间煞白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陆轻舟在旁边狠狠瞪了他一眼,喻青崖给他递了个眼色,心说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喻青崖不知道,陆轻舟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昔日可是太子詹事,与厉长生一起每日里陪同荆白玉生活。
宛阳郡主可不就是当年那六岁的小姑娘?因着民间谣言,差点被活活烧死的可怜女娃娃?当时若不是厉长生与太子殿下,恐怕……
提起宛阳郡主,荆白玉面色不动,心里头却一颤,瞬间便想起了厉长生来。
“哈哈!”喻青崖干笑一声,赶紧着补起来,说:“啊对了,听说那流安世子也是今儿个抵达京城,还真是巧了呢,今天怕是什么好日子罢。”
“流安世子?”
荆白玉果然被喻青崖转移了注意力,脸上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来,阴测测的说道:“就是那个叫厉长生的流安世子?”
“厉……”
喻青崖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陆轻舟。
陆轻舟真是后悔至极,今儿个与喻青崖一道跟着太子殿下来巡查,喻青崖不把大家一起坑死不算完,说什么好日子,明明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
喻青崖又是后悔不迭,肠子都要变青。谁知道他一个小小流安世子叫什么名字,喻青崖只知道流安侯的确姓厉,是个异姓侯罢了。
但没成想,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哈哈——好巧啊。”喻青崖硬着头皮说。
荆白玉的脸色变得有些个惨白,但眼神与表情说不尽的冰冷,自然自语道:“好一个厉长生,真是什么人都配叫这个名字。”
车舆骨碌碌的行至都城内的驿馆,厉长生方要伸手掀开帘子,不知怎么的,就感觉脊背凉飕飕的,止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嘻嘻!”
宛阳郡主从外面掀开车舆帘子,笑着探进头来,说:“是不是有人想你了?我听说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就会打喷嚏呢。”
厉长生摇了摇头,道:“怕是染了风寒。”
“我们到了!快下车罢!”宛阳郡主道。
厉长生从车舆上走了下来,首先瞧见的便是活泼多话的宛阳郡主。
随即……
【危险指数:6】
【幸运指数:5】
系统标签突然出现,当然并不是出现在宛阳郡主的头上,而是出现在宛阳郡主身边一个侍女的头上。
厉长生止不住眯着眼睛多瞧了那侍女几眼。
侍女看起来怎么也有十八九岁的模样,比宛阳郡主大一些个,比宛阳郡主竟是高了整整一头,个子不矮,身材看上去有些干瘦,并不丰满的模样。
至于模样,厉长生全然瞧不见,那侍女一直垂着头,好像极为本分的模样,只能瞧见侍女一片黑色的头发。
【恭喜玩家“厉长生”成功触发任务11】
【任务11:帮助小旻报仇雪恨!】
【报仇对象:??】
【温馨提示:完成任务11,可增加“富可敌国”隐藏结局概率28%】
“厉长生!你看什么呢?”
宛阳郡主发现了厉长生的目光,立刻拦在那侍女跟前,道:“你可不要打小旻的主意,她是我的随身侍女,不能随随便便送给旁人的,你便是管我要,我也不会给的。”
“郡主误会了。”
系统升级2.0之后,终于给予了第一个任务。只是这任务对象,看起来有些个不同寻常……
厉长生打量了侍女小旻几眼,淡淡的说道:“长生只是在想别的事情,有些个出神。”
宛阳郡主也是好忽悠的,一句话便点点头,说:“你没有这意思就好,毕竟我们小旻长得这么好看,我那些个什么堂兄表弟的,见了小旻都一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饭的样子,两眼闪着精光呢。”
厉长生有些想笑,宛阳郡主便是这样闲不住的秉性,一路上叽叽喳喳,愣是没让厉长生能闲下来片刻。
“或许,”厉长生微笑着说道:“是昔日里,郡主将小旻侍女衬托的太过美丽,所以大家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你说甚么?”宛阳郡主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你别以为我笨,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这是变相在骂我丑呢!是也不是?”
厉长生道:“只是想说郡主您的手艺不佳罢了,并非辱骂郡主丑陋。况且郡主也看到了,眼下这周围人瞧你的目光,可是觉着你丑陋或者怪异?”
宛阳郡主有些个沾沾自喜起来,挺胸抬头的模样,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说:“行了行了,就知道你不是在夸我,肯定是在夸奖自己的手艺!嗯,也算是名师出高徒罢!”
这一路上,宛阳郡主与厉长生学了学化妆的手艺,虽然仍是不得厉长生真传,怎么学都只是学葫芦画瓢,不得其中要领。可说到底,宛阳郡主的手艺比先前好了太多,每日里的妆容也精美了不少。
如今宛阳郡主出现在哪里,绝对哪里一片赞美之声,无一人再说她丑陋,无一人再说她怪异。
宛阳郡主欢欢喜喜的往驿馆之中走去。
那侍女小旻立刻跟上,亦步亦趋的跟在宛阳郡主身后。
厉长生落后了几步,目光在侍女小旻的身上一转,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轻轻摇了摇头。
大家进了驿馆,宛阳郡主立刻说:“小旻,你去把我的宝贝都捧过来,反正眼下有空闲,厉长生你再教教我化妆罢!昨个儿的眼妆怎么画的来着,我有些个练不好。”
小旻也不言语,只是发出个单音,答应了一声,手脚极为麻利,立刻就去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捧了出来,一一码放在案几之上。
厉长生仿佛并不经意,不过那侍女小旻的一举一动,都未有逃过厉长生的眼睛。
宛阳郡主要学化妆,东西已然摆好,厉长生瞧了一眼,笑着说道:“郡主学不会,可能是我教的有些个问题。”
“我就说,肯定是这样。”宛阳郡主也不嫌害臊,立刻点头说道:“怎么可能是我笨呢?”
厉长生听她附和,便继续说道:“不如请宛阳郡主身边的这位小旻侍女帮忙。一会儿我给小旻侍女化妆,宛阳郡主就可在旁边瞧得一清二楚。”
“啊!这办法好得很呢。”宛阳郡主第一个点头同意,道:“来,小旻,过来,你就坐在这里,来帮我个忙。”
“郡主……”
小旻终于抬起头来,眼睛睁大了许多,一脸惊讶和犹豫的模样,说:“小旻……小旻……”
小旻一抬头,正好撞上厉长生满是温和笑意的目光。
一刹那的事情,小旻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看透了一般,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厉长生温声说道:“你无需害怕,只是化妆罢了,不会怎么样的。”
宛阳郡主点点头,道:“是啊,就是化妆,你会变得比现在还好看的!真的!”
“我……”小旻赶忙又垂下头去,虽然不情愿,可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厉长生像模像样的拿起一只化妆刷,在手中轻轻巧巧的转着,说:“小旻的皮肤应该是混油类型,与郡主的中性肤质不太一样,底妆产品应当更偏向于控油,保湿要求不高。”
“恩恩!”宛阳郡主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
厉长生又说:“小旻的眼睛正好也是杏核眼大眼皮,与郡主您颇为相似,用小旻给郡主做示范,是再好也没有的。”
“恩恩!”宛阳郡主继续点头。
厉长生继续说:“小旻的鼻梁很高,脸部轮廓比较突出,比郡主您还要明显一些,修容方面可以省去很大的力气。不过……”
厉长生说着顿了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小旻姑娘的脸很小,下巴稍微有些短。”
“啊?”宛阳郡主纳闷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小旻的下巴短吗?怎么感觉比我长呢?”
厉长生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每次都能说出十二分的真诚感来。
厉长生不慌不乱,认真的点了点头,道:“郡主这么瞧着并不觉得,不过下巴短的人,就容易让人觉得下颚肉多,容易产生双下巴的感觉,所以修容之时,下巴这个位置,也需要用化妆刷沾上修容粉多次轻扫几次。”
厉长生这般说着,还给宛阳郡主示意了一下,抬起手来,看似不经意的轻轻在小旻侍女的下巴与颈间碰了一下。
“啊……”
小旻顿时一声惊呼,仿佛突然被针刺了一下,整个人一个激灵。
“小旻?”宛阳郡主奇怪的说:“小旻你怎么了?”
小旻侍女连忙说:“是……是小旻才想起来,还未有替郡主准备午膳,郡主恐怕饿了,小旻这就要去忙了。”
“郡主舟车劳顿,倒是长生想的不周到,不如用过了午膳,长生再教授郡主化妆?”厉长生倒是同意小旻的话。
宛阳郡主点点头,说:“对,我真的饿了,你们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小旻就是贴心,丫头里面数你手脚最麻利,快去罢。”
小旻如获大赦,垂着头连忙快步走出房间,那急匆匆的背影,简直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赶的样子。
小旻离开老远,这才回头瞧了瞧,顿时松出口气来。
背后的确有恶鬼,而这恶鬼不是旁人,正是厉长生无疑。
“公子可是在寻长生?”
就在小旻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就瞧厉长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整个人风轻云淡,好像春日里最温柔的一抹阳光。
然而这阳光冻得小旻一个寒颤。
小旻目光乱闪,道:“世子殿下,婢子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如此?”厉长生笑的仍旧善解人意,说:“你长得的确清秀,而且年纪不大,身板又不宽,穿上女装并不突兀,只要说话的时候声音不暴露,旁人恐怕都看不出你是个男子。”
“世子您在说什么?婢子真的听不懂。”小旻比方才还要慌张了许多。
厉长生还有后话,道:“对了,还要挡住你的喉结。”
他说着指了指小旻系的极为整齐紧密的衣领子。
厉长生看到系统标签提示之时,便发现这侍女小旻有些个不同寻常,虽说穿着女装,可身形和骨骼看来,却不像是个娇软的姑娘家,倒像是个精瘦的少年。
厉长生提出用小旻来做示范,要给他化妆,还说他的下巴短,需要修容,实则便是想要趁机瞧一瞧小旻是否有喉结。
小旻之所以被厉长生碰了一下,就惊呼出声,也是发现自己的喉结暴露了,才会急匆匆离开。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男扮女装留在宛阳郡主身边,”厉长生道:“但宛阳郡主是我的朋友,所以希望你对宛阳郡主无有什么恶意。”
小旻没有说话,目光阴沉的盯着厉长生,随即垂下头来,道:“小旻真的不知道世子在说些什么。世子若是执意纠缠小旻,小旻也只好喊人来了,怕是到时候对世子您的声名不好。”
“你们在做些什么呢?”宛阳郡主走出来,发现小旻还未离开,正在与厉长生说话,道:“不是说端午膳去吗?快去呀。”
小旻赶忙点头,道:“是,婢子这就去。”
厉长生眼瞧着小旻离开,并未有再次阻拦。
宛阳郡主走到厉长生身边,围着他绕了好几圈,道:“厉长生,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了我身边的小旻!你瞧瞧,你看小旻的眼神,不一般呢。”
厉长生有些哭笑不得,道:“不一般?如何不一般?”
“嗯——”宛阳郡主琢磨了一下,说:“说不清楚。”
这小旻分明是个男人,却要男扮女装,系统又发布了要厉长生帮助小旻报仇雪恨的任务。若想要帮小旻的忙,自然需要先摸清小旻的底细,否则毫无所知,恐怕是要一事无成的。
宛阳郡主露出苦恼的表情,随即又欢喜起来,自我治愈能力乃是极强的。
宛阳郡主道:“吃过了午膳,我们出去逛逛罢。你肯定没来过都城,我带你去到处顽顽!听说这里好顽的着实多呢。”
“都城……”厉长生笑了,自己如何能没来过都城?
厉长生对这里是再熟悉不过的,而且他正好有个地方想要回去瞧瞧。
厉长生说:“有个地方,郡主肯定会喜欢的,不如下午我们便去那里。”
“什么地方?”宛阳郡主来了兴趣,睁大眼睛说:“你说出来我听听。”
“是一家香粉铺子。”厉长生幽幽的说道:“也不知道十年过去,那铺子还在不在……”
厉长生所说的香粉铺子,自然就是日前,他与小太子荆白玉,还有喻青崖一起经营的。依靠那家香粉铺子,小太子荆白玉还挣了不少的银钱。
宛阳郡主是最喜欢化妆品的,听说要去香粉铺子,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欢欢喜喜的用了午膳,立刻就拉着厉长生出了门去。
侍女小旻和一些侍卫在旁跟着,厉长生被宛阳郡主拉着手,被一众路过的旁人观摩了半晌。
厉长生有些个无奈,道:“郡主,还是松开手罢,叫旁人瞧了有失体统。”
宛阳郡主并不介意的样子,道:“我不拉着你,你倒是走快一些呀!香粉铺子在哪里?我怎么全没看到?再者说了……”
宛阳郡主露出一个有点羞涩的笑容,道:“你爹可是很想叫我嫁到你们流安去,做他的儿媳妇呢。你那大哥好酒好色就是个草包,我才不要嫁给他呢。嘻嘻……你觉得我好不好看?可人疼不可人疼?要不要娶了我呀?日后不论是流安还是宛阳,可就都是你的了。”
厉长生一听这话,又有些个苦笑不得起来。这宛阳郡主真是比现代的小姑娘还要热情如火,竟然问自己可人疼不可人疼。
厉长生感觉自己这久经磨练的老脸都未有宛阳郡主一半厚实。
宛阳郡主用希冀的目光瞧着厉长生,难得有些个小女子的扭捏之气。
厉长生温和的一笑,道:“郡主还小,婚姻大事不必着急。况且你我相差许多,着实并不般配。”
“我怎么小了?”宛阳郡主不高兴了,道:“我都已经十六岁了!旁的人家姑娘早就嫁了,我只是不想太早嫁人,爹爹依着我罢了。况且你我怎么就相差许多了?你也没比我大个几岁,只是平日里故作老成罢了!”
厉长生如今这身份,乃是流安世子,样貌虽然未有改变,但这年龄也就二十出头,的确未有比宛阳郡主大多少。
不过……
厉长生知道与她是解释不通的,在厉长生眼里,宛阳郡主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与当年六七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再者说了,宛阳郡主仅仅十六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厉长生着实是下不去这个手。
宛阳郡主重重的哼了一声,说:“你竟是瞧不上本郡主!好大的胆子!哼,本郡主也瞧不上你,一天到晚的摆着个笑脸,笑的不知道有多假呢!难看死了!而且还总是故作深沉,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模样!哼!”
厉长生被一连数叨了许多,宛阳郡主说罢了,转身便走,一副大马金刀的模样。
厉长生摇了摇头,声音也不怎么大,说:“郡主,香粉铺子这面走,方向反了。”
宛阳郡主的动作僵硬了,站在原地呆了半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回过头来,抵不住香粉铺子的诱惑,又回到了厉长生的身边来。
厉长生微微一笑,说:“走罢。”
宛阳郡主纳罕的道:“等等,方向不是反了吗?怎么还往这面走?”
“哦,我方才记错了。”厉长生毫无诚意的说。
“厉长生!你想死想活!竟是敢戏弄本郡主!”宛阳郡主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被捉弄了。
宛阳郡主那一声厉长生喊得底气十足,恐怕隔着十八条街面,亦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有人站在酒肆二层,正手扶栏杆远眺,那一声“厉长生”,顿时飘悠悠的传进了白衣少年的耳中。
“厉长生?”
荆白玉皱了皱眉头,低头往楼下去瞧。
“公子肯定听错了!”喻青崖就在旁边,也是将那一声嗔怪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在太子荆白玉的身边,谁敢提起那三个字来?若是说了,也要硬着头皮当做没说才行。
“厉长生……”
荆白玉未有去搭理喻青崖,目光低垂着,嘴里又是低低的呢喃了一声。
喻青崖顺着荆白玉的目光低头去瞧,顿时“嗬”的抽了一口冷气。
“见……又见鬼了!”喻青崖止不住说。
酒肆下面,厉长生与气鼓鼓的宛阳郡主正巧经过,荆白玉与喻青崖将楼下那两人是从头到尾,瞧得清清楚楚。
厉长生仿佛与十年前毫无差别,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年轻,甚至一样的打扮……
一时间,时间仿佛是惊涛骇浪,直接倒灌进荆白玉的脑袋里,潮水怕打着他的心弦,让他脑子里,耳畔边,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
太像了……
不论是神态还是样貌……
荆白玉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将朱红的围栏抓出几道深刻的痕迹。
比以往那些想要贿赂自己的人更像,更像……
然而越是像,却越是让荆白玉着恼痛恨!
他们仿佛在不停的撕扯着荆白玉心中的伤口,不停的提醒着荆白玉,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了整整十年……
“又?”
荆白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稳住自己的心神。
他侧过头去,去看满脸见鬼模样的喻青崖。
喻青崖赶忙捂住嘴巴,一脸尴尬样子,说:“就是……也没什么……”
荆白玉敛着眼睑,余光还在瞧着楼下经过的厉长生,语气淡淡的道:“不说?”
“不不不!说!”喻青崖立刻改了口,说:“早上咱们在城门巡视,我就瞧见这人了。坐着车舆正巧从城门口下经过,身边有不少人伏侍着,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商队……我……我后来止不住好奇,就打听了一下……”
喻青崖觉得,自己指不定哪一天,就真的要被自己的好奇心杀死……
喻青崖觉得厉长生实在是太像,所以跑到城门下,去与守城士兵打听了一下。
士兵说方才经过的队伍,乃是宛阳郡主和流安世子厉长生的队伍,是进都城来给太子殿下祝寿的。
喻青崖苦着脸说:“楼下那两个人……一个是宛阳郡主,另外一个是……流安世子厉……厉长生……”
“呵——”
荆白玉冷笑了一声,说:“厉长生……这流安世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叫我给撞见了。”
喻青崖说道:“嗨,人有相似,名字也是有相似,不足为奇。听说这流安世子有姜国人的血统,所以长相像……像姜国人一些,也是有可能的。太子便当他是一坨狗屎,一根枯草,一抹空气便罢了!”
“空气?”
荆白玉淡淡的重复说。
喻青崖差点反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己这是又说错了话。
古代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空气?这“空气”一词儿,自然是喻青崖十年前与厉长生那面学来的。
此时一说出口,喻青崖便是后悔不迭。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荆白玉眯着眼睛,就瞧那宛阳郡主还有流安世子厉长生,竟是走进了街头的香粉铺子之内。
“嗬——!”
喻青崖又是重重的抽了一口冷气,心说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自己不应该跟着太子殿下跑过来到香粉铺子看账目的。
喻青崖机智的说道:“那个公子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情呢。对对,今儿个我爹叫我留在家里的!有要紧事情跟我说……要不然我就先走了?”
“走。”荆白玉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个字。
喻青崖如蒙大赦,赶忙就要拔腿逃跑。
哪知道荆白玉的动作比他要快的多,荆白玉已然转身往酒肆的楼下而去,道:“去铺子瞧瞧。”
“这……”喻青崖一脸苦相。
原来此“走”非彼“走”,并不是让喻青崖回家的意思,而是要往香粉铺子去看!
喻青崖总觉得,不论是那流安世子还是自己……怕是都要死得难堪。
“太……公子……公子等等我!”喻青崖小跑着追了上去。
厉长生并未抬头去看,自然未有注意到旁边酒肆二楼的荆白玉。
厉长生跟着宛阳郡主一道入了香粉铺子,一个人低声说道:“这铺子……一点也未有改变。”
时间整整过了十年,香粉铺子还在原来的老地方,甚至里面的摆设,皆丝毫未有改变。
这每一张席子,每一处案几,每一抹细节,仿佛都在怀念着某个已经离开十年之久的故人。
厉长生露出一抹微笑,分明未有离开多久,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怀念之感。
“欢迎贵客光临!”
有伙计出来迎接,瞧厉长生与宛阳郡主等人衣着不凡,笑着便将他们迎了进来。
“几位贵客要看些个什么?请叫小人为几位贵客介绍一二。”
“看什么啊?”宛阳郡主眼睛睁的浑圆,方一进入就已眼花缭乱,兴奋的说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我统统都要,都给本郡主拿出一份来!”
“这……”伙计似乎不曾常见宛阳郡主这样的客人,吓了一跳,赶忙笑着说:“是是,请贵客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备货。”
厉长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你这么买东西,买回去不合适怎么办?”
宛阳郡主笑着说道:“这有什么的。就算你说我是干肤质,但是我家小旻是混油呀,我不合适用的,可以分给小旻,还可以分给其他人用,不会浪费了的。”
香粉铺子进进出出,生意瞧上去络绎不绝,门口迎接的伙计们忙里忙外。看起来并未有因着厉长生离去,而荒废了香粉铺子的生意。
厉长生趁着伙计备货的时间,在香粉铺子里走了一圈,基本是以前厉长生设计出来的产品,有几样新的,一看那包装和款式,必然是喻青崖设计的,处处都透露着奢华与浮夸之气。
因着宛阳郡主出手阔气,又听他们说什么郡主,伙计们生怕冲撞了贵客,便去请示了掌柜的。
掌柜的很快驱步而出,满脸笑容的亲自接待宛阳郡主。
掌柜的这么一走出来,霎时间整个人愣住,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竟是久久不能回神。
“掌柜的?”伙计不明所以,小声叫他。
掌柜的哪里能回得过神来,他如喻青崖一般,简直便是大白天见了鬼。
掌柜的一直管理着这家香粉铺子,不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如今。他乃是为数不多见过九千岁厉长生之人,如今再乍一瞧,止不住喃喃自语。
“太……太像了……”
“像什么?”活计问。
掌柜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怕是不知谁又来上赶着送死了。”
看来掌柜的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跟在太子殿下荆白玉身边久了,总是会长一些个见识,与九千岁厉长生相似之人,没见过十个,也足足见了八个,男男女女皆有,一分像两分像,七分像八分像,零零总总的下来,早已习以为常。
在大荆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殿下心里有个疙瘩,便是十年前丧命离国的九千岁厉长生。
谁还不知道,厉长生乃是太子殿下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所以许多不长眼的,总想寻一些个与九千岁模样相似的人来,送到太子殿下荆白玉面前讨好。
“唉……”
掌柜的又是叹息一声,这才换上苦涩的笑容,前去招呼贵客。
“贵客请稍等,伙计们已经去给贵客准备东西了。”掌柜的一面与宛阳郡主说着,一面近距离细细的打量着厉长生。
厉长生哪里能感觉不到掌柜的目光,他整个人平淡自然,亦是对掌柜的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
“太像了……”
掌柜的不自主,又低声说了一句。
不只是脸长得像,这衣着打扮,就连笑起来的样子,恐怕就算无有十足相似,也要个八/九成。
掌柜的一阵心惊胆颤的,寻思着这人若是被太子殿下荆白玉瞧见了,恐怕太子会勃然大怒。
“贵客可要进内瞧瞧?里面有试妆的地方,可随意尝试。”掌柜的说。
“还能试妆?”宛阳郡主惊喜万分,道:“这都城的香粉铺子就是不同寻常,本郡主想进去试试!”
“请请,贵客请进。”掌柜的一打叠的笑容。
“掌柜的!”一名伙计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神色十足慌张。
“做什么毛手毛脚的!”掌柜的低声呵斥,说:“莫要惊扰了贵客。”
活计连忙站好,但模样仍旧急的恨不得火烧屁/股,低声耳语说道:“是……是公子来了!就在后面内堂里。”
“公子!”掌柜的轻呼一声。
公子……
掌柜的口中的公子还能是谁?厉长生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当下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公子必然便是太子殿下荆白玉无疑。
荆白玉就在这里……
厉长生难得心中有几分不平稳的波动。
虽说此次进入都城,众人便是来为太子殿下祝寿的,等寿辰宴时,入了皇宫定然就能见到太子殿下荆白玉,但是……
厉长生还是提前寻了个借口,来到了昔日的香粉铺子,目的自然是想要提前偶遇荆白玉。
掌柜的听了伙计的话,当下也不能淡定下来,急匆匆的说道:“贵客里面请,小人眼下有点急事,就先行退下了。贵客进去便可随意试妆,一切物品都可使用。”
“行!”宛阳郡主豪爽至极,道:“你忙你的,我自己顽也行。”
掌柜的着急忙慌,随着那伙计转身往里而去,绕过大插屏,消失了身影,去内堂招呼突然到来的太子殿下荆白玉。
此时此刻,厉长生的确也想要进入内堂,去瞧瞧这十年过去,他印象中,听话又乖巧的半大孩子,到底变成了个什么模样。
只是,厉长生站在外面未有动弹,因着他知道,若是自己与荆白玉贸然想见,定然讨不到什么好处,荆白玉恐怕不会相信自己是谁的说辞,反而会以为自己是个骗子。
若是真成了骗子,日后怕是不好洗白……
厉长生心中思忖片刻,只是瞧了一眼那阻隔内外堂的巨大插屏。
掌柜火急火燎进了内堂,果然就瞧一白衣少年负手而立。
掌柜的立刻近前跪下,道:“小人恭迎太子殿下。”
“掌柜的起来罢,不必多礼,你也一把年纪,小心身子。”
荆白玉难得说句软化,只是语气听起来仍旧冰冷冷的。
掌柜的方在外面见了个与九千岁厉长生十足相似的人,再瞧见眼前这已然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太子,止不住心里就是一阵感慨,许是因着年纪大了,所以更为伤秋悲春,竟是眼睛一阵酸楚,险些掉下眼泪来。
掌柜的赶忙抬手擦了擦,说:“小人这就去将账目给太子殿下拿过来。”
荆白玉道:“账目不用着急。”
“那小人……”
掌柜的话才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之声。
荆白玉皱了皱眉,喻青崖站在旁边,赶紧说道:“外面怎么回事?乱乱哄哄的。”
掌柜的说:“小人这就去瞧瞧,这就去!”
掌柜的生怕有人冲撞了太子殿下,快步往外而去,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有人高声大喊的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狗屁的东西!”
“难用至极!”
“呸!竟敢卖如此多银钱!根本就是黑店!”
“用过就不能退货?有没有天理?”
喻青崖一听,道:“太子殿下,不过是来找茬的客人罢了,日常也是有一些个的,掌柜肯定能处理好,请太子殿下无需担忧。”
的确是来找岔子的客人,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儿。荆白玉乃是喜静的性子,最为讨厌旁人在他耳边吵吵闹闹,这是太子殿下身边之人皆知道的。
然而此时,荆白玉止不住往外走了一步,道:“有人来寻茬?本太子倒想要瞧瞧是怎么个回事。”
“瞧瞧?!”喻青崖愣了一下,太子殿下何时如此喜欢瞧热闹了?全不像平日的样子啊。
喻青崖来不及发呆,那面一身白衣的荆白玉已然抬步往外走去,喻青崖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外面有人高声喧哗,围了不少人瞧热闹,不管是店外还是店内。这场景……
荆白玉走出来,站在那大插屏后面,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就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一地方。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转,首先看到的并非那喧哗大闹的夫人,瞧见的反而是同样站在人群之中,一身黑色衣袍的厉长生。
“流安世子……”
荆白玉眯着眼睛低声说,眼眶也没来由的一阵阵发酸。
正如他在酒肆楼上瞧见的一样,这流安世子果然与厉长生长得是再相似也没有……
然而他不是厉长生,绝不是……
荆白玉止不住抬起手来,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十年前自己满手厉长生鲜血的热度,那黏糊糊又热辣辣的感觉,恶鬼一般,在每个黑夜进入他的梦中,叫他辗转反侧,从未有安宁的日子。
荆白玉感觉自己有些不能呼吸,心口压抑的钝痛着,他低下头去,伸手压住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就因着这低头的动作,霎时间错过了厉长生投来的温和目光。
厉长生与宛阳郡主一起,就站在人群之中。发生骚乱的那一刻,厉长生就在想着,指不定荆白玉听到动静,会走出来瞧一瞧究竟。
穿过这人群的目光,果然一下子便发现了荆白玉的存在,就在那大插屏后面,身影瞧不真切,若隐若现的。
荆白玉的确长高了许多,再也不是七八岁半大的孩子,然而白衣少年若想要追赶上厉长生的身高,怕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而且少年的身板瞧上去有些单薄,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身子不舒服,正微微弯腰压着心口。
厉长生有些想要走过去,但这绝对不是什么理智的做法。
“瞧瞧你们的东西!”
“叫大家评评理!”
“这么贵的东西,难用至极,还说什么用了就不给退,凭什么呀?!”
有个贵夫人打扮的女子,站在中间,正与掌柜和伙计理论着。
喻青崖一瞧,立刻说道:“公子,我将那蛮不讲理的刁妇人轰走!”
他这话说罢了,根本来不及走过去,却瞧有人捷足先登一步。
宛阳郡主低声叫道:“喂!厉长生你干什么去?喂……你去管什么闲事啊!”
厉长生仿佛未有听到,已然一脸温和笑容的走了出去,站在那贵夫人面前,说:“这位夫人,您手中的东西可能并未有什么问题,只是您使用的方式不太正确罢了。”
“你说什么?”那夫人瞧突然有人出头,立刻狠狠瞪了一眼厉长生。
这场景的确似曾相识,不论是荆白玉还是厉长生,亦或者是在喻青崖心中。
十年前的某一天,同样是有人到香粉铺子里来找茬,当时也是厉长生出面,将事情轻松化解。
厉长生并非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然而眼前的闲事儿,他是必须要管上一管的。
厉长生心中另有一番计较,自己无法与荆白玉直接说自己的身份,生怕荆白玉不肯相信。若是如此,那便要换一种更好接受的办法才可。
而正巧了,那找茬的夫人,不正给厉长生了一个机会,一个证明他自己是谁的机会。
厉长生很了解荆白玉,荆白玉也同样了解他。
在荆白玉心里面,厉长生能说会道,没有人比他更会说话,没有人比他主意再多,也没有人比他更为手巧。厉长生总有数不尽的稀奇顽意,也总有说不完的道理。
“你什么意思?你是谁啊?”那贵夫人打量着厉长生,说:“也是这铺子里的伙计?看着不像呀!”
“他是谁?”宛阳郡主一瞧,拉厉长生不回,只好也跟着出了头,道:“他乃是流安侯世子!你的口气放尊重一些!”
贵夫人吓了一跳,道:“骗人罢?流安侯世子?那你管这闲事做什么?我瞧着就是铺子的伙计,还想骗人呢!真是顽笑。”
厉长生并不因着贵夫人的话儿露出恼怒神色,只是温和友善的说道:“在下只是路过罢了,瞧见夫人因着手中的散粉而苦恼,所以才好意出来解惑。”
那位贵夫人手里拿的,可不就是香粉铺子里的一盒散粉?
这散粉在古代也并非什么稀罕顽意,便是用来定妆使的。厉长生重新设计了一番,叫人做成控油与保湿两种,在铺子里售卖起来。
“我瞧你就是这铺子里的伙计!一准儿没错!你说这散粉我不会用?真是笑话!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懂的比我还多?也不嫌风大闪着舌头!”贵夫人讥讽的说道。
厉长生好脾性的说:“若是夫人不相信不服气,在下可演示一番与夫人,这么多人在场,只要一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就是的!”宛阳郡主在旁边道:“让大家瞧着,有这么多人作证呢!你敢也不敢?莫不是旁的香粉铺子派来找茬子的罢!”
“你说甚么?我有什么不敢的?”贵夫人底气十足,当下说道:“尽管叫大家来看看罢,好叫大家都知道知道,这家铺子卖的是什么狗屁的东西!坑人的顽意!”
众人听了他们的话,都是兴趣盎然的样子,一个个伸着脖子,想要看个究竟,到底这事儿是谁有道理。
宛阳郡主止不住小声对厉长生道:“喂,你能行吗?你看她那脸……啧啧,斑驳的厉害呢。”
贵夫人今儿个便是涂了手中的散粉来的,满脸斑斑驳驳,一块一块,别说近看了,就是远远一瞧,也觉得惨不忍睹。
旁的直男看着,估摸着会觉得这位夫人有十天半个月未曾洗脸,脸上到处都是皮子,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不只如此,散粉显然皆钻进了这位夫人的毛孔之中,将一脸瑕疵凸显的是再明显不过。
厉长生淡淡的说道:“我怕方才已然说过了,是她用错了方式。”
宛阳郡主说:“散粉啊,不就是那么涂上就好了?还能有什么方式不方式的?”
厉长生首先接过贵夫人拿来的散粉,低头瞧了瞧,说:“散粉的确是这家铺子的,闻起来有淡淡的花香,粉质相当细腻,保湿和控油比较平衡,如今这天气的确适合。”
贵夫人道:“适合什么?你没瞧见我的脸?再好的胡粉都被它给毁了!”
厉长生和善的道:“夫人可是用散粉刷轻扫上的散粉?”
“没错!”贵夫人道:“就是这家铺子买来的散粉刷,你看看你看看,我都不敢照镜鉴。”
厉长生请贵夫人卸了妆面,坐在席上,重新将底妆轻拍在脸上。随即,厉长生便挑选了一只散粉刷,少量蘸取盒子中的细腻散粉,然后轻轻按压在贵夫人的脸颊之上。
厉长生说道:“散粉不论是控油的还是保湿的,一定要少量多次蘸取,切莫贪图便捷便宜,一次性蘸取太多,那样散粉容易在脸上结块斑驳。过于细腻的散粉摸起来触感的确不错,但是上妆之时亦是需要注意一二。最好不要用刷子大面积扫于面部,很容易将细腻的散粉扫进毛孔之中,会更加凸显毛孔与脸部纹路。”
很多散粉配有毛茸茸的粉扑,使用之时,只需要拿粉扑蘸取散粉,轻拍于面部,更能使皮肤看起来平滑细腻。
不过使用粉扑,通常会让妆面看起来比较厚实,不够清透自然。这个时候就可用到散粉刷,直接用散粉刷蘸取散粉,与粉扑同样方式使用,轻轻的按压与脸部。
这种办法,有填充毛孔与细纹的功效,毛孔相对粗大的人比较适用。
厉长生手上丝毫不含糊,一边说着一边给那贵夫人上妆。
贵夫人目光紧紧盯住镜鉴,一直想要寻找厉长生的破绽,只要厉长生弄得有丝毫不满,立刻就要发难的模样。
然而那贵夫人很快露出纳罕惊讶的表情,厉长生那双手仿佛会什么妖术,一样的散粉在他手中,竟是变得非常与众不同。
不斑驳不结块,丝毫毛孔也是未曾瞧见,贵夫人那整张脸,顿时犹如璞玉,犹如素纨,犹如剥壳的鸡蛋一样,看上起细滑无比。
这散粉之中的学问的确是不少的,在普通人眼中,散粉可能只分为保湿与控油两种,干皮适用保湿型散粉,油皮适用于控油型散粉。不过在厉长生眼中,散粉之中的门道便多了去。
这散粉除了保湿与控油之外,还有遮瑕型,焦柔型等等。
说起散粉的遮瑕性,首先想到的可能便是纪梵希四格散粉,其遮瑕性在散粉之中算是极高的,能弥补底妆不足,让妆面看起来更加均匀。
纪梵希四格散粉乃是混油明星产品,受到许多使用者的追捧。不过这散粉因遮瑕性高,所以看上去不够清透,会将本来干净的妆面变得略显灰白。
莱珀妮细胞修护散粉,亦是有着不错的遮瑕性,相对比纪梵希来说,要看上去清透不少,按压于脸部之时,不会显得脸色发灰。这款散粉保湿与控油平衡,更为适合干皮与中性皮肤使用。
而说起焦柔型散粉,自然会想起销量向来不错的nars粉饼,类似于塑料的手感,压粉极为结实,用普通的散粉刷根本无法取粉。nars粉饼控油与焦柔性最佳,仿佛一块毛玻璃,给脸部增加了一个美颜相机一般的特效。
但是nars粉饼其实并无隐藏毛孔的功能,毛孔过于粗大或者脸部凹凸不平的瑕疵使用者,看上去反而会有放大瑕疵的作用。
厉长生道:“夫人可仔细瞧瞧,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贵夫人早已瞧着镜鉴中的自己入了神,哪里能说的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整个人怔愣不已。
厉长生笑着道:“这款散粉打造的是细腻平滑的质感,若是夫人喜欢毛茸茸的质感,可以选择旁边那一款,同样适合夫人的肤质。”
不同散粉的使用效果,也是有许多不同之处的。例如玫珂菲散粉,涂在脸上便会有剥壳鸡蛋一般,滑不留手的感觉。而黛珂散粉涂在脸上,便会给皮肤一种毛茸茸的感觉,很多人觉得毛茸茸的妆感看上去妆面更为高级。总之根据不同喜好,的确有许多不同的选择。
贵夫人已经傻了眼,想要挑刺,想要鸡蛋里挑骨头,却根本一点毛病也说不出。
贵夫人道:“真是神了!当真是我用错了方式?”
厉长生好脾性的一笑,道:“夫人按照我方才所说,回去一试便知。”
“看上去真好看啊。”
“当真是神了!”
“这人到底是谁?不曾见过。”
旁边围观的众人一时议论纷纷起来,瞧着厉长生的目光各不相同。
掌柜的一脸震惊,瞧着厉长生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位流安世子,不只是长得像九千岁厉长生,不只是名字一模一样,就连说话做事,一举一动亦是像的不能再像。
厉长生解决了吵闹的贵夫人,立刻回头瞧去。
只是这一瞧,大插屏之后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方才屏风后面的白衣少年,已然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离去,连个背影也是不曾留下。
连带着他身边的喻青崖也无了踪迹。
“厉长生!你太厉害了!”
“我的娘喂!这散粉看起来真好用,我们再买十盒罢!”
“喂,厉长生,你看什么呢?”
宛阳郡主兴奋的说了半晌,不见厉长生搭理自己,回头一瞧,厉长生正瞧着屏风出神,偏偏屏风那块甚么也不曾有,那屏风也普普通通,再素气也是没有。
“奇了怪。”宛阳郡主嘟囔一声,也不搭理厉长生了,生怕散粉会被卖光,当下便道:“小旻!小旻快去,给本郡主抢十盒散粉,不不,二十盒,给本郡主来二十盒!”
“小旻?”
宛阳郡主露出纳罕的表情,道:“邪了门了!小旻你怎么也在发呆?你们到底都在看什么?”
宛阳郡主一抬头,就瞧侍女小旻也在发呆,同样看着不远处的大插屏,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比厉长生的表情还奇怪。
厉长生见荆白玉不见了,止不住叹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在荆白玉面前露一手,那孩子便能将自己认出来,哪知道……
厉长生叹息一声,自然自语说道:“孩子长大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长生闭眼的时候,小太子荆白玉还是个七八岁,又软又萌又听话的半大小孩。这再一睁眼,已然十八岁,正好处于青春期叛逆期,让向来胜券在握的厉长生,的确有些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厉长生听到宛阳郡主的声音,回头一瞧,正巧看到发呆的侍女小旻。
【危险指数:7】
【幸运指数:5】
小旻头上的危险指数一会儿工夫竟然升高了一点。
不只如此,系统提示忽然展现在厉长生的面前。
【任务11:帮助小旻报仇雪恨!】
【报仇对象:太子荆白玉】
“荆白玉……”厉长生立刻皱了皱眉头。
小旻出神的方向,的确是太子荆白玉方才所站的大插屏方向,小旻怕是瞧见了荆白玉,所以才会久久回不过神来。
厉长生思忖着,看来事情变得有些个棘手,需要想办法解决一下才是。
“小旻!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宛阳郡主抓住侍女小旻的手,使劲儿慌了两下。
“郡主……”小旻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说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抢散粉啊!”宛阳郡主焦急的说。
“是,婢子这就去。”小旻道。
太子殿下荆白玉已然消失不见,厉长生陪着宛阳郡主,抢了足足二十盒散粉,还买了不少什么胡粉粉底、胭脂腮红、口脂口红等等,简直便是满载而归,拉了一整车的化妆品,仿佛要把香粉铺子给搬空才是。
厉长生有些哭笑不得,道:“也不怕过期了不能用?”
“放心好了。”宛阳郡主说:“反正带回去,我宛阳王府人多的很,不会将这么好的东西放过期的,那简直是罪过!”
宛阳郡主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新买来的东西,道:“小旻,快把东西都给本郡主搬进屋里来,知道了吗?”
小旻立刻点头,道:“是,郡主。”
宛阳郡主欢欢喜喜的跑进屋里,小旻立刻忙前忙后的将车舆上的东西卸下,一趟一趟的往房间里运送。
厉长生打量了那男扮女装的侍女小旻一会儿,心里也有了个七七八八的想法。
这小旻为何要男扮女装,在宛阳郡主身边做侍女,此时倒是也毫无悬疑。
系统显示,他的报仇对象乃是太子殿下荆白玉。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小旻根本无法近身,若他想要报仇雪恨,想要刺杀荆白玉,凭借自己的力量是万万不行的。
眼下小旻扮作女装,成为宛阳郡主的贴身侍女,如此一来,等到了太子寿宴那日,宛阳郡主定然会带着小旻进宫去祝寿。筵席上人来人往,多小旻一个侍女不多,少小旻一个侍女不少,定然无人太过注意他。
到那时候……
荆白玉怕是要危险。
厉长生虽然能猜个七七八八,却并不知道小旻与荆白玉之间的血海深仇到底是何种缘由,只知道小旻是要对荆白玉不利。
厉长生眯了眯眼睛,随即挂上一脸温柔的笑意,走到了小旻的身边,道:“这东西颇多又沉,不如我帮你拿一些个,两个人也好快一些。”
小旻听到厉长生的声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与厉长生拉开距离,目光戒备的瞧着他。
小旻的表情冷漠至极,道:“不用。”
多一个字亦是无有,转身便抱着东西快步而走。
厉长生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见丝毫生气模样。
倒是旁边有侍女走过来,道:“世子殿下您莫要生气,小旻就是这个样儿,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其实小旻性子不坏。”
厉长生见这侍女也是宛阳郡主身边的,便又换上温和的模样,道:“你误会了,我并无生气。只是这小旻姑娘,怕是将我当成了坏人也说不定。”
“怎么会的?”侍女有点脸红,羞赧的低着头,道:“世子您这般温柔的一个人,大家都是知道的。”
厉长生说话温柔,笑起来更是在温柔也无有。那侍女不过十六七岁,与宛阳郡主一个年纪,单纯的厉害,与厉长生说了几句话,顿时有点晕头转向。
厉长生正好向她打听打听小旻的底细。
侍女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小旻是郡主路上捡的,可怜的紧呢,听说小时候便无父无母,后来养他长大的伯伯也被奸人所害,他变成了无依无靠的。郡主可怜他,将他收了做侍女,让他跟在身边。这小旻手脚麻利的很呢,虽然不爱说话,但是热心肠,又有力气,平日里旁的丫头不喜欢做的脏活累活,他都愿意干,从不叫苦叫累,有人寻他帮忙,也不会推脱,大家都着实喜欢他的。”
“原是个可怜之人。”厉长生佯装惋惜。
“只是有一点……”那侍女犹豫了片刻,仿佛也不想说小旻的坏话,所以一时未有说出口。
“怎么了?”厉长生关心的说道:“若是有什么难处,我能帮上一星半点忙的,你只管说出口来,我定然帮忙到底。”
“唉,这事儿啊,世子也是无法帮忙的。”侍女叹息说。
侍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恐怕是小旻苦日子过多了,所以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总是打听着宫里面的事情,似乎是想要有朝一日,能进宫做什么夫人娘娘。”
“打听宫里面的事情……”厉长生淡淡的低声说。
侍女点点头,满脸都不赞同,道:“说是羡慕宫里面的娘娘们,有好日子过,还说若是能进宫便好了,总是像一些姐妹打听宫里面的事情。小旻如今才十八岁,若是真进了宫……那可才叫没有好日子过。”
太子殿下荆白玉今年已经十八岁,十年间过去,恐怕也只有厉长生的岁数未曾增长,其他皆是改变了许多。
虽说眼下仍是荆白玉的父皇在位,可这天下早已不是昔日的天下。
原本处处受制的小太子荆白玉,已然总览大权,满朝上下的事情,皆是由太子代理,皇上身子欠佳,已然不再过问什么。
皇上年纪已大,小旻这十七八的年纪,若真进了宫,倒是叫侍女惋惜的厉害。
怕是只有厉长生知道,小旻并非要想要嫁进宫中做妃子,而是想要偷偷潜入宫中行刺太子荆白玉。
厉长生从侍女口中套得一些线索,果然再一问其他人,小旻的确向很多人皆打听过宫中的情况,仿佛真是一个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小姑娘。
厉长生唇边露出一丝笑容,瞧上去有些凉飕飕的,道:“既然如此……”
小旻甩开厉长生,将东西依次搬入房内,随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宛阳郡主身边有其他侍女伺候着,小旻出去一趟的确累了,宛阳郡主叫他回去歇一歇,明儿个再过去。
小旻乖巧的应声,便独自退下,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走到一半路上,就听几个驿馆中的小厮在唠嗑。
其中一个说道:“你别不信,我表兄便是宫中当差的,乃是郎中令身边的红人!”
“郎中令?”另一个说道:“你便吹牛罢!”
郎中令乃是保护皇上的官职,若是郎中令身边之人,便也是皇上身边之人,虽然官职不一定有多大,却日日能瞧见皇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混个眼熟。
小旻一定,当下便顿住了脚步,未有再往前走去,藏身在角落,细细听那两人说话。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说的是实话!”
“你叫我信你,却无凭无证,谁会相信你的?”
“你要什么凭证?我表兄日日在宫中当差,宫中每一座宫殿,每一条小路,我表兄都是了然在心。你莫不是想叫我表兄给你画个宫中地图出来?你才肯相信!”
“画了我也是不信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画的,哄弄谁呢?”
那两个小厮说了会话,看来谈的并不愉快,干脆气哼哼的各走各的。
“小哥请留步。”
小旻一瞧,黑亮的眸子立刻滚动了数圈,随即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那小厮回头,见是个美貌女子,当下好言好语道:“是你叫我?可有什么事情?”
小旻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路过,听到小哥的表兄乃是在宫中当差的?还能画出宫中的地图来?”
“这……”小厮警惕的瞧了小旻几眼,当下便摇手说道:“胡说的胡说的,是我胡说的,你莫要当真,我走了。”
小旻拦住那小厮,也不说话,直接往那小厮手里塞了个小布包。
小厮握住,顿时脸上露出些笑容来,也不着急忙慌的要走了,掂了掂手中布包,满满都是银钱。
小厮笑着说:“嗨,是有这么回事,旁人我是不会告诉他的。我瞧着姑娘你面善,所以才与你说。”
小旻道:“可否叫你表兄,画一份宫中地图与我?我定然有重金酬谢!”
“这……”小厮满脸为难,道:“你要宫中地图做什么?”
小旻又是不语,复又塞了个布包给小厮。
小厮当下开了口,说:“算了,我也不是多事儿的人,知道的越多越麻烦,我不问你缘由便是。不过……”
小厮露出为难的表情,道:“这事儿我说了不算,要问我表兄才行。这样罢,我回去与我表兄说一说。若是他肯,就叫他今儿个晚上,带着地图来寻你,若是他不肯……我也是无有办法的。”
“多谢小哥,多谢小哥。”小旻笑容满面。
那小厮与小旻约定了时间,半夜三更时分,就在驿馆后面的北园之中。
那里乃是平日里闲散的地方,虽说并不偏僻,但是半夜时分,的确是无人会去。
两人约定好了,即便离开。
小旻今儿个晚间无需侍奉宛阳郡主,用了晚膳之后,便独自一人在房内休息,等到天色暗淡,月光洒满窗棂之时,小旻便在屋内一圈圈的徘徊着,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外面打更的声音一会儿远去一会儿近前,小旻终于快要等到子时,当下悄悄离开房间,带上门消失了踪影。
小旻独自往北园而去,远远的,就瞧见假山石附近有个人影。
小旻小心翼翼的在旁边瞧了半晌,似乎警惕十足,过了一刻时间,这才悄悄近前。
“可是来送地图的?”
小旻低声说道:“银钱就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黑影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绢帛来,伸手递了过去。
小旻当下心中狂喜不止,一把抓住绢帛就要抽走。只是……
谁料到那黑影动作更快,一把扣住了小旻的手腕,并不叫小旻抽身。
“你做什么?”小旻一愣,当下甚为不快,曲肘便要去撞黑影的胸口。
黑影快速撤了半步,却并不松开小旻的手腕,反而顺势一拧。
“嗬——”
小旻吃痛,感觉手腕麻了一半,不敢使劲儿挣扎,生怕将自己的胳膊一下子给硬生生拧下来。
“是你!”
小旻忍着疼痛,睁大眼睛,这才瞧见隐在黑暗中的人。
“又见面了。”
厉长生的声音极有识别性,总是带着丝丝的笑意,温和的犹如春风。
制住小旻之人,不正是厉长生无疑?
“你……这是你设下的圈套?”小旻惊恐的瞧着他。
厉长生笑道:“圈套一词,并不好听。”
小旻咬着牙,说道:“你想做什么?”
厉长生道:“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刺杀太子荆白玉。”
“刺杀……”小旻更是一愣,仿佛被厉长生直白的话吓傻了眼。
“你可莫要再说你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厉长生道:“这话你白日里已经说过,不如再寻一些有说服力的借口。”
“你……”
小旻当下眼珠子乱转,慌乱中突然开口大喊:“救命啊!救命!”
“非礼!”
“救救我!唔——”
厉长生动作算是极快的,立刻捂住他的嘴巴,道:“你一个男人,喊什么非礼?”
“唔!”
小旻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的,只不过被厉长生先发制人,拧住了肩膀,所以一时无法脱身。
这会儿厉长生占了上风,若是叫小旻喊来了旁人,指不定还真要当厉长生对小旻图谋不轨。
厉长生这么想着,哪知道下一刻……
“什么人?”
“小旻是你吗?”
“你怎么了?”
这夜深人静的,没成想竟是有人在附近,听到小旻大喊非礼的声音,立刻冲着这边便跑了过来。
厉长生一听声音,顿时头疼不已,可不就是宛阳郡主?
小旻当下趁着厉长生分神,立刻缩手一抽,根本不敢停留片刻,着急忙慌的展开轻功跃开数步之远。
宛阳郡主快速跑来,就瞧见小旻掩面哭着离开的背影,还有……
站在一旁的厉长生。
“世子!”
宛阳郡主瞪大了眼睛,那眼神十足不敢相信,仿佛厉长生是个不折不扣的色/狼与禽兽。
宛阳郡主喊道:“你不是说对小旻没那个心思的吗?怎么大半夜要非礼人家?”
厉长生手心火辣辣的,轻轻甩了甩,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需要找个师父,拜师学艺,好好练习一下武功,这样才好混迹在大家都能飞檐走壁的古代。
他这般想着,就听到宛阳郡主的话。
厉长生哭笑不得的道:“郡主想多了。”
“呸!”宛阳郡主瞪他,说:“大色/狼!旁人之前说你坏话,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厉长生听她一说,倒是有些个好奇起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你还敢问我!”宛阳郡主说:“自然是与你大哥一般,好色成性!”
这流安世子与流安侯大公子,其实没什么本质上太大的区别,都是好酒好色的秉性。只是世子性子怯懦,大公子更为嚣张跋扈罢了。
这流安世子虽不敢做什么强抢民女的勾当,但是私底下海誓山盟的姑娘却不在少数。毕竟,凭借着厉长生这张脸面,哪个姑娘能抵挡得住他的甜言蜜语?
流安世子声名狼藉,此时宛阳郡主又听小旻大喊非礼,自然对厉长生误会了去。
厉长生听了一笑,随即说道:“若是郡主骂够了,我便回去休息了。”
“等等!”宛阳郡主插着腰,气得要死,道:“我骂了你这么半天,你怎么的不回嘴,也不辩解?”
厉长生淡淡的说道:“若是我回嘴我辩解,郡主可相信?这人心就是这般样子,若是认定了的事情,不论事实如何,都已经不再重要。”
“气死本郡主了。”宛阳郡主道:“你……你别走,我信你还不成吗?你刚才与小旻到底在做什么呢?”
厉长生回头瞧她,道:“郡主怎么的又信了我?”
宛阳郡抬着下巴,道:“毕竟嘛,咱们一路走来,本郡主这般天生丽质,也不见你见色起意,怎么就对小旻看上了眼呢,全不会的!本郡主应当比小旻更美貌罢?”
“咳——”厉长生轻咳一声,果然是郡主风格的回答,一向这般自信与……厚脸皮。
厉长生道:“郡主的确比小旻更为美丽。”
毕竟小旻他压根不是姑娘,只是穿着女装罢了,模样虽然好看清秀,但的确比不过宛阳郡主。
“我就说嘛!”宛阳郡主更是沾沾自喜。
厉长生一瞧,道:“对了,有件事情,想请郡主帮忙。”
“什么事情?”宛阳郡主正欢心呢,自然一口应承下来,早已忘了方才小旻的事情,直接被厉长生给岔开了话题。
厉长生说道:“听说郡主不只是武艺出众,琴棋书画与女工也是样样精通。”
“这不是废话吗?”宛阳郡主说:“谁说会武的女子便拿不起针来?谁说大家闺秀便不能骑马打仗?本郡主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的厉害!”
“那再好也不过。”厉长生说道:“长生想请郡主帮忙,做一样顽偶。”
“顽偶是何物?”宛阳郡主纳罕的道:“是什么东西?”
……
太子殿下荆白玉的十八岁寿宴,那是何等隆重的事情,自然要精心大办起来。
如今众人都知道,皇上已然不问政事,想要平步青云仕途顺利,首先要讨好的便是太子殿下荆白玉,众人都想趁着寿宴之时,搭上太子这条大船。
荆白玉喜静,不似儿时那般爱凑热闹,经常独自一个人,一点声息也是没有。
不过这十八岁的寿宴,该办还是要办的。他身为太子,偶尔的应酬的确必不可少。
眼看着天色黄昏,寿宴就要开始,荆白玉却独自一个人走在涤川园内,身旁半个侍卫也不曾有。
涤川园的花儿、绿草、树木,荆白玉早已看的腻歪厌烦,然而有一处地方,他不论去过多少次,仍旧喜欢独自前往。
涤川园的画阁,那是昔日里传闻闹鬼的地方,十多年前,无有宫人敢黑夜独自前往。
而就是在那个地方,小小的荆白玉头一次见到厉长生……
十八岁生日,荆白玉却高兴不起来,本应当陪在他身边的人,却已然离开了十载之久,总叫荆白玉感觉空落落的。
“哒——”
“哒、哒……”
荆白玉一步步踏上画阁的台矶,夕阳暖洋洋的,洒在他纯白色的华袍之上,将荆白玉冷漠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缇光。
鼻子尖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有花瓣飘悠悠的落下,是粉色白色的桃花……
一片片的,落在荆白玉的发梢,肩头,还有……
“哒——”
荆白玉踏上最后一阶台矶,便瞧见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高大男子站在面前。
他全身也镀着温柔的夕阳,然而不论什么样的夕阳,始终未有他笑容的十分之一温柔。
厉长生已然站在这里等了许久,他的袍袖之上也落着几片粉白的花瓣。
他手中拿着的雪白兔子顽偶之上,也落着几片粉白的花瓣……
荆白玉停住了脚步,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的男人,还有他手中,再熟悉也未有的兔子顽偶。
厉长生抬起手来,将兔子顽偶递到荆白玉的面前。
“这只兔子顽偶叫小白,乃是长生送予太子殿下的寿礼。不知太子殿下可喜欢……”
小白,我回来了……
随着厉长生的声音,少年的肩膀轻微的抖动着,他眼中慢慢充血,有晶莹的水光在闪烁。
荆白玉缓慢的伸手,轻轻接住白绒绒的兔子顽偶。柔软的感觉,就像一颗少年的心脏般脆弱……
“呵——”
荆白玉垂着眼睛,嗓子里发出冷酷的笑声。
“流安世子,为了讨好本太子,怕是费了不少心思罢?”
犹言未了,就见荆白玉剑眉紧蹙,杏眼微眯,双手快速一分……
“撕拉——”
只一瞬,荆白玉硬生生的将那雪白兔子顽偶的脑袋扯了下来。
“咚——”
兔子顽偶的脑袋掉在地上弹了数下,滚到厉长生的黑色靴畔……
“你可知我有多厌恶看见你的脸……”
荆白玉说罢了,再未施舍厉长生一个眼神,转身潇洒的离开。
没有人可以取代他……
没有人配与他容貌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相遇~小白兔变小灰灰~
兔子顽偶表示,我太难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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