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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海神？” </p>
燃灯道人带着童子驾云而来，刚到海神庙后院上方，便神情冷淡着道了句。 </p>
李长寿略微点头，对着燃灯道人甩了甩拂尘，淡然道：“我得天庭诰命、玉帝册封，巡查四海、主掌海事，自然就是海神。” </p>
燃灯道人眼底透出少许厉色，言道：“好一个玉帝册封，天庭诰命，怪不得如此目中无人，连我阐教也不放在眼中！” </p>
李长寿听燃灯一开口，就知对方是个老生灵了。 </p>
只是轻描淡写两句话，直接把问题拉到了大教的高度，把‘不遵他命’，上纲上线到‘轻视阐教’…… </p>
好在李长寿早有准备，警惕性拉满，此时直接跳出了对方的话语节奏。 </p>
李长寿又一甩拂尘，皱眉道：“道友来势汹汹，到了我海神教便是一句‘你就是海神’，又直接问责贫道不尊阐教。 </p>
这该如何说起？ </p>
道友可曾自报家门？可否让贫道知晓，贫道是如何不尊的阐教？” </p>
燃灯身旁跪坐的童子立刻高声喊道：“睁眼看看，这是我家老爷！” </p>
李长寿眉头紧皱，骂道：“你这来路不明的童子！ </p>
此前来我海神庙中嚣张跋扈、惹是生非！ </p>
还胆大包天，说是奉了那位德高望重的阐教副教主之命，让我本体现身外出！ </p>
哼，分明就是前来诱我外出，意图害我性命！ </p>
怎得，你被我喝退走了，还不甘心，又拉了不知从哪招来的妖魔，还要冒充是阐教燃灯前辈亲临！ </p>
你以为我会信吗？” </p>
那童子眼一瞪，“你！” </p>
燃灯道人刚要开口，李长寿又指着童子继续喝骂，嘴力全开，如连珠炮般！ </p>
“就这？还想冒充那位仙风道骨、品格清高、和蔼可亲的阐教燃灯副教主？ </p>
你可知，那燃灯副教主可是远古时的先天生灵，天道未全他已生，如今玉虚称德行！我道门之中，能跟燃灯副教主相比的，屈指可数矣！ </p>
你瞧瞧你找的这老道，与你便是那一丘之貉！ </p>
看似忠善、目露奸诈，寡廉鲜耻、为老不尊，道貌岸然、后生反骨，充其量不过是一大耳贼矣！ </p>
连玉清大道之道韵都模仿不来，还敢冒充是那阐教之副教主！？ </p>
呵呵，可笑荒谬之极！” </p>
呀，痛快了呀…… </p>
李长寿这一番喝骂，直接抓住对方少许话语逻辑上的漏洞。 </p>
直骂得—— </p>
燃灯道人面色阴沉如水，那道童小脸涨红、话不成声； </p>
黄龙真人一阵哭笑不得，赵大爷忍笑直掐大腿，兜率宫后院的那个男人笑翻了宝身。 </p>
有一说一，李长寿也没见过燃灯道人，此前有所交集，不过是上次燃灯忽悠了黄龙真人，黄龙真人跑来问自己是不是在算计龙族…… </p>
此时先认定是这童子在搞鬼，用‘燃灯道人可是世外高人，不可能这样’，明捧暗贬，扔出去几个圈套，看对方是否上钩，进而也探一探燃灯的底。 </p>
实可谓一石好几只鸟之妙计。 </p>
至于燃灯道人是否会气极出手…… </p>
这是李长寿最想看到的局面，而且保证自己的这具纸道人能抢先一步自扬。 </p>
高手过招，只在一念之间！ </p>
“海神，可骂够了？” </p>
“哼！假冒我道门高人，贫道不与你动手就算是好的，如何能骂够！” </p>
李长寿冷笑一声，心底暗叹。 </p>
果然不好对付，燃灯道人也是脸皮够厚，不是骂几句就能逼他出手。 </p>
李长寿心中于是更为警惕。 </p>
就听燃灯再开口，嗓音带着几分幽冷，“贫道修行如此多岁月，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辱骂。 </p>
念你不识贫道，贫道不与怪罪。 </p>
海神你且听好，贫道便是玉虚宫中副教主，燃灯！” </p>
“哦？”李长寿点点头，按惯例问了句：“有何凭证？” </p>
“凭！” </p>
燃灯道人差点破口开喷，此时却又忍住，肩上的青铜灯盏绽放出璀璨流光，将安水城的天空都染成了彩虹之色。 </p>
燃灯道：“如何？” </p>
李长寿皱眉，眼底有些慌乱，问道：“莫非道友真是那玉虚宫中座上客，元觉洞内老仙翁？” </p>
“哼，”燃灯冷笑道，“莫非我这琉璃盏还……” </p>
“我不信，”李长寿一阵摇头，“洪荒法宝多不胜数，有几个类似的也算正常。” </p>
燃灯骂道：“休要胡搅蛮缠！” </p>
“道友莫非心虚了？”李长寿笑道，“其实要我说，道友的道境也不低，为何非要假冒旁人在洪荒行走？ </p>
这若是被燃灯前辈知晓了，岂非会对道友出手？” </p>
“贫道就是燃灯！” </p>
“真的吗？我不信。” </p>
“你！”燃灯双目瞪圆，此时当真想直接一盏琉璃灯扔过去，但却明白自己若出手，便是中了此贼道的算计。 </p>
燃灯道人一口气拿出几件宝物，有一串念珠，一座黄金宝塔，一只莲花蒲团。 </p>
“你可信得！” </p>
李长寿摇摇头，“现如今，在洪荒行走，假冒知名高手的成本都如此高了吗？这些法宝竟然都仿做了出来。 </p>
不过话说回来，我与燃灯前辈素不相识，他有什么法宝也是一概不知。 </p>
道友，你若真是那燃灯上人，不如就请天道为证，立个大道誓言自检一番。” </p>
“贫道如何不敢立？” </p>
当下，燃灯对天道立誓，自证我便是我； </p>
天道之力降临，却并未有什么异样。 </p>
李长寿见此状，顿时变了面色，在空中蹬蹬蹬后退几步，额头见汗、双手颤抖，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p>
“哎呀呀！ </p>
人教弟子多有冒犯，不知前辈竟真的是阐教副教主燃灯前辈！失敬失敬！” </p>
虽见李长寿如此‘惊恐’，又听李长寿这般道歉的话语，燃灯却是毫无半分快意。 </p>
反倒是有种…… </p>
对方敬畏的只是阐教副教主，而非是他燃灯道人，若他没了这个头衔便什么都不是……之感。 </p>
这让燃灯更是憋闷，一口火压在心底，却是骂不出、打不得，只能扭头瞪一眼那道童。 </p>
道童浑身一软，瘫倒在云上，呼吸都停了。 </p>
“前辈恕罪、恕罪，晚辈这是第一次见前辈真容，当真有眼不识真豪杰。 </p>
快，前辈里面请！” </p>
李长寿不等燃灯道人回话，已是先一步落了下去； </p>
燃灯眉头一皱，此时也发觉，自己已处处被这海神牵着鼻子走，一时竟找不到发难之处，只能驾云随着落下。 </p>
若是今日就这般走了，他这面皮也就不必要了。 </p>
然而，刚踏入海神庙后堂，燃灯就感觉到了一丝丝异象，视线余光撇向了赵公明与黄龙真人所在的角落。 </p>
李长寿：…… </p>
赵大爷这藏匿的功夫，显然是不到家，竟然直接暴露了？ </p>
正此时，一缕道韵显现，在房梁、后堂的四个墙角，各自显露出了阴阳双鱼互相追逐的淡淡虚影。 </p>
太极图威能？ </p>
燃灯道人面色一变，看李长寿的目光更显忌惮。 </p>
怪不得，此人能跟西方那边周旋如此之久，果然是太清圣人在打压西方！ </p>
燃灯心底火气又去了三分，对李长寿扯出少许笑意，又见李长寿抬手相请，只是让他坐左侧宾客之位，不由更增几分不满。 </p>
当下，宾主入座，李长寿先是亲手奉茶，又晚一步坐回自己的主位。 </p>
这是执【后辈之礼】，与【弟子之礼】有较大不同。 </p>
李长寿抢先开口，指着那道童笑道： </p>
“他当真是前辈的道童？” </p>
“不错，”燃灯缓缓点头。 </p>
“还真是聪明可爱、彬彬有礼，”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这话说出来也是丝毫不违心，“此前来我这，我一见他就知是大家子弟。” </p>
燃灯道人挤出少许难看的笑容，“既如此，贫道让童儿来请你去玉虚宫一见，海神为何斥责了我这童儿一顿？” </p>
“前辈，您怕是误会了什么，”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留影球，用仙力递了过去，不经意间显露出自己的仙力道韵。 </p>
李长寿道：“前辈请看，事情原委就在其中。” </p>
燃灯道人略微犹豫，并未将这留影球直接捏碎，而是闭目探查其内讯息。 </p>
其实，燃灯从现身到此时，每做出一个决定，在李长寿心底就会出现几个选项，当燃灯做出决定的瞬间，李长寿已是有了应对之法，且在心底出现了后续给燃灯副教主备下的选项。 </p>
简而言之，被他李长寿在话理上占据主动，想翻身只能全盘推倒，或是一巴掌拍死他这具纸道人。 </p>
可惜…… </p>
太极图警告。 </p>
但燃灯也非易与之辈，言语之中暗藏机锋、处处陷阱。 </p>
片刻后，两人不过寥寥十数句，却像是过招千百回合，每一句话细品都别有深意，笑声中藏着的都是杀人诛心之语！ </p>
角落中的赵公明和黄龙真人，此时也是听的一阵皱眉。 </p>
黄龙真人还好一些，大概能体会到李长寿与燃灯道人言语交锋之激烈。 </p>
再看赵大爷那蓄着美髯的面容上…… </p>
分明写着【啥玩意啊】、【说的啥啊】、【那咋整啊】，【就不能撸起袖子直接义薄云天一把啊】之类的…… </p>
不多时，李长寿与燃灯已是‘揭过前事’，开始商谈龙族之事。 </p>
李长寿先是一句：“前辈说为龙族之事而来，莫非是龙族之中有前辈……什么亲戚？” </p>
燃灯道人淡然道：“自然不是，贫道是为西方而来。” </p>
“哦，原来前辈是在西方教有亲戚。” </p>
“亲戚二字当真有些失妥，”燃灯道人淡然道，“贫道只是交友广了些，欠了一些人情，如今趁此事还上罢了。 </p>
道友，可否看在我阐教的面皮上，在龙族之事上，让一些好处给西方？” </p>
李长寿眨眨眼，笑道：“前辈，晚辈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有一问想问前辈。” </p>
“但讲无妨。” </p>
“前辈到底，是以自身之立场，为还西方教某位前辈高人的人情，来找晚辈商谈此事，还是以阐教副教主的身份，命晚辈给西方让利？” </p>
燃灯道人眉目一凝，却不正面回答，只是道：“道友是不肯答应的意思了？” </p>
“晚辈还未回答，要看前辈的意思，才能给前辈答复。” </p>
李长寿笑道：“晚辈是道门弟子，若前辈以阐教副教主之身份下令，晚辈自然受领。 </p>
但前辈，晚辈也着实不知该如何对西方教让利。 </p>
晚辈与龙族交好，这海神教还是龙族出龙出力，帮晚辈一手建起来的，晚辈之前不忍龙族被算计，故多次暗中出手相助，也是还些人情罢了。 </p>
晚辈又是玉帝陛下册封的四海海神，无法眼睁睁看四海生灵涂炭，故几次阻止了西方对龙族下杀手。 </p>
若前辈以灵鹫山元觉洞之修道高人的身份，找晚辈商谈此事，那晚辈当真要提醒前辈一句—— </p>
龙族是远古遗族，若归顺于天庭，对天庭大有裨益； </p>
天庭乃道门三位圣人老爷所立，更是道祖钦点执掌三界的神权之所在。 </p>
其他先不提，前辈身为阐教副教主，却帮外教来折损天庭、折损道门之利，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p>
若坐的不正，行又如何能端？ </p>
屁股决定高度啊，前辈。” </p>
燃灯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突然对李长寿一笑，叹道：“是贫道此前思虑不周，多有得罪。” </p>
言罢，燃灯道人直接站起身来，脚下生出一朵白云，将那童子也随手带上。 </p>
燃灯道人笑道：“今日与道友相谈甚欢，大受裨益，咱们改日再谈。” </p>
“我送前辈。” </p>
“不必。” </p>
李长寿：…… </p>
跑的倒是挺快。 </p>
这位燃灯道人本身极难对付； </p>
自己点到了有关‘叛教’二字的边缘，燃灯立刻赔礼告退，虽侧面表明他心底确实有鬼，但自己抓不到半点把柄。 </p>
莫非，燃灯投靠阐教，本就是多年前的一场算计？ </p>
燃灯道人本就是西方那边的棋子？ </p>
李长寿站在后堂门口，仔细思索了一阵，待燃灯走后，掌心甩出一口三昧真炎，将燃灯坐过的椅子燃掉。 </p>
又在燃灯刚刚站立之处，朝着地面甩出拂尘，将隐藏在地下的一缕气息直接击散。 </p>
而后，房梁上的太极图缓缓现身，一抹道韵在各处流转，似乎在帮李长寿检查是否有问题。 </p>
等太极图隐退，李长寿才道了句： </p>
“老哥，真人，可以出来了。” </p>
墙角水波晃动，神情复杂的黄龙真人慢慢显露踪迹，赵公明却是不见踪影。 </p>
李长寿眨眨眼，忙问：“公明前辈呢？” </p>
“他……气不过……” </p>
“碰、碰去了？” </p>
“嗯！”黄龙真人老老实实点了下头。 </p>
李长寿禁不住呻吟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