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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陆丹青在琴房练琴。
他弹琴的时候不锁门, 所以陆沉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陆丹青依旧看着琴谱, 手上动作不停。他弹琴的时候习惯把琴凳挪靠外一些, 只坐到前三分之一的位置。所以陆沉很容易地就钻到了钢琴底下,爬过去弓着背半跪在他两腿之间。
……
陆丹青眉眼冷淡地低头弹琴, 指尖跃动之下, 致爱丽丝的美妙音符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陆沉从钢琴底下钻出来, 捂着嘴咳嗽着,一边把东西咽了下去。
陆丹青按住琴键,毫无配合的和弦成了刺耳的噪音:“你来干什么?”
“山不就我,我只能去就山了。”陆沉说, 声音沙哑得厉害,“又是半个月没来……因为严凛么?”
陆丹青拿了绸布, 头也不抬地擦拭着琴键,“你是脑子坏了还是被狗吃了,需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规矩?”
陆沉轻笑,眼神却是阴晴不定:“没忘, 只是你在我这立规矩,却由着严凛胡来,这算什么?”说到最后, 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愤愤不平和委屈。
陆丹青合上琴盖, 慢条斯理地接着擦上面的指纹。
“严凛乖, 他不会胡来。再说了……”陆丹青收起绸布, “我怎么对他, 又怎么对你,什么时候需要向你请示了?”他站起身,直视着陆沉的眼睛,“我给了你想要的,这还不够?”
“我不想要!”陆沉暴躁地大吼出声,“我不想要!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要过!”
陆丹青冷笑一声:“不想?”
他猛地拽过陆沉,抱孩子似的撑着他的腋下将人抱到琴盖上坐着,然后仰头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笑。
“不想要?”
陆丹青轻声重复,扯着陆沉的领子逼迫他俯下身来,微微仰头抵着他的鼻尖,两人的嘴唇几乎快要碰在一块儿。
陆沉几乎快要溺毙在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里,幽深宛如一汪深泉,却又仿若倒映了月光,璀璨而明亮,勾魂摄魄般耀眼夺目。
他不受控制地低下头,缓慢而轻柔地吻上陆丹青的唇。
陆怪物哑声轻笑,勾着他的舌尖轻轻吸吮,含糊不清地说:“这就是你说的不想要,嗯?况且……我只是挖掘出这里,”他用食指点着陆沉的心脏,“——最真实的你而已,陆沉,享受.欲.望难道不美妙么?”
陆沉颤抖着闭上眼,确实是美妙——比吸.毒更令人上瘾,所以才令他更加不知所措。
“我想要……”陆沉忍不住呜咽,理智飘飘然腾空而起,只剩下身体遵从着本能地贴近他,“丹青……更多……我想要更多……”
陆丹青能对严凛那样好,处处纵容,为什么到了他这儿就是诸多限制?
陆沉年纪尚轻,又是初尝情.欲,和陆丹青这样日夜相处,根本无法将爱和欲完全割裂开。
陆沉曾经剖析过自己,如果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他大可以出去找别人——事实上他也不是没这样想过,只是念头绕了一圈后又飞快地沉寂了下去。他有洁癖,一想到别人会像陆丹青对他那样亲密就止不住的恶心,更何况,他始终记得陆丹青说过的那句话——
【我丑话说在前头,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是绝不再用第二次,你要是敢背着我去和其他人发.骚,就别怪我把你当垃圾一样扔了。】
他喜欢他,依赖他,不敢也不愿去忤逆他。
得出这点后,陆沉觉得自己要糟,偏偏又难以抵挡这样甜蜜的负担。
“丹青……”
“乖啊。”陆丹青温柔地安抚他,揉揉他的头发,又摸摸他的脸,换来一记依恋的磨蹭。
“你乖乖的,我就对你好。”
陆沉委屈地轻咬他的脖子:“骗人,你对严凛明明更好。”
“这个……”陆丹青退开稍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没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么偏心。你想要有他的待遇,就得看你悟性怎么样了。”
*******
事实证明,陆沉的悟性真的不怎么样——他直接把人设崩成了对弟弟有性.骚.扰癖好的怪哥哥。
陆丹青拿了个小碗从大冰淇淋桶里挖了点出来吃,保姆回房间休息了,吃完后陆丹青就自己在厨房洗碗。结果洗着洗着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陆沉两手环过他,握住他洗碗的手放在水龙头下轻轻摩挲着。
陆丹青:“……”
还没等他发作,陆沉就偏过头,轻含住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地低声说:“弟弟辛苦了,哥和你一起洗。”
紧接着陆丹青就感觉陆沉的舌头顺着耳廓舔舐而过,他浑身一抖,没好气地说道:“又发病了?”
“是啊……”陆沉说,“你就是我的药。”
陆丹青面无表情:“想被揍?”
陆沉低笑,伸头过去亲他的唇:“那也值——”
话未说完,陆沉就被严凛大力扯着领子往后拉开,气势汹汹地一拳揍了上去。
陆丹青转身倚着水池看好戏,陆沉那小身板子实在不抗揍,倒退着撞到了碗柜上。严凛犹不解气,还想上前,被他拉住了。
陆沉抹了下颧骨,疼得厉害,想必也是肿的厉害,但面上依然半分不输气势,他看着严凛冷笑一声:“爸让你来保护丹青,结果你给人保护到了床上去。你说,要是爸知道后会怎么想?”
严凛一噎,随即不甘示弱地反驳:“你这样对你弟弟,陆先生知道后又会怎么想?”
“是么,”陆沉不在意地笑笑,“那就要看他会信一个纯粹的外人还是我这个相处了二十年的养子了。”
严凛抿唇,陆沉又是轻蔑一笑,转身走了。
“阿凛……”
严凛回身看他,陆丹青不喜欢仰头看人,便撑着水池坐到了边沿上。严凛两手搭着他的腿,仰头去亲陆丹青的下巴。
“丹青,”他说,带着些忧虑,“你不能一直放任他这样下去,陆沉会越来越过分的。”
陆丹青咬唇,心里暗自气恼陆沉简直是没事找事,搞得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严凛问他:“为什么不告诉陆先生?”
陆丹青露出为难的神色:“先不说爸爸会不会信,而且……我,我不是很想……”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严凛看着他,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在脑中成型,他问陆丹青:“你是不是,喜欢陆沉?”
来工作之前严凛的朋友就和他科普了一番陆家的关系,虽然陆沉不是亲生,但陆丹青对他却是对亲哥哥一般濡慕亲密,而陆沉对他——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也是疼爱有加。在严凛看来,既然二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也就没有所谓道德伦理的约束,陆丹青这么个单纯懵懂的小孩儿会喜欢上比自己成熟又体贴他的兄长也不足为奇——毕竟严凛自己也是这一类型,比陆丹青大,又会照顾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陆沉是很相似的。
所以……在陆沉亲吻拥抱他的时候,陆丹青才不拒绝,也不愿在事后告诉陆父。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他所想的轻.薄猥.亵,不过是一对有情人的拥吻罢了。
那他……不就成了第三者?
陆丹青懵逼脸:“???”
他被严凛莫名其妙的脑回路惊了一下,微一怔愣后很快反应过来,打蛇上棍地接着往下演:“没有,我没有……”他小声说。
陆怪物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样方便于随机应变,随时可以翻盘。
而这似乎也让严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沉默地看着陆丹青,小孩儿不安地低着头,鸦羽般的长睫掩去一片流光,他忍不住伸手把陆丹青抱进怀里。
“我没有喜欢他……”陆丹青软声说,“我只喜欢你……阿凛,我只喜欢你。”
“我知道,”严凛抱紧他,“陆沉不是好人……丹青,我会对你好,比他对你更好。你……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好。”陆丹青乖巧地点头,“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
严凛想,也许……也许,陆丹青只是喜欢过陆沉而已,他现在喜欢的是自己。和陆沉之间不过是因为对方纠缠而狠不下心的藕断丝连罢了,对……一定是这样的,丹青只是心软所以才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不喜欢陆沉,一点都不喜欢。
他勉强定了定心神,把陆丹青从水池边上抱下来,“该回房间睡觉了,我的王子殿下。”
“你背我上去。”
严凛失笑,他隐秘地回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也没有响动,才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
“陆先生还在家。”
陆丹青不高兴地噘嘴,严凛捏捏他的脸,声音无奈:“别这样……你知道我会心软。”
陆丹青嘻嘻一笑:“逗你的啦,我自己上去了,晚安。”
“嗯,晚安。”
******
又过了几天,圈里的几个公子哥们约着去射击场玩,那是经过审批的真枪实弹的射击训练场,有移动靶也有25米、50米的固定靶靶道,玩法很多,平时都是对外开放的,今天是维修期的最后一天,已经全场整修完了,段玉便包了半天给他们玩。
严凛没有来,这种聚会他向来是不参与的,就只有陆丹青和陆沉两人参加。
陆怪物是不喜欢这种太多人的场合的,都在同一个圈子里不说,而且个个都是有背景的,聚在一起难免抱团站队。顾免背后的顾家,陆丹青的陆家,与另外两个家族是一边,其中以陆家为首,在场的其他五个人是另一边,以段玉的段家为首。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几个争强好斗的男人聚在一块也不比同台的女人们好到哪里去。陆家虽说势强,但目前来说却是一个能掌事的继承人都没有,陆丹青单纯懦弱,陆沉说到底就是一个需要去讨陆父欢心结果还被当工具使的养子。明面上为难的不会有,但聚众聊天时总有几个嘴碎的容易被别人当枪使,爱拿他们来开玩笑,原来的陆丹青又心善,不愿同他们多计较,陆沉不在时基本上都是靠顾免来压场。
今天照例是如此,大家打完一轮后站在一处靠着靶道之间的隔板闲聊,段玉关心了一下陆丹青近来的身体状况,有几个小弟对他献殷勤,偏要来撩拨陆丹青,开玩笑说他身体瘦弱怕是连枪都端不稳,又或者是‘这次打完枪回去怕是又要养上个半年’之类的话。
陆沉不喜别人用那种轻佻散漫的口气说那人不好,然而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还没完成顾免就先第一个炸毛了,对陆丹青他一向是维护到底。结果却使得对面像是抓住了把柄一样,立刻就有人调笑道:“哟,瞧这急赤白脸的样子,怕是家狗都没有你这么衷心呢。”
陆沉皱眉,想要开口却被陆丹青拉住了,这种时候养子身份的陆沉再掺和进去只能引来群嘲。
段玉注意到他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望过来。陆丹青眉梢一挑,冲他腼腆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刚才嘲讽顾免是狗的卷毛面前。
“你说谁是狗?”他问,背在身后的右手迅速抬起,带起一阵破风声,手里握着的枪径直抵在了卷毛的太阳穴,打开保险,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谁是狗?”
卷毛一呆,他下意识地想转头看段玉,陆丹青加大了力道,笑容依旧温柔明丽:“怎么不说话了,嗯?”
卷毛咽了咽口水,大声说道:“你、你少吓唬人,这——”
砰一声巨响,陆丹青手腕一偏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卷毛的头发射进他身后的墙壁里,没有加□□的枪声在耳边猛地炸开,他几乎能够闻见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卷毛差点没吓哭出来,陆丹青拿的是意大利产的贝雷塔92f,本身重量就不轻,开枪的后坐力要是一个握不稳就可能前后左右乱晃动,足以让子弹穿透他的脑袋。
顾免惊呆了,他也没想到陆丹青会真的开枪。枪声把外面候着的教练们都引了进来,段玉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拦他:“丹青——”
“别碰我啊,”陆丹青偏头看了他一眼,“毕竟我那么瘦弱,身体又不好,这枪还真挺不好拿稳的。”他笑了笑,“要是段大哥一碰,我不小心碰到扳机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不止是段玉和教练们,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上前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吞软弱的陆丹青会突然发难,但枪这种东西开不得玩笑,尤其又是离头那么近,要是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伤了人,到时候谁都说不清楚。
陆丹青问卷毛:“你刚才说谁是狗?”
“我,我我,我……是我,我是狗,我是狗,陆二少,我是狗,我我我,我是……”卷毛哭丧着脸,两腿抖得厉害,说到最后甚至拖出了哭腔,他是真的害怕,枪管散发出的热度还残留着,毛发的焦味令他一阵作呕,忍不住想到自己头破血流的样子,更是吓得不行,“对不起,二少,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陆丹青问:“你猜这枪里还有多少发子弹?”
“陆、陆……”
陆怪物笑眯眯:“我猜5发,你说呢?”
段玉厉声喝道:“陆丹青!”
砰砰砰五声枪响,卷毛尿了裤子,脑袋后面秃了一道,那地方只剩下不到一厘米长的短发。
陆丹青放下枪,懊恼地哎呀了一声:“真是对不起,刚才段大哥声音太大吓了我一跳,你没事吧?”
卷毛牙齿直打颤,被两个人架着手臂拖到后面了,尿骚味和头发烧焦的味道混在一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感到了反胃,他们注视着陆丹青,没人敢说话。
另一边,陆丹青旋身避过猎豹一般扑过来夺枪的的教练,手腕一甩把贝雷塔扔回台子上,不顾后面骂街的迷彩服教练转身走了出去。
陆沉第一个抬腿跟上去,顾免随后也跑了出去,直接无视了正说着话的陆沉拽着他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陆丹青!”顾免气势汹汹地瞪着他,方才回过神来后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你——”
“小兔子啊,”陆丹青摸摸他的脑袋,“我刚才帅不帅?”
顾免破口大骂:“帅你[哔——]!你是不是疯了?!谁要你替我出头?刚才要是真打破了别人脑袋怎么办?!你是想坐牢还是想死?!”
“我这么厉害的人,才不会有什么‘要是’,”陆丹青捏了捏他的脸,“小兔子乖,咱不炸了啊,这不是没事嘛。”
“去你妈的没事——!”顾免被陆丹青这番不在乎的语气激怒了,更加用力地拨开他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陆丹青!你他妈——你——你要是真杀了他——”他嘴唇颤抖得厉害,眼眶渐渐变得通红,“你吓死我了……陆丹青……你他妈……吓死老子了呜——”
顾免哭起来,陆丹青抱住他,轻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啦……小兔子,没事的。”
“你——你要是,有事——嗝,我,我怎么办嗝……陆伯父怎么办……”
陆丹青噗嗤一笑,问他:“那非主流的卷毛头发那么厚,不会打到他的啦。你也是,都多大个人了,还哭到打嗝。”
顾免自觉丢脸,埋在他肩头趴了好半天才起来,眼睛下面的皮肤都被搓红了。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陆丹青一眼,瓮声瓮气地问:“你,你什么时候把枪法练得这么好的?”
陆丹青笑嘻嘻地说道:“我家阿凛是特种兵退役的嘛,而且我本来就会啊,又有天赋,和他学一下就打得很好了。”
“你家……哼……”顾免不高兴地哼唧一声。
“怎么啦,小兔子也是我家的啊。”陆丹青揉了把他的脑袋,“走了走了,我和陆沉送你回去。”
陆沉先把顾免送回家,等到车上只有他和陆丹青两人的时候才开口说道:“替顾免出头?”
“嗯哼。”陆丹青懒洋洋地哼出一个鼻音,“也不全是……要是不教训一下,那些人迟早会骑到陆家头上来。”
陆沉握紧方向盘:“可你毕竟不是他……我以为你们……魔鬼,不会在意这些。”
陆丹青说得好听,但他并不是真正的陆家人不说,现在陆家势大,没人敢明面上给他们难堪,也就小辈之间的口舌之争罢了,无伤大雅,找机会反击不就得了,私下也好公事也好,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找麻烦也容易。结果这次陆丹青偏要硬气发难,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顾免。
先是严凛……现在又是顾免……说来说去就是没他的位置。
陆沉咬着牙不说话,陆丹青瞥了他一眼,说:“他们惹我不高兴了,想教训就教训,为顾免还是为陆家,有什么要紧?”
车厢里寂静了一会儿。
“如果……是我呢?”
“如果是我……被他们那样说,你也会为我出头?”
陆沉尽量放平声音,陆丹青轻笑出声,伸手覆住他青筋毕露的手背:“方向盘要被你捏碎了。”
陆沉气闷:“别转移话题。”
“如果是你啊……”陆丹青拉长了声音,“那我当然是,不会咯。”
陆沉用力抿紧唇,这个答案他不是没有预料到,但实际听到时……总是会比想象中更难受。
“傻瓜。”陆丹青笑着倾身过去捏了捏他的鼻子,“顾免是孩子,难道你也是?他年轻气盛,一撩就炸,要换做你,肯定有更多的方法反击回去不是?”
这话的意思像是夸奖,陆丹青的语气又是怎么听怎么宠溺,陆沉心里这才稍稍宽慰一些,甚至还有几分难言的羞涩。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明明可以四两拨千斤挑回去,偏偏顾免跟□□桶似的一点就着,气势上就落了下风,让他后继乏力。
陆丹青暗笑,这小子比顾免那二愣子好不到哪里去,好撩好哄,抛个肉骨头就能摇尾巴,只是因为闷.骚而情绪不外露罢了。
“把后面洗干净,晚上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