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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柔柔认识袁起的时候,他连名字都没有。大家只叫他小乞儿,任由他在大街上流浪,偶尔给他顿饭吃,都算是发善心了。
那一天,张柔柔陪着父亲到镇上去赶集。父亲与老板谈价格,她就坐在小驴车上,看着街边那些追逐打闹的孩子,露出艳羡的眼神。
因为住在郊外,几乎没有什么童年伙伴,张柔柔一直都很孤单。每每在镇上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希望自己可以加入。
不过她又没有那个胆量,只能默默的看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孤单的身影出现了,他刚一走近那群孩子,孩子们便如群鸟般作散,跑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他一个人。
骨瘦嶙峋的他靠着墙角,缓缓地坐下。他把自己的小碗放在前面,低头,乱蓬蓬的头发就这么遮住视线。张柔柔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了。就这么悄悄地打量他。
这人是谁呀?与他年纪相仿,为何流落在外?
张柔柔很好奇,在回去的路上,提起了这个人。她向父亲描述了一下这个小乞儿的外貌特征,爹立刻就说:“那是个天煞孤星,柔儿,下次要是遇见了,你可得离他远。”
张柔柔不懂为什么大家这么说。就缠着父亲一定要问个究竟。于是他就知道了,有关于这个小乞儿的传说。
也许其他人听出的是他的恐怖,可张柔柔听出的却是他的无奈。
无缘无故的遭此横祸,失去了至亲,还被大家如此排斥。真是太惨了。
张柔柔此后总是惦念着他,还时不时会梦见他。她觉得下一次遇见,自己一定得帮帮他。眼见着天气慢慢转凉。张柔柔想起他那一身单薄,便不由得担心起来。
要是熬不过冬天该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决心做些什么。可她也想到了父亲说的,有关于不可以靠近这个小乞儿的话。便只好偷偷地为他做一个棉被。
张柔柔把自己的棉被拿出来,想方设法都匀了一些棉花出来,又偷偷收集了一些布料,跑到柴房里的角落,乘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完成了这个作品。
东西是做好了,她怎么拿给他呢?
张柔柔思索了很久,最后决定要在下一次进镇的时候,放在小驴车上,拿去给他。
那天父亲要交付的货品比较多。张柔柔便趁他不注意时,把小棉被塞了上去。来到了镇上之后,父亲当然是一家一家的送东西,还会进去跟东家谈事情。张柔柔沿街寻找小乞儿。她的时间紧迫,而运气也不差。就在小驴车停靠的不远处,她看见了他。
“嘿。”张柔柔匆匆的赶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拿着。”将薄薄的棉被往他的怀里一塞。张柔柔小声道。“冬天马上就要来了,你觉得冷的时候,就裹好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小乞儿显然是愣住了。
“这是给我的?”
“对。”她用力点头,“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自己做的,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但还是挺暖和的。”
他沉默一阵后,抱紧了被子。
“谢谢你。”
“不用谢我。”张柔柔咪眼一笑。“明年春天见吧。”
说完这话,她赶紧回到驴车旁。而此刻父亲也正好出来。他驾着驴车往前行驶。张柔柔坐在车上。而小乞儿在路边望着车上这个姑娘,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
第2年的春天,大雪融化。张大叔的生意重新开做。张柔柔也跟着他来到了镇上,她四处张望,惊喜的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瘦弱身影。
“你还好吗?”她赶到他面前,关切的问,“你饿吗?我带了饼。”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身上的干粮。
“谢谢。”小乞儿低头。“你给的被子,很好。”
“是吗?”张柔柔由衷一笑。“看来我没有白做。”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道。
“我吗?我叫张柔柔。我爸妈都叫我柔儿。”
“柔儿。”他轻声呼唤了一声。
张柔柔点头回应:“哎。”
自此两人就算是认识了。
从那以后,他们俩时不时的就会这么碰头,谈话的话题,也从最初只关心吃喝睡,慢慢延伸到了别的话题上。
“我想念书。”听他这么说了,张柔柔有些惊讶。
“念学堂可是要花钱的。”
“我知道。”小乞儿叹气。“如何是好呀……”
“这样好了,我回去想办法。”张柔柔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样子,便如此承诺他。
“柔儿,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件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和柔儿交往之后,他不像以前那样蓬头垢面了,至少要见她之前,都会去打理自己一番。这孩子的面相本就不差,稍微梳理之后,还有几分俊。
张柔柔发现他虽然瘦,可这几年也算是长高了一些。渐渐不像最初的小可怜了。
那日分别之后,张柔柔一直都在思索这件事情。他甚至想过,要是有神仙忽然降临,说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那她一定要说,让小乞儿有机会去上学。
谁知道,那之后没多久,张柔柔就从爹嘴里得知,县太爷收养了小乞儿,给他取名叫袁起。
“这县太爷真是胆子大,竟然敢收他做了养子。”张大叔同张大娘聊起这件事情,语气里满是讶异,“他难道不知道那孩子的故事吗?他可是克父母克亲人呀!”
“谁知道呢?也许他是相信祸害遗千年,没有什么厉害角色能克得了他这个祸害吧?”
说到这个县太爷,没有人给好评价。因为他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只不过他是官老爷,大家不过是普通平民。抱怨是抱怨,我谁也没有能耐把他推翻。
听他们这么说,张柔柔心中窃喜。心想,这下小乞儿能上学了吧?
之后她再去镇里,想见他一面可就没那么容易。
毕竟人家现在已经是县太爷的养子,也算得上是个少爷了,虽然听闻他老是被县太爷的公子欺负,可是县令老爷很赏识袁起,府里的下人没有谁敢怠慢他。应过上了好日子。
张柔柔记挂着他,有时在湖边发呆时也想他现在如何。而那一天正是如此。
看着湖面发呆的张柔柔被人喊住,她回头看见了一个青衫少年,少年长发束起,身上衣料是名贵的丝绸,身材高大的他缓步走来,在张柔柔面前站定。
“这位公子,刚才是在喊我吗?”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人了。不过张柔柔还是不敢确定,因为他很肯定自己不认识这种富家子弟。
“柔儿,你不认识我了?”
“抱歉,你是?”
他的嗓音低沉,和小时候的不同,也难怪对方分辨不出了。
“我是小乞儿呀。”
“啊?!”
柔儿震惊了。她没想到那个瘦瘦弱弱的小乞丐,竟然蜕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也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在县令家的这些年,虽然时不时会被那个不懂事的少爷欺负,可他确实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书念。
“我已经中了秀才,我养父说,觉得我很有才华,愿意送我去京城读书。”
“哇,京城呢!”那真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
“是呢。”
两人聊了许多,柔儿对他的变化也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适应,从那之后,她就经常在湖畔遇见袁起。日子久了,柔儿也开始对诗书礼乐有了兴趣,袁起倒是有耐心,从最初开始教她,于是柔儿便学会了读写。
都说日久生情,柔儿渐渐地对这位翩翩少年郎产生了异样的情愫。可她却不敢讲出来。生怕自己自作多情,搅浑了这段友谊。
日子怎么一天天的过,终于有一日,袁起对她说。自己要上京念书去了。
“那你一定要路上注意安全。”柔儿想要问他何时归来,或者是否还回来,却总觉得自己问这话不妥。
毕竟她只是他的朋友而已。
“你不想知道我何时回来吗?”袁起忽然自己提了出来。
“这个问题,我问不问,也没有什么吧?”她很想知道,却又不敢承认自己如此在意。
“柔儿。”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神情认真的说,“你心里有我吗?”
被他这一问,柔儿的脸红了,她抬眼望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柔儿,你觉得我住在镇上,如何每天顺路来到这里?”
他浅浅一笑,“我的心思,你不明白吗?”
柔儿一听这话,心中小鹿乱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听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有意吗?”她胆怯地寻求他的答案。
“我对你有意。”他承认了这份恋慕,目光如炬地渴求她的回应,“你呢?你是否对我有同样的念头?”
柔儿心中欢喜,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我便有了回来的理由。”他凑近她的脸,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这是我的承诺,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如何?”她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令人安稳的心跳。
他低头望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
“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