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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明月山庄一别之后,江寒就再也没有见过楚向晚——如果在那个空间里见到的那一面不算的话。
可是读书会那样公开处刑的场合, 八个人坐在一起, 两人私下交流完全没有。
此刻还完全不知道那三个字是口令的江寒不由得想, 自己那天临走前说的话,他听到了吗?在读书会上的时候,这小家伙是不是就仗着自己的喜爱,才这么有恃无恐。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一个搀着另一个, 搀人的是谢眺, 被搀的是楚向晚。
本来楚向晚就没谢眺高,现在看上去显得更矮了。
江寒:“……”
两个侍卫就看到城主的身形一闪,下一刻就消失在了面前, 连忙对视一眼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生怕出了什么大事。
谢眺搀着楚向晚,承受着他的部分重量,觉得这小朋友轻飘飘的。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把人抱过来算了,可是楚向晚坚持要自己走。
谢眺想了想觉得也是,考虑到现在大家的关系这么复杂,都是本名出演过同一本玛丽苏小说的人, 自己还对他说过两句“我爱你”, 于是就扶着他过来了。
两人行进的速度被拖慢了, 少堡主看着等在城门外的人影,有心走快两步却无力为之。
他发现,自己的神魂跟身体不同调的问题真的是非常严重, 在马车上站起来的时候是平地摔,现在走起路来则同手同脚。
但凡走路步子迈得大一点,他都觉得自己的魂体都能从脚上钻出去。
这后遗症实在是太大了!
谢眺察觉到他的低气压,转过头来安慰他道:“没事,等事情处理完之后就带你去神医谷找白兄,看怎么稳固神魂。”
少堡主虽然没有久病,但也成医,一想到自己在魂体状态的时候是怎么固魂的,就猜到现在这个情况白神医会用什么方法来进一步稳固——
肯定又是阳气!
一想到余生可能都要靠这样的手段来固魂,楚向晚的脸就有点绿。
他们走着走着,面前掀起了一阵风,等抬头一看,原本身在远处的江寒已经来到了面前。
在他身后,两个护卫正在飞快地跑过来,单手按在武器上。
少堡主见到这阵仗,还以为他们背后出现了天外邪魔,可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在他身旁,谢眺对着江寒展颜,开口道:“江兄——”
江寒对他一点头,然后握住了楚向晚的肩膀,谢眺:“……”
少堡主感觉到从肩头传来的温度跟力量,转过头来看向江寒,一下子陷入了他的眼睛里:“江寒哥哥……”
谢眺站在旁边,瞬间有种“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回马车里”的感觉。
江寒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从陷落鬼域,到神魂离体,所有的事情自己都没有参与到其中。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了,江寒想要好好地、认真地看一看他。
少堡主看着他伸手过来,感到那带着薄茧的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脸。
这惯握武器,杀敌无数的手有着搬山撼海的威能,可触碰自己的方式却是如此的温柔,比起羽毛来还要轻柔。感到自己在被这样珍惜,少年抑制不住地脸红了。
谢眺在旁移开了目光,把玩着千机扇看向了月亮。
如果是换了其他人在这里,说不定下一刻就要亲吻上去,可江寒向来克制,儿女情长在他心中永远放在职责之后。他收回了右手,问楚向晚:“你没事吧?”
“我还好。”少堡主从刚刚那种气氛中回过神来,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因为看到自己被谢眺搀扶着走路才过来的,连忙摆手道,“只是手脚有点僵硬,不用担心我。”
江寒微皱着眉,看着他僵硬的动作,这个样子让人想不担心都难。
两个侍卫这才从后面跑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
他们还从没见过城主这样关心谁,哪怕是对着玉公子也没这样,所以面前这个小公子的性别是不是存在着问题?
“好吧。”楚向晚见江寒看了自己片刻,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看向了谢眺。
正在礼貌性地看月亮的谢眺察觉到这边的安静,低下了头,再次对江寒笑了一笑:“江兄。”
“谢楼主。”江寒颔首,“这样急着过来,可是探测法器有进展了?”
“对。”
谢眺会来西北城测试法器江寒不意外,可为什么楚向晚也会跟着一来?
之前在铜片上看到他们交流的只言片语,江寒可以大致拼凑出事情的前后,但具体细节还是需要谢眺来说明一番。
谢眺看明白了他的眼神,遗憾地道:“本来是警示录在掌控少堡主的身体,我想带他一起过来,测试出法器有问题也可以立刻解决。”
结果才到半路,楚向晚就归位了。
江寒补全了细节,又看了在旁边努力站稳的少年一眼,说道:“原来如此。”
谢眺摸了摸鼻子:“不过在半路上我先试用了一下,没问题。”他说着拿出了手环,“我在靠近这里的时候,法器没有响,所以我想西北城里除了那五只你已经解决掉的天外邪魔以外,应该没有其他潜伏者了。”
江寒看着那手环片刻,总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于是问道:“这是参照哪个法宝做出来的?看上去总觉得眼熟。”
“你也这么觉得?”谢眺现在是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设计是不是跟什么法宝撞了,他把手环拿到眼皮底下看了看,说道,“慕兄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个巧合显然不是他们现在要关注的事,谢眺摇了摇头,把手环重新收了起来。
“不管怎样,还是先进城吧。”他对站在面前的江寒提议道,“然后我们再去近距离探测一下。”
“好。”江寒同意了他的提议,转过身背对着楚向晚,说道,“上来。”
少堡主自动自觉地趴了上去,感到两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腿,把自己向上托了托,视野顿时变得高了起来。
像这样被江寒背着,比被谢眺公主抱好多了,楚向晚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在旁围观的侍卫们却深深地被震撼了,城主跟这个小公子的感情果然不一样!
一行人入了城,城门在守卫的合力下再次缓缓阖上。
宵禁中的西北城给了少堡主一种熟悉感,他自外出游历以来,所停留过的城池都过于繁华,来到西北城才像是回到了家。
安静的长街上,除了他们,再无其他行人。
楚向晚趴在江寒的肩上,看着沿街紧闭的门户,家家灯火都已经熄灭,沉进了梦乡。
可在这一片安宁静谧中,却有一处高楼跟周遭的一切格外不同,哪怕门户紧闭着,也透出明亮的灯光和乐曲笑声。
他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地方,一直在安静前行的谢眺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问道:“少堡主是不是很想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楚向晚霍地收回目光:“……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吗?”
怎么自己想什么事情他都知道?
两个侍卫跟在后面,觉得这种事情哪里还用得着猜,你自己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不必看。”江寒说道,“那里你去过了。”
“我去过?”少堡主很是吃惊,又去看那灯火辉煌的建筑,他什么时候去过,怎么没印象了?
两个侍卫:“……”真人不露相,看不出来这个小公子去过这种地方。
“好了。”谢眺悠悠地走在他身旁,为他解了惑,“不必猜了,那是万花楼。”
“……”
那要是这样算来,他确实去过的。
不光是他,他们八个人都去过了,而且还在那里看了花魁的诞生。
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少堡主就不再好奇了。
那几个天外邪魔是怎么把一个人抽干,然后钻进那副皮囊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楚向晚一点也不想故地重游,仔细回忆。
长街尽头是太守府,他们从后门出来,也从后门回去。
西北城太守原本以为江寒来了之后,自己会压力山大,整日整夜不用睡觉,没有想到有飞星城城主坐镇,自己反而像吃了颗定心丸,睡眠质量比以往都要好。
而且江寒也不像其他人,他不拘虚礼,住在太守府也不需要自己去晨昏定醒。像现在他半夜出去又回来,也不用自己匆匆忙忙地起床迎接,可以说是理想型上司了。
江寒出去接了人回来,直接回了自己住着的院子。这院子空的房间还有几间,都已经收拾好了,直接住下便可,他将楚向晚安置在了其中一间房,值夜的小厮立刻进来伺候。
少堡主坐在宽敞的房间里,看着灯光下的江谢二人,听他们商议着要出去巡视一番。
他心想,这几日眼前的人坐镇西北城,肯定也已经把这个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不过,这样的边陲重城,总是要多用些办法查探几次,才让人心里觉得稳妥。
见两人商定好了,站在桌前同时转头看向自己,正在吃小厮端上来的点心的少堡主连忙说道:“不用管我,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就好了。”
这要是放在平时,有这样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可是现在他的神魂跟身体都不协调,走路都要摔跤,出去也是个累赘,只会拖他们后腿。
楚向晚很能认清现实,也就不跟着添乱了。
“好,你待在这里。”谢眺说,“我跟江兄很快就回来。”
江寒道:“需要什么就直接跟下人说,我的侍卫也留在院子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叫他们。”
“知道了。”少堡主忙不迭地点头,说道,“你们快去吧。”
江寒跟谢眺于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点了点头,然后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少堡主坐在位置上,望着他们两个离开,站在一旁的小厮弯下腰来,试探地问道:“公子还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楚向晚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你去休息吧。”
小厮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留下楚向晚一个人在这里坐了会儿,然后站了起来,打算在屋子里走一走,练一下自己的协调能力。
真是造孽,少堡主活动了一下手脚,开始试探地往前走。
没想到活了十几年,还要从头开始学走路,希望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自己能正常——
“嘭!”
两个侍卫站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作。
小公子既然没有求助,他们就不进去了吧,给他留点面子。
月色中,两道人影出现在了西北城最高的塔上。
风一吹过来,四角上挂着的铃铛就开始叮铃作响,两人的衣袍也被风得拂动起来。
谢眺再次拿出了手环,向着西北城四个方位探测了一圈,从头到尾手环都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江寒听他说道:“看来西北城真的是一片太平。”
谢眺说着,看向了他,“天外邪魔送进来的潜伏者应该也不多,每个城的数量都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西北城有五个已经算多了,他在来的路上探测到的那几个中型城池都只有一两个潜伏在人群中的邪魔。
“应该是没问题了。”江寒的目光在这平静的西北城上空掠过,也是彻底放下心来,这里毕竟是警示录单独挑出来警示他们的城市,所有人都担心这里的隐患最大。
他收回目光,问谢眺,“这样的探测法器你制造了几个?”
“就这一个。”谢眺把手环拿在手上抛了抛,说道,“不过既然它有效,那量产就不成问题,我会尽快制造一批来分发。”
江寒问:“需要什么材料?”
谢眺对他微微一笑:“用的是最便宜的寒铁,随处可见。”
在研究这样一个法器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材料到炼制手法多方面考虑过,在取材跟量产上面绝对没有问题。
世间人人都能炼器,能用最普通的材料炼制出最实用的法器,才是他的追求。
江寒原本是打算让他需要什么材料,千机楼调不过来就去找周玉,现在一听之下知道他胸有成竹,便把这句话省了。
谢眺直接把这个手环给了江寒:“这个你先拿着,炼制方法我已经记住了,之后就可以让千机楼、周家跟邪道的人分散开来,去各自排查了。”
江寒把手环套在了手腕上,看上去非常低调。
他说:“我回飞星城。”
“辛苦了。”谢眺真心实意地佩服江寒,在那样的险境镇守多年,换了自己是绝对扛不住的,“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不管是大量炼制探测法器也好,作为中间人去联络朝廷跟邪道也好,都是他的职责。
还有半年不到,决战就要来了。
天外邪魔敢向着大陆渗透,要是找到办法伪装成那个种族,谢眺也很想反渗透过去。
他“唰”的一声打开千机扇,在风中轻声道:“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可以在连云十八堡布下兵力,打他们个有去无回。”
“回去吧。”江寒开口道,两人于是从高塔上飘然而下,在城中几个起落就回到了太守府,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
这里还跟他们走的时候一样,房间的灯火亮着,两侍卫站在门外。
两人走了过去,准备去楚向晚所在的那个房间,然后跟还在千机楼跟天南城的另外几人联系,交流一下情况。
少堡主的行走练习卓有成效,总算协调起来,不再同手同脚。
虽然他刚刚经历的各种摔法,让他摔得浑身都疼,但是跟自然地走路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城主,谢楼主。”
他听见侍卫们的声音,从打开的窗户看到那两人回来了,于是高兴地要给他们展示自己的练习成效。
“江寒哥哥,小谢楼主——”
还没走到台阶下的两人听到他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楚向晚一脸高兴地打算迎出来。
谢眺原本也在微笑,等发现他完全没有要走门的意思,想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时候就暗叫了一声糟糕。
只见面前的人仿佛完全看不到墙跟窗的存在,径自撞到了墙上,头磕到窗框“嗷”的一声倒下。
“……”
两个侍卫脑内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新摔法。
两人赶紧进去,一迈过门槛就看到楚向晚在里面躺在地上眼冒金星。
谢眺一边走一边跟江寒解释:“刚才下马车的时候也是,我走门,他直接往窗上撞。”
江寒:“……”
他走到楚向晚身边,扶着他的背让他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没事吧?”
“……没事。”少堡主恢复了清醒,尴尬地道,“只是些神魂离体的后遗症。”
他当了几天鬼魂,都是随意穿墙、穿人,在神医谷地形开阔,也可以乱走,搞得现在老是忘记自己已经回到身体里了。
江寒扶着他站了起来,他自己说没事,可是江寒跟谢眺都不敢太放心,就怕他撞得太狠,再把魂给撞出来。
把人扶到桌旁坐下以后,江寒拿出铜片,谢眺也拿出了铜片。
两人动作一致,都愣了一下。
少堡主坐在旁边两手空空,只能眼巴巴地看。
他神魂归位得太突然,那枚属于他的铜片还在白云深那里。
谢眺看了看他,被他渴望的眼神逗乐了,说道:“是了,你还没有这个,给你吧。”
少堡主看着递到面前的铜片,“哇”了一声然后高兴地接了过去。
谢眺作为炼器大师,轻轻松松就把自己之前留在上面的印记抹去了,楚向晚拿过去直接就可以重新留下印记。
少堡主将拇指按在了铜片上,看着它在眼前发出光芒,吞噬了周围的光线,忍不住又“哇”了一声。
等到眼前的光幕出现,他立刻在上面发出了自己的第一条信息,第一次群聊,抑制不住地激动:【大家好,我是楚向晚,我跟谢楼主已经到西北城了!】
这两行字在光幕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被新的信息刷了下去。
只见光幕上显出了新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向晚?】
少堡主看着这条回复自己的新信息,有种初次跟这个世界交流的新奇刺激感,他辨别了一下这个语气,从会这么叫自己的两个人当中选了一个,猜测地问道:【哥哥?】
江寒在旁边看着他兴奋的脸,他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周玉。
千机楼里,同样是第一次用铜片发出信息的段邪涯看着那声“哥哥”,邪气地勾起嘴角:【是我。】
因为这些信息流完全没有印记,说话的人都是匿名,楚向晚就完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对段邪涯的话信以为真,高兴于自己一猜就猜中。
楚向晚:【哥哥我没事了!你现在在哪里啊?我好想你啊!】
江寒:“……”
在段邪涯再次作妖之前,白云深戳破了他的谎言:【别信他,刚刚说话的是段邪涯。】
信息流发出去的时候,他还在最后落了一个款,表示这是自己。
少堡主:【……】
他坐在桌前简直要被气飞,段邪涯这人怎么一变回来就这么讨厌,还不及做麒麟的时候千分之一可爱!
他的心神还连着铜片,所以一激动就又输入了信息,然而这段信息量太大了,铜片无法识别,直接就飚了一堆乱码出来:【%¥……%*&……&&¥】
千机楼里,段邪涯看着这堆乱码笑出了声,心念一动又回了一条信息过去:【你是谁?这里是有天外邪魔混进来了吗?】
少堡主:【%¥……%*&……&&¥——!!!】
段邪涯:【谢眺你的法器是不是正在%¥……%*&……&&¥】
少堡主:【???】
慕成雪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迎着段邪涯“你为什么打我”的目光,冷漠地道:“一时间以为你还是只有三岁,就打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