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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陈初仗剑而立,脸绷得紧紧的,锐利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面前不远悬浮着的男人,大约二十多岁,挂着一脸斯文亲切的笑,脚下一弯月牙般的金钩正向外缓缓释放着光华,若有实质一般在空中波浪起伏,气场强大,映着陈初犹如弓弦一般绷紧的高瘦身躯,情势一触即。
“道友,正邪不相干,你又何必穷追不舍呢?”踩月轮的男子笑着说,他穿着一件普通的长款大衣,一直遮到脚面,纽扣扣得严严实实,“你也清楚,以你那点微末道行,奈何我不得。”
陈初咬紧了牙关,迸出两个字:“禽兽!”
“哈哈哈,天生万物有灵,为何人类就不能成为狩猎的对象?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我看来,普通人也不过就如猪狗一般,任我宰杀,只要对我修行有益,取几条生魂又有何不可?和你们正道之人宰杀妖物取丹,又有什么不同。”
陈初怒了,喝道:“人妖岂可混同!你本出身为人,取得了点修行上的进益,堪破些微天机,就忘本逐末,回头反使邪法诛杀凡人取魂,今天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留个教训!”
说着,他左手一挥,闪着金光的绳索活蛇一样跃到空中,同时陈初腾身而起,右手的青虹剑呛然出鞘,化成一道青光扑向男子。
男子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是脚下轻轻一跺,新月金钩忽然出灿烂如烈日的耀眼光芒,并不带一丝温暖,却带着几分血腥肃杀的气氛,凭空划出一个金色圆环,嗖地卷向陈初飞在半空的身体。
伴随着圆环的近身,空中出现一股巨大的吸力,好像要把陈初整个人都吸到其中,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青虹剑除了本体之外,幻化出七八道剑光,飞在空中一阵砍杀,金环光芒渐消,咻地缩回海碗大小,又飞回男子身边,隐入月轮之中。
“倒也有几分本事。”男子不以为意地微笑着,“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今天只要能将我从五光转月轮上逼下一步,我就放你一马。”
陈初连话都懒得再说,俊脸紧绷,手执青虹剑冲上前来,七道青光陡然散开,尾相连,变成一个把二人都笼罩在其中的剑阵,男子笑着说:“七星慑月剑阵?有点意思,你是临平山陈家的子弟?”
嘴里似乎在套近乎,下手却不慢,从脚下踩的金色月轮之上一前一后飞起两道弯月形的金芒,冷气森森,飞在空中像两条蛟龙,摇头摆尾,择人而噬,先就对上了陈初一开始放出的绳索,两道弯月无声滑过天空,将绳索夹在当中,顺势拧身一绞,只听见咔嚓一声清响,从半空飘下无数碎屑,好好一件法宝,化为乌有。
“来来来,你自负飞剑,不妨来试试我这西方庚辛所属,白虎真金之气的锋芒?”男子得意地说,“西之白虎,统领天下所有金利之属,这还是我师门传下的至宝,你死在这里,也不算冤。”
陈初眉头微皱,却毫不退缩,一跃而起,青虹剑一往无前地迎上了那两道金芒!
男子笑眯眯地背着双手,站在月轮之上,看着陈初矫健的身影在两道金芒夹击之下依旧生龙活虎,青虹剑越加光芒大盛,但白虎真金之气到底不同凡响,先天克制一切金属,还是渐渐将他逼入死地,不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惜啊,小孩子年轻气盛,不然一百年之后,还真说不好能这么轻易拿下他。”
刚刚说完,他忽然心生警醒,眼睛向四周一扫,哼了一声说:“谁!藏头露尾的,出来!”
说着,手一挥,五光转月轮的金色月华潮水一般向四下横扫而去,却依旧没有显示出任何痕迹。
他正在奇怪,听见从自己正下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
低头一看,一座高楼的顶端,站着个穿橘色短大衣的姑娘,长束起,一张清水脸,秀丽端庄,右手举着诺基亚n97手机对着天空正在拍照,大概从镜头里看见他了,露齿一笑:“嗨,你猜这张照片要是传到网上去,会有多少点击率?”
“不知死活的东西!”男子惊怒交加,右手握成爪形虚虚向下一抓,暗红色带着血腥之气的微光涌向楼顶,还没到跟前,从那姑娘背后嗖地飞出一朵青色莲花,四下一转,柔和水光潋滟波散,将暗红色微光瞬间化为无形。
“原来也是位道友。”男子态度稍缓,“何苦开这大玩笑,修道中人的事,牵扯到俗世极是不便,烦请道友删去。”
“ok,没问题啊,你这就收起你的什么白虎,大家各走各的路,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找麻烦。”岳青莲晃了晃手机:“我这是可彩信可上网的哦。”
男子脸上现出一丝薄怒之色,随即又恢复了淡定,笑着看了一眼还在和两道金芒缠斗的陈初,和蔼地说:“姑娘何不上来说话,也免得仰得脖子疼。”
岳青莲耸耸肩:“我穿着裙子呢,怕走*光。”
“天下哪有无耻之徒大半夜的不去睡觉,等着拍这些不入流的东西?”男子讽刺地说。
“那可不一定,人类的求知欲很强的,据我所知这城市里好多天文爱好者联盟呢。”岳青莲做出一个陶醉的姿势伸开双臂向天:“我小时候也被布置过观察天文,老师说,冬日的夜空,是观星者的盛宴,一切都那么清晰……”
男子脸皮抽*动两下,终于忍不住了:“姑娘想必是为了这个小子?有话直说不妨,这小子多管闲事,难道我替你们略施惩戒也错了不成?”
正说着,两道金光出一声凶悍之极的咆哮,紧接着一阵金石相撞之声,陈初的青虹剑铮铮做响,声音激越,两方忽然分开,僵持在空中不动。
白虎真金光芒依旧蛟龙一般飞舞,挑衅不已,陈初傲立半空,鲜血顺着嘴角一滴滴滑落,他也不伸手去擦,只是握着青虹剑,沉默以对,脸上是一股傲慢的凛然不屈。
男子瞅了瞅陈初,笑着说:“道友,你来了帮手了。”
“此事与她无关。”陈初一开口,血就涌得更多,脸色更见苍白。
死小子,不是你舅舅求我上来帮忙的时候了?!岳青莲腹诽,但也知道自己现在要报出夏英杰的名字的话,这倔驴一样的小鬼没准恼羞成怒,直接操剑上去和人对砍了。
她微微一笑,摊开手:“你看,我也是个多管闲事的。”
男子看看她,又看看陈初,忽然笑了:“姑娘莫非是贪恋这小子的皮相?倒是我冒失了,不过,我话已出口,万无更改之理,要是今夜能将我从五光转月轮上逼退一步,我自然放过他这条小命,不然就休怪我辣手摧花,伤了姑娘的心。”
岳青莲心里狂怒:毛的皮相!就夏英杰那嘴脸也叫皮相?!
她平时控制情绪的能力在此时体现出来,还是笑吟吟地说:“好说。”
‘说’字刚出口,从男子头顶悄没声显出一蓬红光,早就偷偷摸摸潜伏在上面的小小白玉印得了岳青莲心意指示,呼地一声变成火锅大小,迎头就向男子砸了下来!
踩在男子脚下的转月轮暴涨出万道新月形金光,交织成一张大网,兜着迎了上去,岳青莲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喝道:“破!”
顿时白玉印上红光大盛,炽热如国家地理杂志拍摄的地心岩浆般奔涌而出,以一股淹没一切毁灭一切的气势劈头盖脸地照了下来,转月轮的金光一遇到就出接近人声哀鸣的吱吱惨叫,忙不迭地向后退败,男子在上面都站立不稳,慑于红光威势,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步之间,岳青莲身后的第二朵本命宝莲激射而出,青光铺卷,直袭向他立足不稳的右脚!
男子百忙之中一个金鸡独立,单脚稳稳地站住,还没等出声,岳青莲一把扯下右耳上的耳环,抬手用了最大力气抛出去,叫声:“小鱼!上!”
“噗噗噗!”男子才一抬头,三道水箭来势湍急,直射面门,一道灵活至极的细小红影避开周围万道金芒,已经逼近面前,金鳞细甲的尾巴甩得啪啪响,差一点就在他脸上开了花。
之所以差一点,是因为他终于不得不离开了原地,在空中向后倒退了一步。
小鱼一击不中,飞快地窜了回去,咬着岳青莲耳坠上的吊环打着秋千,遗憾地嘬了嘬嘴。
岳青莲召回两朵本命宝莲,只剩下白玉印还盘踞在制高点,虎视眈眈,握着手机笑眯眯地看着男子,暗中警戒,防备他狗急跳墙。
男子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沉下脸来:“姑娘好法宝,我认栽了。”
他一伸手招呼,五光转月轮缩减成一个小小手环,两道真金白虎之气也收回环中,往手腕上一套,还不忘对陈初说:“道友,今天是你走运,年轻人以后不要这么气盛。”
岳青莲抢在陈初前面开口:“道友,今天也是你走运,大年夜的合家团聚,我老公和儿子还在下面等着,不能离开太久免得他们疑心,不然的话,我不介意今天分出个胜负,看到底谁才能在本市立足!”
她说得声色俱厉,其实心里一个劲地担心,只不过装神弄鬼的本事在谈判桌上她已经练就多年,此刻说出来胆气十足,一点看不出心虚的样子。
“小可只是过路,姑娘多虑了。”男子恢复了斯文有礼的本色,一拱手,“倒是姑娘放着这么个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不知道利用,如入宝山而不自知啊。可惜,可惜。”
岳青莲诧异地看着他,陈初缓了一口气,怒喝:“谁跟你这伤人害命的邪道一般想法!”
“呵呵,呵呵。”男子脚下踩了几步,倏忽远去,陈初收起青虹剑,脚下青光一点,落到岳青莲身边,面无表情地一拱手:“又蒙姑娘援手,不过,此人乃是修的摄魂邪术,我遇见他的时候正在作恶,白白糟蹋了两条人命,姑娘既愿意出手,为何不除恶务尽?”
岳青莲瞧着他,手痒痒直想上去弹他几个脑蹦儿,忍着气说:“你以为我是神仙下凡啊?有求必应?到时候我们俩都打不过人家,不就多赔进去两条人命?战略性的撤退是允许的,保存实力是聪明的,晓得吗?”
陈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修道之人,功德在拯救苍生,扶弱济贫,降妖除魔,纵百死而不殆。姑娘如何有此苟且偷生的念头?”
“一般来说正常人只有一条命,不存在百死,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其实是你舅舅拜托我来救你的,现在你既然没事,可不可以下去和他打个招呼,说句恭喜财?”岳青莲耐心地说,虽然也知道陈初百分百不会答应。
果然,陈初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不悦的神色:“世俗琐事,何须在意。”
“没有礼貌的小鬼!”岳青莲实在是气到一定程度了,冲口而出,却现陈初本来苍白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带了一股隐隐的暗金之气,目光也恍恍惚惚有些对不准焦点,嘴唇哆嗦着,牙关打颤,说不出话来。
“算了,我马上带你去找你舅舅!”她当机立断,一把拉过陈初的胳膊架了起来,触手才现陈初浑身冰冷,而且不是那种冬天在外被冷风吹了之后的低温,彻底像是变成了一块金属,碰到的时候自己的体温都在飞流失。
“x!”她响亮地骂了一声,架起陈初就往楼下跳。
平素大多时候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商业街肯德基里,现在冷冷清清没有几桌客人,深夜一点多,服务员还能精神百倍地对每个顾客都保持微笑,非常响亮地招呼‘点单这边请’,殊为不易。
夏英杰带着小麒麟缩在角落的沙座里,正翻着哈姆太郎小包包里的红包,一个个地拆开:“啧,才十块钱,怪不得肯给你这个陌生小娃呢,吝啬鬼……也是十块?不是一家的吧?小气鬼……哈哈,这个上道了,有五十!靠!真该让弗萝拉来看看,一块钱还好意思包红包!”
他数完红包,把剩下的糖果堆成两堆,很慷慨地说:“来来,咱俩分,你要哪一堆?我很厚道吧,让你先挑!”
小麒麟眨着大眼睛,不解地问:“这明明都是给吾的,为何要与你分?”
“你这熊孩子怎么不懂事呢?是给你的没错,但没有我们去那里吃火锅,你能拿到这些糖吗?再说了,见面分一半,这是道上的规矩。”
“那吾也要和宗主分哩!你算哪根葱上的须须?”
“小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还葱!还须!”夏英杰作势要敲他,手比了半天,终究还是不敢,讪讪地扭过身去数着钱:“给你买个冰激凌去啊,别吵了。”
他起身去点单,过了一会端着托盘回来,递给小麒麟一个甜筒,小麒麟竖起了眼睛:“踩死你!拿了八十几块,就给吾买一只甜筒哩!吾要新地!巧克力的!”
“去去去,这么小就学得市侩又暴力,你们宗主也不管管你?小孩吃那么多甜的不好,会肚子疼,吃吧。”夏英杰打开香辣鸡腿堡的盒子,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唔,虽然是垃圾食品,吃起来还挺香的。”
“坏人!”小麒麟愤愤地咬着甜筒。
一个汉堡很快就下了肚子,夏英杰舔着手指,意犹未尽地转身去看菜单:“嗳,弗萝拉还不来啊,我再给她点个汉堡吧。”
他刚要起身,大门开了,岳青莲架着陈初的一条胳膊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满脸焦急,冷风卷过,坐在附近的一对小情侣都缩起了脖子‘好冷!要不咱们换个位置吧?’。
夏英杰奔过去接过陈初,他身体紧绷,昏昏糊糊之中,还在本能地抗拒着外人的接近,举手去推,夏英杰一把钳住陈初的胳膊,低声哄着说:“没事,是我……陈初,没事……”
半搀半扶着陈初到了座位上,小麒麟惊讶地‘哦’了一声,小胖手去捏了薯条来吃,小金鲤趁人不注意,从岳青莲耳朵上跳下来,尾巴盘住甜筒,圆圆的鱼唇嗦溜着冰激凌。
“呔!小鱼!吃你喔!”小麒麟大怒。
岳青莲摸了摸他的头:“嘘,马上再给你买一个。”然后忧心忡忡地对夏英杰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可能是受了内伤。”
夏英杰面色沉重,把陈初不自觉蜷成一团的身体给打开,从上到下,一寸寸地检查着,陈初目光涣散,刚才是靠着一口锐气强撑,这一会已经渐渐失去了神智,完全凭本能行事,夏英杰的手抚摸过来,他不自觉地把脸靠了过去,无意识地蹭了蹭。
“乖,没事没事……我在这……”夏英杰索性坐到陈初身边,一手把他瘦削的身体搂在怀里,单手安慰地轻拍着陈初的脸,一手翻开他黑色粗布衣服,继续检视。
“有甚么可查的。”小麒麟丢下甜筒,在座位上站了起来,探头去瞧,“看他的脸色,无非中了阴金之气的暗伤,此物最是耗损先天元气,极其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