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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 骄阳当空, 高悬于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之上。
如云般洁白的白鹰穿梭在烈日之下,羽翼展开,矫健身姿一掠而过, 发出一声清亮的长鸣。
带着太阳沸腾的热气的狂风在一望无际的碧绿大草原之上呼啸而过,让那有半人多高的延绵不绝的碧草一片片地倒下, 又一片片柔韧地直起来。
一眼看去,就像是起伏不定的碧色海洋,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在风中拍打而来。
那仿佛是宽阔无垠的空间, 敞亮开来,让身处其中的人们在视野开阔的同时,心情也放宽了起来。
嗖的一声。
一支利箭猛然间飞跃而出, 精准地贯穿了一只远远地正啃咬着嫩草的成年大鹿的颈部。
花鹿应声而倒, 四蹄挣扎了几下,这才慢慢僵直不动。
很快就有几个仆人跑过来, 喜滋滋把鹿抬回去。
不远之处, 神俊白马放慢奔驰的速度,变奔为走,又慢慢停下来。
埃及年轻的法老王骑在马上,年少的王弟被他拢在怀中。
一副弯弓被王弟拿在手上,弓弦还在微微颤抖, 明显其上的箭才刚刚离弦而出。
白瓷色的手指握紧了弯弓前端,浅褐色的手将其紧紧抓住整个握在自己掌中。
很显然,刚才精准贯穿了花鹿颈部的利箭仅凭第一次来到王家猎场第一次开弓射箭的王弟自己一个人, 是绝对做不到的。
自古以来,哪位王室之人来到王家猎场这里不是独自一人骑马奔驰狩猎,在属下面前大展神威?
偏生今天这两位就打破了这里代代相传的默认规矩。因为这次跟过来的大神官是马哈特不是赛特,他很识相地没率裁矗渌艘彩亲傲餮频笨床患
自认为只是在履行诺言教导他的王弟骑射的少年王更是完全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当死去的花鹿被仆人们抬过来后,年轻的法老王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便挥挥手让他们抬了下去。倒是年少王弟多看了鹿颈部的利箭几眼,似乎对于它能如此精准且有力感到有些困惑。
“王兄,你刚才说的我有些地方没听清楚。”
刚才亚图姆握着他的手拉开弓的时候,他因为是第一次开弓,光顾着紧张去了,亚图姆那贴在他耳朵低声告诉他的一些射箭的要点他大半都没有听清。
“你再说……”
年少王弟的话还没说完,少年王突然握住他的手抬起来。
白瓷色的纤细手指上,已被勒出一道极深的暗红色的痕迹,隐约可以看到深陷进去的勒痕透出的血丝。
少年王皱了皱眉。
他刚才用的是一贯由他使用的强弓,只有力劲异于常人的男子才能拉开。他的手指上因为常年练剑骑射早已磨出厚厚的老茧,拉开弓顶多留下一个印子。
可是那显然完全没被训练过的手指柔软的王弟被他带着强行开弓,自然就勒出那样一道痕迹。
其实适合力气小的初学者短弓不是没有,只是他的王弟不乐意用,非要用跟他一样的弓,说是看起来比较厉害。
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以他的妥协告终。
“王兄?”
“今天就到这里。”
年轻的法老王随口敷衍道,将强弓从王弟手中抽走,扔给一旁的侍从。
再勉强射上两次,王弟的手非得裂开流血不可。
“可是……”
被少年王搂着坐在他身前的王弟侧身回头,浅紫色的大眼睛不满地看着他,显然对于亚图姆不让他过足瘾而感到不高兴了。
亚图姆抚了抚他的王弟的颊,指尖触及处是柔软而舒适的,让他绯红瞳孔中透出的神色放暖了许多。
“下次再教你。”
他说,低头,温热的唇连带着王弟额前的发丝按下去,轻轻贴了一贴那白嫩的额头,离开时,又略有些不满足地蹭了一蹭。
年少的王弟眨了眨眼,似乎对少年王的突然举动感到有些尴尬,眼珠儿转了转偷偷看向四周的其他人。
自然是清楚地看到一切的马哈特大神官连同其他仆人一脸淡定或者该说是麻木,该做事的做事,该说话的说话,瞅都懒得往这边瞅一眼。
“那……要不王兄你自己去打猎?”
自知在这种场合完全属于累赘的游戏垂头丧气地提议。
亚图姆犹豫了一下,他的王弟已经自己从马上跳下来,稚嫩可爱的面容仰起来,对他微笑。
“加油哦,王兄~我等着吃你打到的烤肉。”
少年王绯红的瞳孔盯了他王弟的笑脸一会儿,略想了想。
“马哈特,你留下来。”
这样也好,如果硬是带着王弟去,王弟非要再开弓的话他还得哄许久。
马哈特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走到王弟的身边。
游戏看了看他,又看向纵马奔向草原深处的少年王的背影,紫罗兰色的眼里忽闪了几下,似乎在想着什么。
“马哈特。”
“是。”
“我们先回营地休息?”
临时的营地就在大草原边缘,离这里不远。忠诚的大神官自然不会违逆王弟的意思,顺从地跟着他回到营地之中。
或许是刚才的打猎让游戏有些感到有些累了,回去后,他就一直很安静乖巧地坐着不动,抱着侍女呈上来的香甜的果汁一口接一口地喝。
才休息了一会儿,草原深处突然传出了急促而吵闹的喧哗声,马哈特下意识向发出噪声的那边看去。可是茫茫大草原,尽是半人高的此起彼伏的野草,他看不见草原深处发生的事情。
“马哈特……听说草原里会有狮子之类的猛兽,王兄不会出事吧?”
“请放心,王弟殿下,王可以对付那些猛兽,而且还有护卫军守在他身边。”
年少的王弟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又努力向那边看了一看。
“可是……”
他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要不,马哈特,你过去看一看?”
马哈特微微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担心年轻的法老王,便点了点头,迅速翻身上马向发出喧哗声的方向奔驰而去。
但是他还是谨慎地将跟在他身边的某个心腹侍从留在了王弟身边。
年少的王弟重新坐下来,又安静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杯子,突然扫到自己手指上的勒痕,顿时皱了皱眉。开始只觉得有些发麻,现在一看见不禁觉得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拿一些好的伤药来。”
他抬起头对站在他身边的侍从说。
那个侍从左右看了一看,发现侍女正好退下去拿一些水果吃食去了,现在离王弟最近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违背王弟的命令,转身去了。
年少的王弟眨巴着他浅紫色的眼睛,当侍从的背影消失在帐篷中时立刻站了起来。他飞快地跑到营地门口,数十匹骏马都拴在门口对面的棚子下。
他跑过去,一把扯开一匹马的缰绳,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
“王弟殿下——”
伴随着陶瓷坠地的碎裂声,将手中盛放着新鲜水果的盘子摔碎在地的侍女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
游戏看了她一眼,一扯缰绳就让身下骏马转身飞驰而去。
***
繁华的王都底比斯白日总是热闹而喧哗的,而处于王都正中央的几乎占据了宏伟壮丽的王宫一半地盘的神殿群的深处却是与之相反安静非常。
有一座古朴的青石雕砌而成的巨大神殿位于整个神殿群的右侧角落。
它的庞大甚至不逊于神殿群正中央拉的神殿,年深日久已爬满了青藤植物,一眼看去显得极其老旧。
虽然没有其他神殿的金碧辉煌,也不如其他神殿的华美,但是它矗立在众多的神殿之中却是异军突起,奇妙地给人一种高山仰止般的肃穆感,宏伟气势不容小觑。
站在这座如巍峨高山的古老神殿下,一股只有沉淀了千万年才能酝酿出来的庄严迫人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就屏住呼吸,只觉得连稍微一点异动也是对这座古老神殿的亵渎。
可是外面看似庄严,走进去,气势就为之一变。
那迎面而来的狂暴凶残之中隐隐夹杂着血腥的气息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那无数诡异暴戾的气息被这座古老的神殿牢牢地镇压在神殿之中,泄不出分毫。
这是放置自古传承下来的所有魔物石板的古老神殿。
神殿之中空无一物,连根支撑的巨柱也没有,空旷之极,环视一周就能将整座神殿看得透彻清楚。
一个人站在巨大的神殿中心圆台上,从神殿顶端俯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老鼠般大小。
从上而下,那数以千计的古老石板层层叠叠地竖立着,布满了整座空旷的神殿。
一眼看去,雕刻着千奇百怪的魔物的古老石板让人眼花缭乱,大气不敢出一口。
那股充斥整座神殿的暴戾气息就是由这无数石板中的魔物散出的实质性的气势糅合而成。
此刻,这座一贯人迹罕至的神殿之中却有数人站在其中。
一名年轻的男子被放置在中央的圆台之上,闭着眼似乎是在沉睡,可是胸口却没有起伏。
一块古老而巨大的空白石板悬浮在他的身边。
手持黄金权杖的年轻大神官看了不远处的爱西斯一眼,女神官对他点头,示意一切已准备就绪。
赛特天青色的瞳孔落在那具青年的身体上,微微眯起,略显得细长的眸中透出复杂的目光。
他的心腹侍从塞西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底的石板,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
下一秒,赛特手中的黄金权杖高高地举了起来,闪耀出金色的光华——
“赛特!住手!”
一声怒喝在空旷寂静的神殿之中响起,埃及年少的王弟突然出现在神殿大门之前,那张稚嫩的脸此刻沉得厉害,冷冷地板着。
他紧紧地抿着唇,一步步向赛特走来。
今日亚图姆突然说要带他出去打猎,他一开始还以为亚图姆只是想让他散心,但是后来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而且莫名其妙觉得心烦意乱。
仔细思考之后,因为太了解他的那位侍从,隐约猜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他立刻设法赶了回来。
果然……
游戏在赛特面前站定,紫罗兰色的瞳孔闪烁着极其锐利的怒意。虽然因为身高差距必须仰头直视对方,可是那一股罕见而凌厉的气势竟是让正要上前试图解说什么的塞西都忍不住退了一步,闭上嘴,看着赛特的眼底露出不安的神色。
毫不掩饰自己怒火的年少王弟盯了赛特半晌,突然高高地扬起了右手,似乎马上要挥下去——
年轻的大神官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王弟,他沉默着,一言不发,手中的黄金权杖已经安静了下来。
年少王弟高高举在空中的右手僵了很久,始终没有甩下去,只是指尖在发抖。
终于,他的右手落了下来,可是并没有落在赛特的脸上。
王弟一把抢过了赛特手中的黄金权杖。
黄金权杖到手的一瞬间,他浑身锐利的气势顿时一泄,整个人都缓和了下来。
“王弟,请把王赐予我的黄金权杖还给我。”
年轻的大神官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毫无平抑起伏。
“你没有资格擅自拿走。”
年少的王弟仰起头再一次看向赛特,这一次,他的眼底已经没有了怒气。
他咬着下唇,眼圈已是控制不住微微泛红。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
他说,攥着黄金权杖的手背因为过于用劲而勒出青筋。
“是克雅的要求,是吗?”
赛特没有回答。
可是沉默即是默认。
“你说过,仆人的所有权属于他的主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游戏的目光落在那仿佛是在安详沉睡的年轻男子身上,神色有些恍惚,他的唇角很勉强地向上扬了一扬。
“我不同意,赛特,克雅是我的仆人。他的灵魂的所有权在于我,他自己不能决定他灵魂的归属,只有身为他主人的我才有这个权利。”
他说,一字一顿。
“我不同意!”
站在一旁的女神官柔软的睫毛微微垂下来,半掩住她细长的眼,她想说什么,看了赛特一眼,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赛特看着那咬着牙说得斩钉截铁的年少王弟,他伸出手,用动作强调要求王弟交还黄金权杖的意图。
“王弟,请不要干扰我。”
他冷淡地回答。
“赛——”
“王弟!”
一声甚于游戏的低吼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绕着无数注视着地下发生的一切的古老石板们回荡。
“今天是第五日。”
赛特说,盯着王弟,紧紧地皱着眉,“如果要按照这个家伙事先的遗嘱将他化作魔物的话,他死去后两日之内才是最好的时机。”
“我等了整整五日,可是他的灵魂还停留在他的身体里不肯前往冥界。”
他说,一脸不悦,天青色的瞳孔透出锐利的神色,还有一点隐约的懊恼和焦躁。
“冥神奥西里斯不会接受抱有强大执念的灵魂进入他的冥界。”
赛特的声音显得极其冷漠而尖锐,他伸手夺回了王弟手中的黄金权杖。
“王弟,你仆人的灵魂如果像这样永远徘徊于人世的话,要么逐渐消失,要么就会被黑暗的力量吞噬!你想选择哪个?”
年少王弟那张稚嫩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很苍白。
他没有回答,可是也没有试图抢回被赛特拿回去的黄金权杖,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年轻男子的尸体,眼角微微颤了一颤。
他张嘴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轻轻闭上。
赛特不再看他,转身面向大殿中央的圆台漂浮的巨大石板,再一次举起手中绽放出刺目的金色光芒的黄金权杖。
黑发侍从的灵魂在黄金权杖魔力的牵引之下慢慢从尸首里漂浮了出来。
那个透明的灵魂没有丝毫抵触,干脆地顺从了黄金权杖的指引轻飘飘地浮起来向半空之中巨大的石板飘去。
可是,就在它即将飘入石板的一瞬间,突然一道奇异的不同于黄金权杖力量的光芒从克雅手腕上一个略有些陈旧的铜制手环上射出——
那道光芒散去的时候,一名身姿轻盈的透明的少女的影子浮现在错愕的众人面前。
她飘到年少王弟的面前,对他露出了笑容。
游戏看着少女那张清秀的面容,恍惚中只觉得有些熟悉,他下意识看了克雅一眼,顿时怔住。
脑中一闪而过的零碎的记忆画面已经让他想起了这名少女的来历。
【因为您的力量,我才得以陪伴在我的兄长身边,没有成为死神阿努比斯的奴仆。】
【……我很高兴,能和兄长一起守护您……】
有着和克雅极为相似的容貌的少女对年少的王弟露出轻快的微笑,她透明的身体漂浮起来,和等待着她的青年的灵魂一起投入了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巨大石板之中。
古老的石板突然闪耀出炽白色的炫目光芒。
它在光辉之中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突然一分为二。
两块一摸一样的巨大石板光滑的平板上在闪烁不断的炽白光芒之中逐渐浮现出清晰而栩栩如生的雕像。
神殿中无数的巨大石板突然震动了起来,像是感应到新的魔物的诞生而发出巨大而杂乱的轰鸣声。
两个新生的石板的光芒渐渐散去,竖直地落在地上,沉寂下来。
空旷大殿之中半晌寂静无声。
年少的王弟走上前,他微微俯下身,将他的额头紧紧地贴在冰冷的石板之上,他的手指死死地按在石板之上,指关节已是泛白。
颤得厉害的指尖,死死地按在浮现在石板右上角的像是雕刻出来的古老文字之上。
——【沉默的剑士】——
他滚烫的额头贴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他已满脸泪痕。
原来……
………
………………………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我的主人
我永远是您最忠诚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