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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那条系统提示,我只感觉自己仿佛遭受了欺骗,我在网上搜索了各种有关“自由”号的信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以“自由”命名的游轮,而1865年的那艘自由号也只有一个词条,只有基本信息,并无其更多相关介绍,更没有看到任何与“幽灵船”相关的内容,因此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更让我气愤的是鲸脑竟然把宁远的跳海行为解释为“登船”,而宁远的结局是我一手促成的,是我把他害死了,警方的确派人在那片海域进行了多天的搜救,我就一直这么等着,直到最终他们无奈放弃搜查。
我彻底陷入了绝望,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我一直呆在云岛市,默默坐在海边,感觉自己遭受了欺骗,我拒绝上传手记,即使鲸脑一直催促我上传,我熟视无睹,由于我的抵抗,那绿色的界面在我的视野中始终无法消退。
我忍不住质问道:“你凭什么指使我害死了宁远!”
AI女声回应道:“他并没有死,而是登上了‘自由’号,获得了最终的自由!”
“你这是胡扯,我明明看到他跳海了!”
“请上传手记,完成所有任务,你将会获得答案!”
“宁远究竟怎么了?”我继续追问。
“请上传手记!”
...
我继续追问,鲸脑不再回答,反复提醒我上传手记,它的行为就像态度恶劣的客服,而这逐渐密集的提示和无法收回的系统界面,简直就像流氓软件一般。
我无比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眼前不消的界面让我的视线受阻,鲸脑似乎铁了心以这种方式催促着我快速上传手记。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原本我就有强迫症,现在我总算知道了我的世界,像是被强制植入了一种虚拟的程序,而且凭借我个人的能力竟无法退出这道程序,究竟还有多少碎片没有收集完,我不敢想象,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恐怕我将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正常生活。
脑子越来越混沌,时不时会出现剧烈的头痛,尤其是在夜晚临近时,这种感觉愈发强烈,无论我睁眼,还是闭眼,系统界面都会出现叠加,我不禁想到,这难道是鲸脑对我的惩罚。
我的精神日渐恍惚,有时甚至会出现短暂的幻觉,我看见了宁远,他就像幽灵一样对我说。
“宇慎,我终于获得了自由,谢谢你!”
与此同时,还有之前出现过的一些异常体,无论是死去还是活着的人,他们就像幽灵一样不散。
景岚:“宇慎,瞧你干的好事,你为什么要拆穿我!”
蒋天顺:“你凭什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张含晖:“我的理想破灭了,现在我变成了麻木不仁的木头人。”
馋嘴的虫虫:“哈哈,果然还是有很多品味高雅的朋友!”
顾轻烟:“雨神,请原谅我!”
林申:“相不相信无所谓了,因为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闭目塞听。”
郑义柔:“做任何事都不要违背自己的良心。”
老乔:“不忘本心。”
余光耀:“如果出生有选择的话,我宁愿不出生。”
...
他们从我身旁走过,每个人都对我说了一句话,然后离开,看着他们模糊的样子,短短数月的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仿佛经历了一段段刻骨铭心的人生。
思索间,我突然惊醒,原来我在海边睡着了,海潮不断翻涌,只感觉浑身发冷,梦中的场景竟然无比的真实,我不禁想:
难道,我真的甘愿放弃这段冒险吗?
可我不仅没有选择,而且也不想放弃,我是一个作者,一个梦想成为小说家的人,讲一个好故事是我的终极梦想,可经历的这一切就已经说明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故事。
可是,鲸脑明明暗示我害死了宁远,这将成为整个游戏中我最后悔的决定,也是我最反感鲸脑的一次。
也许是在云岛停留的时间太长了,苏晓晓竟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大叔,你怎么还没回千湖市?”
“对不起,我把他害死了...”接电话前的状态还算稳定,说这句话我哽咽到挤不出字来。
电话里,我把发生的详细情况告诉了她,包括鲸脑的系统提示,我全部都说了出来,这些天,我默默承受着这种内疚与折磨,多么希望找一个人倾诉这一切,而她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
“大叔,这不怪你,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任何时候你都拦不住,你不可能永远守在他身边啊!”
“可鲸脑这次欺骗了我,我那么信任它,下次说不定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所以啊,下次你不要过于相信它,你要相信自己。”她的语气坚定,不断安慰着我,劝我赶紧回去。
最后看了一眼大海,其实我一直等待的不仅仅是搜救的结果,更是等待着那一艘以自由命名的船,但它始终没有出现,我看不见它,因为我并不是提示里说的“向往绝对自由的人”。
隐约间我又听到了那汽笛的声音,岸边突然掀起了巨大的浪花,宁远,如果你真的获得了自由,那我只能祝福你,我希望那份自由,并不是死亡,而是你真正上了船。
我只能这样麻痹自己,我不肯原谅鲸脑,原谅自己,我仍旧怀着那份悲痛回到千湖市。
那种混沌的感觉依旧,再次见到这座熟悉的城市恍如隔世,一出车站,强烈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太阳很近很近,晴朗的天空多出几分压迫感,我懂了宁远那种痛苦的感受。
就这一点点压迫感就让我呼吸得很费劲,更何况那种天地,空间不断缩小,不断包裹压缩的感觉,那恐怕比窒息还要难受吧!
宁远,我突然有些理解你了,你从小一向都是自由无拘之人,只不过,随着你一天天长大,完成学业,进入社会,自由就像那不断压缩的空间一样,就连天地都变得如此局促和狭小,其实那道海天相接线代表着尽头,而这尽头都如同绳索一般将你牢牢束缚住,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快乐而言,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登上那艘象征“自由”的游轮。
只不过,害死一个人终究是错的,不是吗?
我脑海中另一道声音闪过,突然将我拉回残酷的现实。
“大叔,你终于回来了,找你半天了!”身边一道甜美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一看,一张笑盈盈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而我连挤出一丝笑容的力气都没有。
“是啊,我回来了!”
“咦,你看上去怎么那么憔悴,走,我替你接风洗尘!”
她忽而拉起我的手,我只能任由她牵着向前走,形同僵尸,她请我吃饭,带我去游乐园,可我实在提不起兴趣。
全程都是她在讲话,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而我却像一个旁观者,只是偶尔回上几句。
也许是她发现我兴致不高,终于不再说话,走到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就在那个瞬间,我发现她眼眶泛红,隐隐间有些泪花。
我突然有些自责,我不该让一个活泼的女孩遭受我的冷落,宁远的死与她无关,她不能受到我负面情绪的牵连。
那一瞬间,我更加自责和心疼,但我一向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好半天,我才有勇气,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晓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她擦了擦几乎要落下的泪,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知道你难受,这不亲自迎接你,带你出去玩...怕你一个人走不出去吗?”
“我,我现在很迷茫,这个游戏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可那不全是你的错啊,你难道要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中吗?”
听到她大声的质问,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是啊,就算我不继续完成任务,我依旧终生会在这个心结中走不出去。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我问道。
“一个可以让你敞开心扉,放下自我的地方!”
她的眼里不见泪光,又恢复到当初那种有说有笑的状态,执意拉着我去那个神秘的地方。
当出租车开上盘山公路时,我顿时感到一丝不对劲,这究竟是要干嘛,当抵达山顶时,我突然后悔了,这才得知这里是千湖市郊区最高的山峰,也是最知名的景区。
“晓晓,你这是要带我蹦极?”
“怎么样,其实我觉得呀,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如果你实在做不到,就试着蹦极,当你面临死亡的时候,就什么都会放下了!”
一想到蹦极,我的身体就有些颤抖,我苦笑着说:“我有点恐高,要不咱们还是玩一点其他的吧!”
“你看你都会笑了,看来心情好了不少,果然这个办法是有效果的!”
她仍旧强拉硬拽的把我带到山顶上的观光台,从这里望过去,视野极好,能够看见湖泊,江水,还有正在建设的新城区,高楼拔地而起,风呼呼的吹来,让我的头痛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走到跳台,向下望去,下面是一汪很小的湖泊,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全身皮肤汗毛倒立。
“晓晓,要不我们还是算了!”
“哎呀,你真的胆小,要不我给你示范一遍,其实很简单的,你什么都不要想!”
很快,她就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绑住了身体,做好了安全防护,向没有栏杆的跳台走过去,是那样从容,她站在那,朝我微笑,还竖起了大拇指,对我说道:
“大叔,你看着我跳,其实很简单的!”
突然间,那种心悸感更加强烈,恐惧突然窜上心头,我恍然看见那张微笑的脸竟然变了模样,那种轻松的微笑,是一种释然的笑,获得自由的笑。
那根本就是宁远最后的笑容!
我本能般的冲上前,从后面抱住她,大喊道:“你不能跳,我害死了宁远,不能再害死你了!”
只听见有人大声朝我叫道:“前面那个人,你不要命了!”
我拼命抱住苏晓晓,将她往回拖,在那一瞬间,我忍不住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宁远跳海的那一幕幕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他走向船头,说出那些奇怪的话,我就应该冲过去拉住他,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后面的人一声声责骂响起,被人拉回观光台,我仍旧死死抱住苏晓晓,真的好害怕失去她。
“大叔,你醒醒,我不是宁远!”
也许是被我抱得太紧了,她从我的怀中挣脱开来,看着我一副神经质的样子,继续安慰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刚才的场景让你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我们不跳了!”
“我,我真的好怕,好怕失去你!”
她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背擦了擦我的眼泪安慰道:“好啦,你哭出来不就好了嘛!”
许久,我才从那种极度悲痛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到现如今,我始终无法过这一道坎,下山的路上,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各怀心事。
终于到了山底,她才打破沉默说道:“其实我觉得吧,你不该放弃!”
“放弃什么?”
“找到真相呀,就因为宁远枉死,你更应该继续下去,看看那鲸脑究竟是什么玩意,但通过这件事,你不能完全相信它了,你要靠自己的智慧!”
“我,我还是很迷茫。”
“既然你踏上了这条船,不可能返航,你一直逃避抵抗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你要做的就是一直走下去,因为你别无选择。”
她突然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最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走啦!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她扬了扬手,从山脚的大门走出,最后背影消失不见。
我突然有些释怀,我不该放弃,也放弃不了,我必须继续找到真相,这样宁远才不会白死。
“请上传手记!”我这才注意到身旁的绿色界面又发出了提醒。
“点击上传!”
我冷静的叙述起这件事的经过,按照鲸脑最后给出的标准答案。
“上传成功!”
“恭喜你获得‘自由’碎片!”
那是一块如蓝宝石一样的碎片,比天空和海水还要蓝。
那碎片光芒大盛,有一团光落在我脚边,向上攀升,形成一团蓝色烟雾,在烟雾中我看到了一艘船,我依稀听到了那气鸣声,那是一艘黑红相间的巨大游轮,船朝我驶过来,劈开波浪。
在船头的甲板上,一个人撑着遮阳棚,躺在洁白的椅子上,脸上带着一副墨镜,即使如此,我依然能看到他轻松愉悦的神情,他看到了我,突然摘下墨镜,朝我大力挥手:
“谢谢你,我终于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