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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风清扬已觉脚上麻痒之极,接着似乎连心上都痒了起来。他虽只中了一枚“黑血神针”,但适当激斗之际,血行正速,那又岂同等闲!
他强忍着苦不堪言的痛痒,踉跄了十几步,终于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东方柏脚下!
东方柏哈哈一笑,得意之极,还剑入鞘,负手在风清扬面前踱了两个方步,朗声道:“天下英雄都是见证,这第三场是我神教……”
他这“胜出”二字甫要出口,只觉胯间一凉,一件利物顶在他两腿之间。旋即听见风清扬微弱而坚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
“东……东方兄,你言之……过早了罢!快取解药……出来!”
这一下变生肘腋,东方柏大惊失色自不待言,适才满脸喜色的日月教众与忧愤交加的正派群雄瞬间也交换了表情。
原来这“黑血神针”的毒性虽是厉害无比,以风清扬的内功尚可支撑到半炷香时分而不倒。
他身体上苦不堪言,神智却极清醒,知道若再支撑,下场只有更惨。
东方柏若不予解药,自己便要命丧于此;东方柏万一赐予解药,那就欠了他一条命的人情。
今夜之战岂不是一败涂地,永远不得翻身?
当下情急生智,佯作难以支持,跌倒之处又恰在东方柏的脚下。
东方柏原本智计过人,心机湛深,但他使诈胜了风清扬这样的强敌,那也不由得心旷神怡,得意忘形之下百密一疏。
风清扬挺剑而出,他竟丝毫没有防备,全然受制。
这东方柏临事决疑,也实是了得,刹那之间,眼珠一转,于其间的利弊轻重已了然于胸。
眼见自己若不与解药,长剑便是由下而上,将自己刺个对穿,当下哈哈一笑,道:
“无论智谋武功,风兄都是胜我一筹,这一场小弟输了。”
袍袖一抖,抛出一个金制的小圆盒,道:“这里面有七粒丹药,每日一粒,风兄贵体可保无虞。”
此刻风清扬对他已信不过,当下右手剑仍抵在他身体之上,左手揭开盒盖,取出一粒绿色药丸吞入口中。
过得一盏茶时分,只觉遍体清凉,麻痒稍止,知道解药是真,当下将金盒揣入怀中,撤剑微微笑道:“东方兄,后会有期。”
他知此人狡诈异常,机心深广,对他已有几分憎厌,甚么“钦佩”之类的客气话也不再说了。
两人各归本阵,这番激斗几经转折,扣人心弦,风清扬终于惊险万状地赢了第三场。
回转阵中,众人纷纷过来慰问,对他自然是好评如潮,赞誉备至。
风清扬心中却殊无喜悦之情,一边口中谦逊,一边暗暗想道:这东方柏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稍假时日,造就决不在任我行之下,比之向问天那是要胜过一大截的了。正教中人有此强敌,日后光景殊难预料。
他这番担心果然不错。
二十年后,东方柏突起发难,囚禁了任我行,夺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
自己在名字上增了一字,号为“东方不败”。
他又练了“葵花宝典”上的武功,终成天下第一武学高手。
只因习练“葵花宝典”之前引剑自宫,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宠信一个相貌威猛、才智平庸的小人物杨莲亭,将日月神教弄得乌七八糟,昔日威风绝不复现。
又过了十数年,向问天自牢中脱身而出,在华山派令狐冲的协助之下,到西湖孤山梅庄救出任我行。
几人重上黑木崖,经过一番激战,任我行虽伤了一目,终于手刃东方不败,报了大仇,重夺教主之位。
风清扬胜了第三阵,净思早就心痒难搔,在旁跃跃欲试。
慰问过了风清扬之后,急不可耐地向圆智道:“大师,这一阵到我了罢!”
圆智捻须微笑,点头道:“师妹请,要多加小心。”
他是此行领袖,于双方情势已了然于胸。
己方二胜一负,但后两场还有净思、周四手这等高手,魔教三大高手都已比过,再也无人能与这两人比肩。
净思虽是女流,一身造诣却绝不在自己与殷融阳之下,共称武林巨擘,有她出手,这一阵是有胜无败的了。
净思答应一声,飘然出了人群,朗声道:“峨眉净思讨教。”
她虽是弱质女子,却是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又加之自己叔伯均死于和魔教的攻战之中,向来对魔教中人恨之入,日月教众大都在她的辣手之下吃过苦头,虽见她眉清目秀,樱唇雪肤,赤手空拳地往当地一站,当真是宝相庄严,态拟神仙,却是非但不敢出声应战,反而噤若寒蝉,连个鬼脸儿也不敢做,生怕她以为自己轻薄,惹火上身。
却只见日月教的队列往两下里一分,从后面姗姗走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妙龄女子,她一身紫衣,眉目如画,清丽难言,莲步轻动之际,一双剪水眸子在各人脸上闪了一闪,每个人都觉身上登时暖洋洋的。
净思修道有年,四大皆空,早绝情欲妍媸之念,但一向也对自己容貌甚为自负,今日见了这女子,当下自愧弗如,暗道:
世间怎会有如此美貌之人!
圆智大师乃是得道高僧,禅宗大德,不但武林之中人人钦仰,便在天下佛学界之中也是有口皆碑。
但如今见此女子,仍觉心中一动,旋即默念道:罪过!罪过!低下头去暗自忏悔。
风清扬更是风流阵仗中打过滚来的,与他要好的三个女子:
慕容雪、桑小娥与秋梦无论相貌人才,均堪称一时之选,他素常也未尝不以此自负。
可这女子一出场,他便觉胸中一震,有如被人在心上猛击了一捶相仿,刹那之间,所中“黑血神针”的麻痒荡然无存,飘飘然浑不知身在何处。
那女子明眸流转,莺声呖呖地道:
“小女子安静见过净思师傅。闲来总听拙夫言道,净思师傅大德有道,武功卓绝,久存讨教之心,今日相逢,何幸如之。”
嫣然一笑,风情独绝。
她不开口还则罢了,这一开口,语声有如迦陵鸟儿齐鸣,清柔绵软,荡气回肠,说不尽的娇媚可喜。
一众年轻弟子均觉身子微微颤动,血脉贲张,炽热难当。
净思大寺,问道:“尊夫乃是何人?我怎地没听过女施主你的名号?”
言下之意,显是还不相信这样一个娇怯怯的美貌女子会来向自己挑战。
安静微微一笑,道:“小女子僻处山林,众位都是武林领袖,日理万机,哪儿会知道我的贱名?
“拙夫恐怕倒还小小的有点名头,他姓任,双名我行。”
说到此处,回眸向任我行立足之处瞥了一眼,这一望之中深情无限。
此言一出,自风清扬以下,一众年轻子弟心头都是莫名其妙地一酸,圆智、殷融阳等人也是一奇,想不到任我行莽莽苍苍,不修边幅,所娶的夫人竟是这等美貌整齐,两人浑不相称。
正在此时,正教队中忽地发出“嗷”的一声嗥叫,一个身着褐衣的年轻人再也把持不定,发疯似地自队中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乱扯自己衣服,口中胡言乱语,叫道:
“美人儿!你教我抱上一抱,死了也是甘心!”
众中有人识得,此人姓贾,名云鹏,乃是嵩山派二师兄丁逊的及门弟子。
左思慈与乐震见他发疯似地奔出,又是这等丑态,大觉面上无光,连声呵叱,可那贾云鹏犹如中邪着魔了一般,哪里还听得见?
安静本来面带微笑,斯斯文文地与净思说着话,眼见贾云鹏发狂似地奔近,眉头一皱,纤指轻弹,一根钢针闪电般地射出。
这一针射出,那贾云鹏的声音有如被人用剪刀凌空剪断了一般,狂叫顿止,踉跄了几步,跌倒尘埃,双目圆睁,已然气绝,眉心中一个小孔,鲜血汩汩流出。
眼力稍好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她这一针自贾云鹏的眉心直贯而入,却自后脑飞出。
纤纤一指之力,竟将人体最为坚实的脑骨射了个对穿!
场中气氛本来甚是宁静和平,她这一针弹出,正派中人无不耸然动容,怔忡变色。
看不出这女子娇媚宛转,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一指弹出,大力竟不下于强弓硬弩,怕不有三五百斤的劲道?
净思站在当地,一直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当与这无藉藉名的弱质美女动手。
见了她这一针,脸色一肃,才知面前这斯文美貌的少妇正是自己平生未逢的劲敌。
净思心地慈悲,虽不值贾云鹏的为人,见他这般死于非命,却也心下恻然,愤愤地道:
“安施主,此人虽然无礼,罪不至死。以你这样的身手武功,将他逐退那是易如反掌之事,又何必伤他性命?”
安静掩口娇笑道:“啊哟!果然是佛门大德,菩萨心肠!”
她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指着贾云鹏的尸首道:
“其实像这样的人呢,庸庸碌碌,一无是处,为恶定多于为善,活在世上,与蝼蚁何异?
“佛家虽戒杀生,但只杀一只蚂蚁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净思见她面若春花,明艳无伦,语声又是这般娇柔无邪,若非亲眼看见,哪里相信她竟是个杀人如草芥,视命如蝼蚁的女魔头?
当下左掌阳、右掌阴,抱元守一,凝神待发,道:“如此贫尼便没甚么可说的了,只好在这一双肉掌之上讨个公道。安施主请!”
她既恼安静狠辣,又知她武功深湛,摆出的乃是峨眉派绝学“金顶佛掌”的起手势。
安静巧笑道:“师太这一路是鼎鼎大名的‘金顶绵掌’罢!小女子只练过几路花拳绣腿,哪里抵挡得住师太你的一拳一脚?
“待会儿动起手来,师太你可要千万留情哟!”
她语声又娇又柔,但“哟”字甫一出口,紫袖拂动,弥天扑至。
数十道紫色的袖影之中,一只白生生的手掌分光掠影,当头向净思顶门击下!
净思见她来得如此快法,心中微微一惊,左掌呈“举火烧天”之势,卸开来掌,右掌突出,击向她双乳之间。
安静也疾出一掌,与净思的手掌撞在一处。
“砰”的一响,安静凌空翻了一个筋斗,稳稳地站在当地,竟是行若无事。
净思身形稳凝不动,实则胸口已被她掌上之力震得隐隐生疼,不由暗自骇然:
她自幼得师尊百劫师太以“峨眉九阳功”培植,十年之前便有大成,又得段子羽打通任督二脉,授以一阳指法,内力更得大进,授之当年的百劫那是已远远地青出于蓝了。
环顾当世,能与她硬对一掌而毫发无伤的也没有几人,而这安静竟似大大地行有余力!
殊不知安静脸上笑吟吟地,实则也被净思这一掌震得气血翻涌,胸间真气淤塞不通,此际正搬运周天,半晌才觉一轻,真气复又畅通无阻。
这一对掌,她实已试出净思的掌功,内力均较自己胜出半筹,自忖道:
盛名之下,无有虚士,这净思身为峨眉掌门,功夫果然了得。
看来与她硬碰硬地对攻自己是没有好果子吃了,那也只好另寻别途,出奇制胜。
当下盈盈一笑,道:“师太,小女子早年随师傅学过一支曲子,这么多年不唱,搁在胸间怕早生疏了。
“你我都是女流之辈,打打杀杀的没甚么趣味,不如小女子献一回丑,请师太品评品评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