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青楼(三)

天狗望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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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壮汉子走进屋子,陪着笑,将陆离放在地上:“何少爷……这姑娘,一定会让您满意……”

    说完就赶紧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陆离从被子中钻出来,仔细打量这位何少爷。其实也并非什么凶神恶煞的样子,甚至有几分英俊。不够看得出来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眉宇间嚣张跋扈。

    见陆离进来,他眼皮只是微微一抬,冷冷地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陆离怔了怔,小心翼翼地说,“我是来服侍你的呀……”

    他四下打量。在他之前应该已经进来过六七位姑娘了,她们并成一排坐在椅子上,见陆离进来,都露出不屑的神情。不知是谁,还忍不住不屑地嗤笑一声,引得周围的姑娘也忍不住捂着嘴巴轻笑起来。

    “哼,群芳园是没有人了吗?竟然给我找来一个长得又丑还平胸粗腰的人?”何星飞不用手一指门口,“你出去。”

    陆离如蒙大赦:“好好好……”

    他正要开门,何星飞又说道:“回来。”

    陆离:“……你什么毛病?”

    何星飞皱着眉头:“我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志气呢?送进房门还被赶出去对青楼女子来讲是非常丢脸的你不知道吗?这要是传出去,看还有没有人愿意光顾你!”

    “求之不得。”陆离继续开门,“我就是没梦想的咸鱼。”

    “等等!”何星飞怒而起身:“你们老鸨没教过你怎么取悦客人啊?”

    “没有,我卖艺不卖身。”陆离随口说道。

    他才求之不得呢。赶紧认栽出局让钱通派其他人来才是正事。自己还要审时度势一下,如果青楼外面危险解除,他可得赶紧开溜,回听风阁去。

    谁知道他这随口一句话惹了祸,何星飞眼睛蓦地一亮,上前来一把扶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将他拉了回来:“卖艺不卖身?好,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风格。”

    陆离:“……大哥你有毛病吧?”

    “是啊,我的确有病,相思之病……”何少爷幽幽地念道,“彤管有炜,悦怿汝美……”

    这句诗是《诗经》中的《静女》,同样属于吴钰老先生口中要“朗读并背诵全篇”的篇章。陆离忍不住便接了下去——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几句讲的便是,美丽的姑娘送给男孩子漂亮的彤管,彤管就像是姑娘漂亮的容颜。并不是彤管本身有多么漂亮,而是因为它代表着美人相赠的厚重情义。

    陆离刚一念出来就知道出事了,因为这位何少爷的脸色更加容光焕发。眉宇间的嚣张没了,他拉拉扯扯将陆离按在床边坐下,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陆离,一杯一饮而尽。

    陆离:“……何少爷你没事吧?”

    “姑娘你告诉我,你们女孩子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我给一个姑娘送礼物她从不回绝,还回赠我彤管表达心意。她常常约我出去游玩,但始终不肯跟我山盟海誓花好月圆,也始终不告诉我生辰八字,不答应我去提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爱不爱我啊?”

    “她送你彤管?”陆离心想彤管虽说常常用来代表爱意,但其实也就是到处都能采到的野草野花罢了,“你送给她什么了?”

    “玉佩,钻石,珍珠,首饰。凡是我能想到的贵重物品,我从不吝啬。”何星飞又喝了一口酒,“我请书画大家题字,‘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难道我的心意表达还不够明显吗?”

    “很明显很明显。”

    何星飞又喝了一杯酒:“她说她喜欢鲛人珠,我就花大价钱买来十多颗,串成相连送给她……”

    “大手笔啊何少爷,要是我我就当场嫁给你。”

    “我带她去盘飧居,熊掌鲍鱼,什么最贵我就点什么……”

    “你做的没错。那姑娘肯定很漂亮吧?我记得先贤有言,‘好看的女孩都自带烧钱属性’……”

    “为她,我愿意!”何星飞简直觉得自己遇到知己了,一杯一杯的酒往肚子里灌,和陆离越谈越投机。

    旁边的姑娘显然没想到陆离竟然能扭转局势。眼见两人愈来愈熟络,她们都露出了嫉妒的神情。

    “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何少爷您真是一位痴情的人儿……”陆离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所以那姑娘到底什么想法呢?”何星飞觉得心里头非常受用,拉着陆离的手,满脸殷切,似乎就要把陆离的回答当做那个女孩子的真实想法了,“我都做了这么多了,还娶不到她……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啊?”

    “大概……只是把你当做摇钱树吧?”

    旁听的众姑娘:“……”

    何星飞:“……”

    陆离:“我我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你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酒劲有些上来了,何星飞说翻脸就立刻翻脸,怒吼道,“你……你一个青楼小表子,竟敢侮辱她!她不是这样的人!”

    “何少爷你喝多了不如先休息休息……”

    “我没喝多!我……我打死你!”

    眼看蒲扇一般大小的巴掌就要糊脸上,陆离无奈,伸手一勾一带,何星飞扑倒在床上。陆离左手扣住他的脉门,右膝顶住他的腹部,他便动弹不得。

    他虽然是听风阁的废材,但是解决一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竟然对恩客如此下手,旁边的几位姑娘都吓傻了。那何少爷也是目呲欲裂,正想要骂人,一张嘴便被酒壶给堵住了。

    “哎呀何少爷您真的喝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陆离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将满壶的酒给他灌了进去。

    可怜何星飞身体被制,无力抵抗。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入。本来之前他就喝了不少,很快酒劲便涌了上来。他无力再挣扎,很快沉沉睡去。

    陆离这才松开,拍了拍双手,淡淡地说:“灌醉就好了嘛。早知道这么简单,一开始就用了,简直浪费时间。”

    吓呆了的众位姑娘这才如梦初醒,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陆离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激了。他想了想,决定从窗户跳出去,先在大园子里找地方藏身,然后伺机离开群芳园。

    他本意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但如今这动静闹得……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可这个时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龟公磨磨蹭蹭地走到房门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陆离,欲言又止。

    “干什么?”陆离没好气地开口问道。

    “你……你是哪里来的姑娘?”他犹犹豫豫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我是老鸨买过来的。”陆离瞪他。

    他沉默了一下,趁着陆离不注意,忽然大喊一声:“陆离!”

    “什么事?”陆离下意识地答道。

    然后他忽然觉得不对劲,赶紧要跳窗。谁知道那少年龟公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伸手便去抓陆离。陆离肩膀微沉,回肘撞他胸口。少年龟公竟不躲闪,胸口硬接这一下,一道内力激出,竟将陆离撞翻个跟斗。

    陆离打个滚,拉开距离,看着对方,惊疑不定。

    一个青楼的小龟公竟然有一身武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那龟公恶狠狠地看着陆离,忍不住笑起来:“陆离,你居然女扮男装,天幸我将你认了出来。你……你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我已经等了快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