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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凝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清理伤口、包扎、警察询问都在她不知情的状态下结束了,等人醒来的时候,床边静悄悄地,只有佳子一人,默默地坐在那里,看见闵凝睁开眼,她微笑着,问要不要喝水。
“只有你?陆北呢?”
“陆先生还在修养中,他头部受了重创,一天醒来的时间不多。”
睡眠也是修复的过程,总睡不醒必然是受到重创,闵凝突然想到了电视剧里的情节,“那,他,会不会……”
失忆或者变成植物人?
佳子温柔一笑:“放心吧,陆先生一切都好,他醒来后第一个问的就是你,他忘记全世界都还记得你呢,得知你用了苦肉计把场面搞混乱,才把他救出来,他心疼得不行,叫人推着还来看过你呢,等他复原了,还和以前一样。”
陆北是个二十九岁的青壮男人,这一场拳赛虽然耗尽了他的心血,可他终究挺了过来,他的意念力是惊人的,但后来医生也说过,身为拳手头部受击,极有可能在晚年换上帕金森这类后遗症。
他们在赛后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医生就正在给他讲解帕金森的风险和概率。
闵凝被佳子搀扶着,倚靠在门边,陆北肿着一颗缠满纱布的头,对我笑笑,一如初见。
“干嘛不进来。”陆北打断医生的话,在春日阳光下,歪头朝她招手,满室的尘埃飞舞着,全是活力。
“怕我老了,变成一个行动不便的糟老头子?”
手下们和医生识趣地含笑退出房间,闵凝慢慢挪到他的床榻上坐下,脱掉便鞋,蜷缩在他身边,陆北扯过被单,把自己和闵凝的身体包裹在一起 ,就像某个假日的清晨,我们双双醒来,彼此依靠着,闲言呓语着。
“陆北,我们结束了吗?”
“我们结束不了了,这辈子都要在一起。”他坚定地说,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等出院了,我们就结婚吧,大办也行,简办也行,都听你的。”
说结婚就像说天气,陆北豪迈的个性注定了给不了仪式感。
嫁他吗?
闵凝心头酸软。
陆北抿嘴看她,大概被拒绝了太多次,这个话题另他习惯性地紧张着,闵凝笑着,迎合自己内心的意愿,微微点头。
“你把你的情人、前妻都安顿好了吧。”闵凝装作不在意地问,其实心里还是小酸了一把。
“又要耍脾气了?”
陆北紧搂着闵凝,生怕人一生气就跑掉,“遗嘱都立给你了,当然不会再留任何人跟你争,那些女人们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遗嘱事小,女人事大,他知道就好。
转了一圈,闵凝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们又在一起了。
中间分开过的那三年时光,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她眼里的他,一如她十七岁时就爱慕的样子。
在医院修养的这几天,闵凝一直陪着陆北,她的枪伤是陈凯的杰作,仅仅是擦破了皮肉,没有大碍,轮番接待来探病的朋友,顺便也解释了她和陆北重新在一起的事。
陈凯他们也好,罗素他们也罢,似乎都十分默契得没有再提傅凌风。
闵凝也有点不太敢去想,傅凌风那边倒底怎么样了,她毕竟泼了他那么大一盆脏水。
又过了一个星期,闵凝还是在电视上得知,傅凌风正面回应了闵凝的指正,竟然叫心腹秘书Linda认下了罪责。
他倒底不忍伤及闵凝名誉,竟然自断臂膀,扛下了这件事。
后来闵凝听佳子说,陆国集团也没有再趁机咬着傅氏不放。这两个男人似乎一夜之间都偃旗息鼓了。
可闵凝知道,这两个男人是真的爱她,所以,胜负已定后,谁也不想再撕扯她了。
连陆北不屑的同时,也忍不住承认:“好了,好了,傅凌风这个人太贼,想了这么多别的办法拴住你,难怪你最后点头答应嫁他。”
闵凝靠在陆北肩头,冷不丁突然说道:“傅凌风发短信,想见我一面,可以吗?”
“不许去。”陆北挑眉,斩钉截铁。
如果刨除没脸见傅凌风的因素,闵凝也觉得自己是该见一见他的,有些话当面说清也算是给这三年的感情划一个句号,做他女友两年,真的是不短的一段日子。
闵凝央求了陆北很久,从晚饭央求到睡前,终于他被闵凝的一句话打动了:这段感情里只有傅凌风是输的那个,给人家一个正面交待,我才好放心嫁你。
“这根本不是输赢的问题,闵凝。”
陆北简单地纠正闵凝的措辞。后面的话他含在口中,他这种直男说不出口爱不爱的字眼,可闵凝知道,他要说的是,和傅凌风的巧取豪夺不同,他给她的是爱情。
·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最终闵凝还是去见了傅凌风,在陈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下,陆北才同意我前往赴约,地点定在了医院外面的一条林荫道上,傍晚时分,原本喧闹的街道,因为医患散去,宁静得近乎荒芜。
这场会面,从陆北到下面的人,无一不警惕,生怕傅凌风又生事端。
但闵凝,还是揣着另一种心情见到了傅凌风,这个至今还与她挂着未婚夫妻名份的男人。
傅凌风只身前来,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黑衣黑裤黑鞋子,连脸上还带着一副黑框边的眼睛,他不近视,戴眼镜纯粹是为遮住硕大的黑眼圈,以及内心的憔悴狼狈。
看见了闵凝,他黯然一笑,“带了这么多人来保护你,不信我的人是你还是陆北?”
带人不是闵凝本意,可她对他的信任也确实丧失殆尽了。
“我们之间从来都缺少信任。”
闵凝拢着皮质外套,抵抗春夜的阵阵凉风。
她很久没回家了,整整一个礼拜都陪着陆北住在医院里调养,就是衣服化妆品什么的都是手边信手拈来随便用用的,像今天身上这件皮夹克还是陆北的。
但这衣服入了傅凌风的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寒着脸满是忧伤,“你到底还是信了他,跟了他,我们的婚礼应该不会继续了吧。”
“抱歉,真的,对不起。”
闵凝惭愧,屏退身后跟着的四个保镖,她和傅凌风肩并肩徐徐踱着脚下的碎石子路,路不长,昏暗的路灯只有三三两两还能发亮。
一眼望过去,这路像两人的走过的这些年,从来没有真正明亮顺达过,只是在偶尔的某个瞬间看起来像一条有方向的路罢了。
“和我第二次取消婚约,会影响林氏集团吧?”闵凝问,由衷的替他担心,可傅凌风似乎不再介意。
“你知道吗?在很多时候,你比傅氏对我来说更重要,可能我表现得太糟糕,让你觉得我爱的只是权势财富。包括,最后设局引陆北上擂台,你也只是以为,我嫉恨陆北,可你看不到嫉恨的另一面,是因为……”是因为爱她。
“我不配上你的爱情,其实,也配不上陆北的,我和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擂台上的事,我已经不去想了,那场比赛,你和陆北,都把我当成了刀,我爱谁,谁就是握着刀柄的那个人,陆北何尝不是用爱情算计了我,他算到我不忍看他死,他算到我会亲手对付你,我不怪他,更加不会怪你。你们都有让我面对现实的残忍,可你们还是让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闵凝,谢谢你们的权势、谢谢你们的残忍。”
闵凝由衷的感谢这种成长。
“我们的残忍……呵呵……”傅凌风喃喃,苦笑着,思考着。她与他们相识这么多年,最后他们仅被评价为“残忍”本身就是一件残忍的事。
“闵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场景吗?”
闵凝摇头,那时的他面目模糊,她几乎记不得二十几岁的傅凌风是如何的风姿英朗,牢记在脑海里的始终是他定格在三十五岁的稳重世故。
他永远都是那个翩翩君子。
“可我还记得,那天是个秋天的早晨,你佝偻坐在一个荒草堆,雪白的面庞,和周围的荒凉一比,美好得像道月光,早晨的月光,多奇妙,我不由自主的去搭讪,你冷得也像一道月光……大概那个时候我就着迷了,总想靠近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就只是想靠近你。拥抱一道光,注定会失败,从没有到没有,一场空。”
从没有到没有,闵凝在心底反复默念,悲从中来,傅凌风习惯性地要控制我,闵凝习惯性地不受控制,最终他们失了信任,演变出了枪击发布会的攻防战。
他们把不能相容的丑陋,公布给所有人看,也给对方看,于是,他是她眼里的阴谋家,她也变成了他眼里的背叛者。
夜已深,春露渐浓,沉默像苍鹰,已经在两人之间盘旋了近一个小时,它要吞噬的是这对男女最后的相聚,从今往后,他们不会再有瓜葛。
“我可以抱你吗,最后一次。”
傅凌风在黑暗中轻轻停顿,所有人都在注视闵凝的反应——能或者不能。
闵凝点头,没有太多挣扎。
傅凌风俯身轻轻圈闵凝入怀,保持最后的克制,不忘风度,仅是轻触她的腰际,但闵凝分明听到一声叹息。
这九年是他们三人的浩劫,闵凝在心中默默祈祷,愿所有的相爱相杀都匿迹在这个春日寒夜中。
闵凝从傅凌风的肩膀看过去,不远处,陆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他勉强立在一颗梧桐树下,枝头刚刚抽出的新芽旁逸斜出,陆北和树的轮廓相依着,闵凝突然觉得那树和陆北仿佛长成了一体,高大缠绕着劲力,守候自己、等着自己,让她十二万分的渴求靠近那个怀抱。
闵凝缓缓离开傅凌风的胸膛,“我要回去了。”
傅凌风意识到什么,扭头顺着闵凝的目光也看到了陆北,然后他平静地回头看她,闵凝却看到了他眼里如海的汹涌。
·
夏至将至,闵凝和陆北短暂的新婚旅行后,蜗居在闵凝的小窝里。
饭后煮一壶水果茶,切一块甜腻到齁芝士蛋糕,然后两人偎依着坐在沙发上,看一部喜剧电影。
闵凝现在越来越喜欢明晃晃的甜蜜和直白,连陆北都说,你俗了,俗得为一纸结婚证就能安下心来,俗得为一束花就能高兴雀跃,绝不再纠结送花人的企图。
“那你喜欢我俗还是喜欢我脱俗?”闵凝问他,陆北微笑,放下茶杯,改为捧着女人的脸,仔细研读,仿佛真的陷入沉思,“还是俗点好哄。”
被人捧在手心里哄的感觉,实在叫人难以抗拒,闵凝暗自发誓,从今往后,我将不再纠结,就做一个傻子。
我只要安安心心遥想着未来,期待着她和陆北相识的第十个年头的到来,期待着他们第一个孩子的降临。
“陆北,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他诧异这小女人还有秘密。
“八个月后,你要做爸爸了。”
陆北看着闵凝,挑眉张嘴,喜悦之情像凝固在脸上一样,久久不褪,看看闵凝,再看看她的小腹,然后小心翼翼地揽人入怀,抱住她就像抱住全世界般的郑重。
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