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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出来后,阿泠一路向东,中途未曾停留。
他此次孤身前往万妖城,就是为了追寻哭脸面具的下落。
茫茫天地,他也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如今未来某个时段的他,已经成为了「岁月」,浸染这条天道大部分,必要时候,他会出言提醒自己。
正月初八,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去往万妖城的这条官道上,人族倒是少见,大多都是兽族灵修。
阿泠天生异瞳,一路上有不少等阶低下的灵修和他打招呼,将他误认为是灵猫族灵修。
他有些应付不来那些姑娘家,便走了偏僻的路,途经凉镇的时候,本来也不打算入镇。
凉镇是甫来最东边的人族城镇,再往东去,其下还有一座村落与万妖城接壤。
镇上人都习惯了“兽来兽往”,在这长什么模样都不算奇怪。
阿泠走至此处,忽然听见沉寂许久的魂树之中,空之玉内传出来自未来自己的话:
“进镇。”
“进镇干啥?喂?喂?”
刀鬼也不知违抗未来的自己,究竟会不会引发裂魂症。
不过一想到,他如若不按照未来自己的指引,或许会对岁月造成影响,便也就进镇了。
况且既然他如此指引自己,说不准此处便能找到哭脸面具的踪迹。
凉镇和敛花镇差不多大小,客栈酒家也算多,看上去也像是靠过路人吃饭的主儿。
刚入镇不久,阿泠便发现一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民。
他有些奇怪,刘兄说过,北边来的难民基本都安置完成了。
按理说凉镇应当也不例外,北境战事已经到了尾声,哪里来的流民?
以防万一,他还是混进了人群当中,小心查探关于哭脸面具的踪影。
可惜过了半日,他发现这些人除了看上去狼狈了些,也没有什么异常。
还好他身上带着些银钱,看着路边有一对母女煞是可怜,便上前打算给些钱。
他走过去时,瘦弱的母亲当即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
阿泠皱眉,走近了他才闻到腐烂的气味。
余光一瞥,他这才发现抱着小女孩的母亲腿根处已经溃烂,褴褛衣裤和血肉黏在一堆,看上去已经伤到了骨。
“别怕,我能给你治。”
这俩月他没少跟孙斯老头学些灵医手段,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往术法内掺杂了一丝纯净灵蕴,趁着四周僻静无人,他眨眼间就将女子肉身恢复。
女子哪里见过这般“神迹”,抱着怀中丫头就要给阿泠叩首,当场就被他拦了下来。
“举手之劳,勿需多礼。”
随后,他便想着带她们去街上买身干净衣物,再去客栈酒家吃些东西。
没想到越往镇内走,像她们这般的流民就越多。
阿泠当即哑然,从归雁山出来至今,他也没见过满大街都是苦难流民的场景。
此时此刻,刀鬼不得不感叹,刘兄作为郡王,的确是把边山郡管治的很好。
人数实在太多,他也没有那么多钱来尽数安顿。
“你和这些人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北境?”阿泠问身边女子道。
女子没有对恩人有半分隐瞒,当即就说,这些人和她一样,都是从谣村来的。
谣村?
阿泠听过此地,这村子便是甫来人族最为东边的村落,与万妖城境内接壤。
这倒让他疑惑起来了,谣村离北境得有多远,战事根本不可能蔓延到那里。
更何况,万妖城是什么地方,是甫来兽族聚集之地。
万妖城群妖汇聚,甫来人族和兽族,都是兽神的子民,谣村这地方,难道不应当比北境要安生许多?
再问下去,女子当街就抽泣起来,却未引得他人注目。
“往年倒也是好的,谁知...”
他将女子带到客栈内,开了间房,听她娓娓道来。
她说到,就在年节前夕,宗门大会举办之前,谣村闹起了兽灾。
所谓兽灾,便是野兽袭村,甫来境内,无论兽类飞禽有无族群,皆是神灵的子民,任何人都不得私自砍杀。
人族村落闹了兽灾,便只有让着忍着。
有驻军或是有灵修驻扎的地方,可以将野兽赶走,受灾的民众也可找府衙拿些安置银钱。
要是死了人...
就多拿点赔偿。
阿泠觉得有些荒唐,难道野兽是信徒,人就不是?
但这不是这件事的重点,重点是,谣村是与万妖城接壤的地方。
按照规矩,万妖城内是没有“野兽”的。
哪怕是弱小的零散野兔,被发现后也会受兔族族群庇佑,纳入族群当中,由年长灵修传授本族灵法。
谣村怎么会遭兽灾?
阿泠察觉到一丝诡异的味道,觉得这事儿多半和面具生灵脱不了干系。
女子慢慢回忆,将详细经过都告诉了阿泠。
她说那天,嘶鸣漫村,天上羽翼遮天蔽日,随后村里便燃起了大火。
死了很多人,她带着女儿侥幸逃掉,丈夫和其余家人皆葬身于火海。
她抱着女儿一路狂奔,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抓至空中,火海之上顿时下起了一阵血雨。
“凰...”
女子哭着说出那只飞禽的名字,那是一种叫凰的珍稀飞禽。
凰族族群,在万妖城内,数量排不上号,但也算赫赫有名。
阿泠记得万兽宗内有一位长老,其便是凰族族长。
他给女子留下了银钱,接着便去到凉镇府衙,亮出神使腰牌,质问满街流民为何没有安置。
府衙官员见到腰牌,当然不敢说是因为眼瞧着过年了,官员们都回去过年,根本腾不出人手来。
阿泠有神使腰牌,他说什么,府衙官员便点头哈腰,态度极为谦卑。
他前脚出府衙,后脚便零零散散出来许多府兵,到街上派发赈灾金,并征用空闲酒家客栈作为临时安置。
出了府衙后,他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刘慕,让其通过传音手段联系人皇,将流民都安置好。
“泠兄,不太对劲,凰族可是没有‘野兽’的。”
阿泠当然也作此想,于是便又联系了长孙璃,让其把这件事告诉那位凰族长老。
接着在凉镇上,他又治了一些身带疾病的难民,在众多感激眼神中离开。
许多人都朝他叩首,忽然间,他察觉到其中有些人,与他建立起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
这些人是为数不多的、接受阿泠灵医术之后,没有感激诵念兽神尊号的人。
魂树之上,生之玉旁的分支上,又结出许多“果实”。
其中当属那对母女的果实,最为硕大。
离去之前,那位母亲跟着他,依依不舍地送别。
“恩人,可否告知名号?”
她之所以这般问阿泠名号,是因为内心察觉到,眼前这位少年人,恐怕并非凡俗。
这指的不是灵修,而是另一种超然的存在。
纯净灵蕴在阿泠眼中流淌,镇内无数的丝线坠向天空,但他面前的母女身上,并没有这些「信仰」的丝线。
他忽然咧嘴一笑,转身缓缓道出一字:
“仙。”
“仙?”
女子怀中的丫头都跟着母亲缓缓念着这个字眼,恍然间,小丫头似乎看见了一根细线,连接着...
“咦?”
再抬首看去,这对母子却瞧不见阿泠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