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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是张罗辉守在了第一线。
张罗辉的脑袋虽说是一根筋,但他毕竟经历过多次战斗,相比其他弟兄,他的战斗经验堪称第一,就连叶途飞也比他不过。
灰骡子拿着望远镜看了两眼,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这小日本的火力虽然密集,但似乎不合常规,张罗辉拍着脑门想了一会,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合常规了。
但见小日本似乎并不着急进攻,张罗辉决定赶紧向叶途飞汇报。
土匪营在信息传递上是做足了功课的,除了最常用的信鸽传递之外,还有旗语、手语等多种方式。张罗辉便是在阵地上向后方以旗语的方式汇报了三点:一是小日本突然发动攻击,火力较密集。二是,小日本投入的进攻兵力好像不太多。第三是看样子小日本并不急着进攻。
信息很快传递到叶途飞处,叶途飞不免一愣。
按原计划,若是小日本真的对山口阵地发起进攻,张罗辉将做番抵抗,然后装作不敌,将小日本引入实现布置好的雷区,先炸他个人仰马翻再说。
但现在张罗辉却没有按计划行事,而是将战况信息传递回来,这就说明张罗辉感觉到了异常。可是,异常在哪里呢?
如果叶途飞能够亲临战场,那么这种异常很容易就能找得到,但是现在叶途飞只能躺在床上,依靠张罗辉的三句话来判断,这难度也确实有些大。
叶途飞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再次将张罗辉传递来的三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是啦,小日本这次进攻为什么没有做炮火准备呢?
叶途飞的脑筋在飞速运转。
是小日本没有准备炮火?这个推断是显然不可能的,离开了炮火支援,小日本就几乎不会战斗了。那么,放着炮火不用,直接以步兵进行攻击,莫非是火力侦察?
也不对!
即便是火力侦察,也说不通小日本为何不做炮火准备的怪异行为。
仅仅是一瞬间,叶途飞思考了数种可能,但都一一否定。
身旁,闫希文忽然道:“高桥信是不是想引诱我们反击,然后趁机以炮火对我们实施毁灭性打击呢?”
闫希文的话语中提到了高桥信,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叶途飞混沌的思维,他迅速换位,将自己摆在了高桥信的位置。
“他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叶途飞终于得出了答案,“我是死了还是活着,在这两种不同的结果下就会有对眼前这场战斗有着不同的态度,我若是死了,弟兄们一定会跟小日本拼命。”
闫希文听着叶途飞的自语,更加糊涂了。
叶途飞来不及解释,命令道:“命所有弟兄带上所有武器,冲下山去,途中高喊‘为六爷报仇’。如果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不等弟兄们下了山,小日本便会撤退,若弟兄们冲到了山底,仍不见小日本退兵,那么全军立即向凤凰顶撤退。记住,不要管我,我另有计策脱敌。”
闫希文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叶途飞严厉制止:“不要多说了,立即执行命令,一分钟也不能耽误!”
闫希文咽下了已经到了口边的话,咬了咬牙,执行命令去了。
一分钟不到,数百兄弟高呼着‘为六爷报仇’,向山下奔去。
叶途飞赌对了。
当闫希文兴奋地闯进屋告诉叶途飞,小日本果真退了兵的时候,叶途飞长长地吁了口气。一口气吁出,叶途飞顿时生出一身汗来,只觉得手脚发软,口舌发干。
毕竟这场赌局押的注太大了,饶是叶途飞的心理素质,也差一点承受不了。
“咱们要不要再追上一追?”闫希文没有注意到叶途飞的变化,仍处在兴奋中。
叶途飞只觉得眼皮沉重,控制不住地合上了眼,在眼皮完全闭合前,弱弱地说了两个字:“算了!”
这一昏睡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夜色降临,叶途飞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叶途飞第一眼便看见了伏在床边的欧阳雪萍。
欧阳雪萍也实在是累了,昨天在深山中穿梭了好几个小时,之后又为叶途飞做了三个小时的手术,接下来又因为低血糖而昏迷,醒来了又担心叶途飞的安危,在床边收了整整一夜,直到早晨叶途飞醒来,要跟弟兄们商讨事情,她这才得了点空睡了个囫囵觉,刚睡踏实又被叫醒,说是要打仗了。这仗打是打了,可打得却那么奇怪,双方只管着向对方胡乱射击,没有冲锋,也没有伤亡,仅有几名兄弟在往山下冲的时候摔了一跤,擦破了点皮。
战斗结束后,欧阳雪萍以为可以继续休息了,却不曾想到叶途飞竟然再一次昏迷,她急冲冲赶到叶途飞身边,仔细检查了伤口,又为叶途飞检查了各项生命体征,这才明白叶途飞不是昏迷而是昏睡。
但欧阳雪萍还是不放心,叫退了其他人,自己守在了叶途飞床边,不知不觉间,竟然伏在床边睡着了。
叶途飞不忍叫欧阳雪萍,他没有动弹,静静地仰望着天花板。
白天的这一仗打得太悬了,若是高桥信不是那么太自信,或者是高桥信不那么珍惜小日本士兵的生命,那么,现在,他还能这样安静地想着问题吗?
叶途飞在自我检讨,他回顾了这一整年的战斗历程,从最早的二郎山之战,到卧牛山死守,再到贾家汪一战,尤其是他跟高桥信之间的较量。
毋庸置疑的是,他和高桥信都属于智者,但凡智者都有一个类似于强迫症的偏好,那就是凡事都要讲策略讲计策,高桥信如此,他叶途飞同样也是如此。
然而,他们两个的智商却相差无几,即便算是他叶途飞稍微高一些,往往在应急处理上会优于高桥信,但高桥信毕竟掌握着优势资源,斗来斗去,也只能斗个平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桥信势必会更加了解叶途飞,也会更加谨慎与这场斗争,那么,双方对峙下去的结果终究还是在比较实力,他叶途飞能跟高桥信比较实力吗?
叶途飞禁不住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是必须做出策略调整的时候了,否则的话,这样下去不但不能杀了高桥信,甚至还会被高桥信所击败。
那么,如何调整呢?
叶途飞苦思冥想,可一时间却茫然无绪。
思绪在不觉间又回到了他跟高桥信之间的点点滴滴,这样一来,就不得不想到了他跟高桥信之间的那几盘围棋对弈。一盘又一盘对弈的过程在脑海中流淌着,忽然,叶途飞想到了一个局部应对,他开心地笑了。
叶途飞想到的是其中一盘棋,高桥信欲对叶途飞的一块棋进行屠杀,看似叶途飞向外逃不出去,在内做不出两眼,高桥信很是得意,认为叶途飞这块棋必死无疑。
可是,叶途飞却下了一手愚型,这手棋落子后,那棋型变得异常难看,然而高桥信却陷入了长考,他算来算去,却实在算不出必然的杀招,若是执意杀棋,不单是赚不了便宜,甚至有可能把自己的一块棋陷入危险。不得已,高桥信只能放弃。
以愚型对付手筋!
这原本是围棋中的一个技巧,此刻却使叶途飞脑洞大开。
“我要在二郎山做一个愚型,引得高桥信来攻,即便他看透了我,这个愚型也足可以保证我们与不败之地。”大主意大方向一旦想明白了,剩下的事对叶途飞来说,也就简单多了。
想明白了这些,叶途飞难免有些兴奋,下意识地握了下拳动了下手臂,便是这微小的动作,把欧阳雪萍惊醒了。
“你醒了?!”欧阳雪萍揉着惺忪的睡眼,“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了吧,我去给你盛碗小米粥来。”
听到小米粥,叶途飞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唤起来,欧阳雪萍听到了,抿着嘴笑,道:“你等着,我很快的。”
不一会,欧阳雪萍便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
叶途飞伸手想去接,却被欧阳雪萍瞪了一眼:“你躺好!不要乱动!”这样说着,顺势坐在了床边,又道:“再乱动,扯破了伤口,我可不管哦。”
叶途飞刚才的伸手动作还真扯到了伤口,痛的他直咬牙,欧阳雪萍这样一说,刚好给了他台阶,于是便怪怪地躺好了,任由欧阳雪萍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小米粥。
一碗粥下了肚,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那肚子反而叫唤的更凶了。
欧阳雪萍替叶途飞守好被子,又转身淘了把毛巾,过来给叶途飞擦脸,“你现在还不能多吃东西,忍着点,哦。”
就在这时,张罗辉闯了进来,一进门便嚷道:“嫂子,六爷他醒了没?”
欧阳雪萍扭过头来,笑骂道:“你个灰骡子,瞎叫什么呀!”
张罗辉瞪大了眼,茫然道:“我瞎叫什么了?”
欧阳雪萍红了脸,借故放毛巾,一转身,溜走了。
张罗辉看着欧阳雪萍离去的背影,冲着叶途飞道:“我叫她嫂子,错了吗?不能因为我管你叫六爷,就得管她叫六奶啊!”
叶途飞笑骂道:“有屁赶紧放,没屁滚回去睡觉,别在这儿搅和六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