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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享用。”
一个头戴高帽的厨师，两个面容肃穆的普通信众一同将一只巨大圆盘放到了奎恩身前。
直径一米左右的大圆盘，用同样巨大的银色盖子罩着，圆盘落地的时候稍稍磕了一下一边，顿时就有一股令人极为满足的香味从中飘了出来。
抬大盘的二人面色一白，却见来自艾诺尔郡净火神殿的大主祭迈洛·科顿摆摆手，两个诚惶诚恐的普通信众便自觉退了下去，只留着那个头戴高帽的厨师留在了他身边。
椅子上的迈洛·科顿对黄铜龙露出一个相当慈祥的笑容，为他介绍道：
“这位是曾经为兰达帝国皇帝他服务过的凯·伊斯兰尔先生，几年前他因为在厨火中受到了伟大火之王的感召而选择离开了皇宫，虽然失去了一个帝国厨房的食材和工具，但他虔诚的信仰却让他的厨艺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次也是的得知有神使在此，才特意央求我过来的。听说奎恩你最喜欢吃羊，这下你可以好好尝尝了。”
话音一落，还不等奎恩说话，迈洛·科顿身后的高帽厨师便自觉上前揭过银罩露出了下面的那只整羊。
用烈酒和香料腌制二小时，烤制用的是横断山脉这边很少见的一种果木木炭，烤制时更是一层蜂蜜一份特制酱料的仔细刷过。
哪怕是奎恩下午来之前就已经再山上吃过三只羊，但当厨师揭开它上面的盖子时，他还是忍不住的觉得这只金黄油亮的烤全羊定然是外部肉焦黄发脆，内部肉绵软鲜嫩，羊肉味清香扑鼻，而又毫无腥膻味道的上好佳品。
“献丑了。”
一整条刀口清晰的羊腿被放到了黄铜龙面前盘中。
奎恩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身前戴高帽，留小胡子，有着一身微黑肤色的厨师，又歪头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老年男人。
一身白色有金红色宽边的大袍，泛着一层灰白的金发，两只微含笑意的蓝色眼睛正在那里和蔼的看着自己。
趴伏在一张羊绒毯子上的奎恩用撑脑袋的爪子敲了敲下巴上的尖刺，安静的简直不像是一头黄铜龙。
他的对面是表情严肃的前任永恒之焰。
左手则是立石神殿的弗雷德里克·德昆西和金锤部落的五个火矮人长老。
右手则是这位表情玩味的迈洛·科顿大主祭，以及那个目光温和，来自兰达帝国西境的乔舒亚·伯纳德大主祭。
奎恩换了个只前爪撑住脑袋，无根匕首一样的指甲轻轻敲击着下巴上的一排尖刺发出一连串的叮叮声响。
场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除了他敲击身体发出的声音之外便只有阵阵火焰催动气流加热上升发出的呼呼风声了。
“怎么了奎恩？是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地方吗？”
“不，怎么会呢。”奎恩一边摇着头坐正了身体，一边昂首挺胸，用一种微微俯瞰的姿态对上了迈洛·科顿蓝色的眼睛。
“厨师的手艺非常不错，我光是闻着就已经能想象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了。”
“那奎恩你为什么不尝尝呢。”
“因为我现在不想尝。”
迈洛·科顿也不恼，只是微笑着轻轻向后一仰，然后又摆正脑袋，仍旧是那幅和气商谈的语气：
“这……不好吧？这可是铠·伊斯兰尔先生特意为奎恩准备的，就这样放凉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觉得挺好的。”奎恩随手将面前两只盘子划到旁边，干脆了当的朝厨师摆了摆手：
“诸位都是为火之王流过血卖过命，干过事立过功的前辈，俗话说的好，尊老爱幼是我们这些善良正义之辈的优良传统，而我作为一个昨晚才聆听神谕的小小黄铜龙，诸位有什么话就只管说好了。”
奎恩摆着手，前肢一挥一动之间众人正好能看见胸前那枚正明红色的复苏火章。
“毕竟我只是一头六岁的小龙而已，诸位先说就是，暂时不用管我。”
众人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这头黄铜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火矮人知道奎恩的德性，也不急着表态，干脆就像是五座金属塑像一样定定坐在那里。
而前任永恒之焰的那张扑克脸突然就变得柔和不少，只是依旧没有说话，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团着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舒亚和弗雷德里克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一旁的迈洛·科顿便笑着接过了话头，主动问道：
“这次来，不是听说奎恩有幸聆听神谕吗？要知道伟大的火之王虽然奖赏大方，但却很少会作出神谕的，大家都是各地的大主祭，听到这种事发生，当然要赶来聆听神谕了。”
“原来如此啊。”
奎恩用黄铜龙那一套肌肉发达的口舌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然后表情纠结地棒读了起来：
“我还以为马骡……迈洛大主教的孙子是死掉了呢，看本神使眼神和善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没死孩子就好。”
“嗤—”
环状的座次中似乎有人笑了一声，但当奎恩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大家都是一副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样子。
“多谢神使关心了。”迈洛·科顿终于不再是那幅高高在上，好似在哄无知孩童，在逗家中小狗一样的柔和表情了：
“神使所言不差，我前段时间确实有个孙子死在了和背信者的战斗之中，不过并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火之王。”
“嘿——咳，我是说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差点笑出声的黄铜龙不动声色的摸了一把嘴唇，画蛇添足道：
“当然你不要误会，我是刚刚想到马上就能给大家传递神谕了，太开心了，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好啦。”一旁的乔舒亚轻轻一拍手，他说话的声音相当温和，就像是湿季潮湿天气里吹来的一股暖风一样，十分舒服。
“那既然这样，咱们就早点开始吧，兰达帝国西境的局势最近不太好，我需要尽早回去才行。
“哈哈，不过说个实话，上一次火之王降下神谕，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漫长到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是的，大家过来也有一个月时间了，先聆听神谕，之后的具体安排到时候在商量吧。”最后表情严肃的前任永恒之焰也点头直接推过了那些无意义的客套和试探。
他们来这里，当然有着依托黄铜龙圣子身份的独特诉求，但首先他们也是火之王的信徒，轻重缓急要分得清。
“那我就说了？”
黄铜龙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只前爪微微一托肚皮，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正经起来：
“怎么说呢，火之王祂老人家的意思可能大家不爱听。就是这个信仰传播的速度吧，还是有点慢。”
——这话倒不是奎恩瞎猜，反正按他揣摩吧，这要不是嫌弃传播速度太慢，卡署斯也不会一边疯狂奖赏祂在费伦的信徒，一边不怎么回应凡人的祈祷了。
“这……”几个大主祭也有点无奈，中年人模样的乔舒亚摩挲了一下手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苦笑道：
“这个问题并不是大家不努力，但是……”
“但是事实上我们的教义并不能很好的吸引信众，不仅如此，甚至还会在一定程度上被非信之人敌视、猜忌、怀疑，对吗？”
下午在几个狂热信众跟前了解过火之王教会的奎恩接上了乔舒亚不敢往下说的话。
“许多心怀疑虑的外人将我们的教会视为神秘又复杂的组织，认为我们一昧地招收胸怀热枕的新信徒，却在另一方面闪避着外界的批评与检视。
“他们嘲笑着教会中低阶成员的高死亡率，暗示高阶成员们蓄意派遣低阶信徒们去执行自杀任务，以便自己能瓜分享用教会的资源。
“认为许多信徒时常在展现火焰的可怕威力时，会连自己的性命也一并赔进去都是我们蛊惑的原因对吗？”
奎恩说了一些卡署斯教会在费伦最为人所诟病的方面，有道：
“但贫困者——也就是低阶的大部份成员——会愤
怒地否认此类指责，但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对吧？”
“相反，正是因为教会为这些人提供了往上爬的路径，使得他们有机会在熬过艰苦，获得大量的财富与声望的行为让把持这个世界的贵族们更加反感了，没错吧？”
奎恩见没人反驳他，便干脆人立而起，背着一只前肢，端着一只前肢，在这个火矮人的地下洞窟中开始缓缓踱步。
——看他的架势，那起码得是个开过元老不成。
“贵族既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财富从最教会底层做起，也不愿意看见那些泥腿子穷人依托教会从底层爬上来。这样的背景下，掌握这个世界文治、教化、财富和武力的他们当然会不遗余力的来诋毁，来反对我们了。”
“那么！试问诸位，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如何才能将教会做到更大更强呢？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伟大火之王的温暖？让他们明白净火才是灵魂的最终归宿？”
奎恩一摊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几人。
他已经想好了，说着这些人说不出来个什么东西，那到时候可就别怪他坑了卡署斯的信仰构成。
——至于信仰会改变神祗？
害~
他就一六岁的弱小黄铜龙，又不是神祗，怎么会懂这些嘛！
“……确实如此。”
长久的沉默之后前任永恒之焰福克·奥布里缓缓点点头，面上的严肃表情也变得生动了起来，皱着两条眉毛，显然也是在思考奎恩先前说的这个问题。
“那么依神谕，依神使大人而言，这该怎么解决？”
啪！
奎恩猛地一拍手！
他明白这事算是成了！羊毛已经到手中了，到时候该怎么薅就看他的手艺了，当即便凑到了几人前面。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初步达成目标的奎恩对着众人竖起了一根指头：
“所谓发现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
“那这第一，问题出现在了一些人对我们的误解上，和由误解诞生出的各种阻碍上，所以，我们首先就需要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奎恩这么一说，一旁来自爱提亚克荒原的弗雷德里克顿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个常年在荒院上带领信众和蓝龙、天灾、豺狼人抗争的壮硕大主祭便发出了一声“我懂了！”的叫声：
“所以需要我们铲除贵族吗？老实说，我当年就是从一个奴隶开始的，能有现在的位置，全是火之王的垂青，如果要铲除贵族的话，神使您可以先从的爱提亚克荒原开始的，那的贵族少，我早就——”
众人的诧异且惊奇的视线让这位壮汉忍不住停了下来：“咳，不是我想这个意思？”
众人：ヽ(ー_ー)ノ
“神使您继续。”神情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带人将爱提亚克荒院周边贵族轮一遍的费雷德里克默默闭上了嘴吧。
“……算了，我直接说方法吧。”
被人一打断，本就是即兴发挥的奎恩也忘了自己刚刚到底是想怎么铺垫的了。
“首先，必须明确一点，教义是不能变得对吗？”奎恩见众人齐齐点头，便继续道：
“那么传道方式和传道对象就必须要变一变了。”
“首先，人这个东西吧，大家都是，是什么样子我也就不在多说了，正所谓欲望是文明进步的催化剂。我们不能空口无凭的就让衣食无忧高高在上的贵族放弃享受，也不能让温饱困难的平民饿着肚子来信仰火之王对吧。”
“这话不对吧。”本就是贵族出身的迈洛·科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不过奎恩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手掌一推，拒绝道：
“先听我说！我当时和火之王谈笑风生的时候祂都能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呢！”
——事实上他不光没打断自己，还听自己骂了两句脏话呢！
“我的建议是，先不要急着对贵族进行传道，也不要急着让接受传道的人入教。
“具体而言就是找一批年纪和被传道对象差不多的女牧师，女信众，让她们从妇女入手。
“为无事在家的商人妻子赠送，售卖可以治愈疾病，美容养颜的圣水、圣火，或者是其他服务。
“和整日只知道戏剧、八卦、偷情的贵族夫人做朋友，成姐妹，一起探讨文学、爱情，再为她们兜售一些维持体型保持青春的药剂什么的。
“村妇村夫就不用我教了吧？”
“当然有句话说的好，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午餐和晚餐，无缘无故的好只会被他们当做是别有用心。”
奎恩对着迷惑不解的众人露出一排林立尖牙：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一个摆在前台上上的靶子了——比如直销圣水经销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