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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升,过了今晚便让张子宜将人都撤回来吧。”大晏帝沉着脸道。
“奴才领命。”李福升忙低头道,忽然扫见门口徘徊的小太监,李福升犹豫稍许还是摆摆手,让他走了过来。
“皇上,翻牌的时辰到了,您看……”李福升小声询问道,那端着牌子的小太监恭敬地弯着腰,将木盘高举着。
大晏帝烦躁地扫了那一字排开两行的各种牌子,轻轻摇了摇手,皱眉道:“退下吧。”
见状,李福升忙朝那小太监稍稍摆手,那小太监便拿着木盘子小心地退出了苍銮殿。
看样子,今个儿晚上皇上会宿在龙阙殿了,李福升心里暗道。不过也是,今天是花后的忌日,想必大晏帝也没宠幸其他妃嫔的心情,好歹花后也是与大晏帝同床共枕了整五年。
说到花梨月,李福升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苦命女人的认识是否完全。花后平日里看似高贵端庄,行为举止皆有皇后的拘谨和风范,可是,有一次他却无意间在梨落园撞见了不一样的花后,那个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梨树下,对着那一树的如雪梨花笑得好不灿烂,还踮起脚尖摘了一束开得正好的梨花放在鼻尖轻闻,脸上多出一丝皇后从未有过的天真。李福升曾想,或许这才是花后的性子,只不过碍于皇后的身份生生将自己的性子压了下来。那一幕他一直埋在心里,没有人知道花后也有这样的一面。或许,连大晏帝……亦不知。但是,这样的女人恐怕是活得很辛苦吧……李福升忽然觉得自己多愁善感起来。
大晏帝在苍銮殿里批着奏折,正欲转至龙阙殿就寝,岂料殿门外张子宜求见。
“让他进来。”大晏帝朝李福升道,眼睛微微眯起,食指屈起,在桌上扣了两下。
张子宜进来的的时候脸上挂着欣喜,朝大晏帝道:“皇上,属下不辱使命,抓到了那鬼。属下等听从皇上的吩咐,天一黑便在那中宫外潜伏着,等到方才总算看到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朝中宫那方行去,进了中宫宫门里停留良久才偷偷摸摸地又走了出来,属下已经将此人拿下,一切等候皇上吩咐。”
“将他带进来。”大晏帝淡淡道,仿佛这人是谁早已于心里有了底。
两个太监缚着那人的胳膊将他带进苍銮殿。那小太监立马磕头求饶,哭道:“皇上饶命,奴才并未做什么事,只是去中宫走了一趟。皇上,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
大晏帝冷眼扫他一眼,淡淡道:“哪个宫中的,深夜去中宫作甚,且一一道来。”右手把玩着终于放回笔架子的毫笔,竟让人觉得那支笔仿佛随时都可能被他断成两半。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浑身颤抖,磕磕巴巴道:“奴……奴才是丹灵宫孙容华身边侍候的小荣子,孙容华让奴才小心打探着皇上今个儿去……去中宫做了什么事……奴……奴才本想在旁人口中探得消息,可是那些个中宫外的丫头太监都不知晓,奴才便想着趁人都睡了,只剩守夜太监的时候去问问那守夜的太监。”自花后没了后,中宫虽空着,可是里面的诸多物什还在,大晏帝也默许了保持原样,担心里面的珍贵物什被那些个贼胆包天的丫鬟太监偷偷藏匿了去,中宫这几个太监便轮着在中宫里守夜,是以小荣子想到了这个办法。
“哦?那守夜的太监可曾告诉你?”大晏帝笑问道,眼里却尽是冷意。
叫小荣子的太监早已惊出一声冷汗,听得大晏帝打断了自己的话,便立马回道:“没……没……那守夜的小太监说,这是拿命开玩笑的事,就是给再多的银子他也不会说。”
再多的银子?大晏帝蓦地一拧眉,“你拿了多少银子贿赂那守夜太监?”
“皇上,在属下这里,方才搜身时查到的。”张子宜忙接过话,命一旁的侍卫将那鼓鼓一包银两递了过来。大晏帝放在掌心中掂量稍许,冷冷笑出声,“没想到孙容华殿中银两竟这般多,许是朕平日里赏赐太多,拿去做这般用途后亦是绰绰有余。”
小荣子见势不对,忙磕地求饶,“皇上饶命,这全是孙容华让奴才做的,皇上饶命啊!”
“见风使舵的狗奴才。”大晏帝冷哼一声道:“李福升,将此人拖下去立即杖毙,记得堵住那张嘴。”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小人,朝堂上是如此,后宫亦是如此。
那小荣子一听立马傻了眼,哭天抢地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唔……”话未说完已经被李福升示意用粗布堵实了嘴。两个结实的太监将小荣子一路拖着出了苍銮殿。
“张子宜,此事干得不错,把人都撤了吧。”大晏帝将那手中的荷包扔给他,冷声道。见他拿着那包银两傻眼,便嘴角一勾,补道:“拿去给你的兄弟门分了添置一两件衣裳也是不错的。”
张子宜脸上露笑,忙抱拳谢恩。
“领着你的兄弟们都下去歇着吧。”大晏帝挥挥手道。
“属下告退。”张子宜恭敬地行了礼转身而去。
见大晏帝沉默着不说话,李福升不由出声提醒一句,“皇上,该歇息了。”
“……嗯。”大晏帝淡淡应道,整了整袍子才起身朝不远处的寝宫龙阙殿行去。李福升和两排宫女太监跟在后面。
“李福升,你跟在朕身边多年,觉得朕为人处事如何?”大晏帝本是背手走着,却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李福升心里砰地一跳,他作为一个奴才哪敢妄加评论天子,敛了敛神,忙低头道:“奴才觉得皇上在朝堂上一向处事公正严明,对后宫的这些娘娘们亦是如此。”
“朕若将曾经的枕边人亲自处死,可会显得冷血无情?”大晏帝目光看着远处的树影,幽幽问道。
李福升大惊,眼眸闪了几下才回道:“若是后宫之人犯了错自然该罚,不然只会令后宫更加混乱不堪,皇上也会诸多操心。”
大晏帝嘴角微勾,带着几分自嘲道:“后宫这些女人口口声声地说如何爱朕,可是又有几个人真的是表里如一,她们爱的不过是朕所带来的荣耀跟权利罢了。如此,她们若安份守己,朕便如了她们的愿,若不规矩了,朕自然要统统收回!”
李福升死死低着头,没有那接话的胆子。大晏帝说得对,亦或者不对,如今大晏帝正逢年轻力壮,样子又长得如此俊美,若说没有喜欢大晏帝的女人是不可能的,只是这喜欢之外便又多了几分贪心,想要被皇上多宠幸就会渴望着往上爬,然后一点点接触到权力的好处,开始愈加贪心,不仅想要权力还想要皇上的宠幸。在后宫沉浮中这一来二往的,对于权力的迷恋在潜移默化中变大,渐渐超过其他。大晏帝本就不可能只宠幸一个女人,那些个女人便逐渐将重心放在了争□□力上,甚至为此争个你死我活。这一切大晏帝不是不明白,只是懒得去管,他自己本也是游刃于后宫诸多佳丽之中,一颗心却从未被温暖过,亦或者……根本不需要!
李福升不禁想起丹灵宫的孙容华,皇上给的宠爱亦是颇多,可是如今不该触了皇上的逆鳞,得不偿失。你便是暗着来不被发现也好,可是一旦被皇上发现,那自心中生出的厌恶便立马盖过了曾经的宠幸,对人动起手来没有一丝心软。
身边办事的小太监一晚上没有回去,这孙容华恐怕是难以入睡,可怜的女人,连死前的最后一晚都不能睡个安稳觉。李福升不由叹了一口气,婉贵嫔死后才不久,后宫之中便又要失去一位貌美佳人,那孙容华的画作也怕是再也看不到了。他忽然生出一种想法,这大晏帝立即处死了孙容华身边的太监,却未立马动她,是不是就让她尝尝这种陷在恐慌之中夜不能寐的滋味。大晏帝对待后宫的女人一如朝堂上不规矩之人,冷漠,狠厉,从不手软。更何况这两者还是有差别的,后宫之中从不缺才艺双全又能讨得皇上欢喜的女人,如今不过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罢了。没了一个婉贵嫔还有诸多的贵嫔,没了一个孙容华以后也会立马有人填补上这空缺。
花后忌日当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失眠,只知道后宫之中好些宫殿里的灯盏都是亮着的,只怕连大晏帝亦不能如平常那般安稳地入睡……
次日,李福升领了圣旨去丹灵宫。一路上各宫的耳目自然忙回禀了自家主子。
彼时,孙容华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装扮,试图掩盖发肿的眼皮,听得圣旨来了她侧殿,连忙跪地接旨,还未等李福升开始念圣旨,那眼皮就突突地跳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孙容华纵容下属,祸乱后宫……朕念夕日情分,只赐绫绢处以缢首之刑,即刻行刑,钦此。”李福升一合那明黄圣旨,看着眼前瞬间傻了眼的孙容华道,表情已变成冷漠。
“李公公,皇上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李公公你跟皇上说啊,不会的,不可能的,先前皇上还夸赞我的画作得好,怎么可能会让我缢死!”孙容华连连自语道,脸上早已变得煞白。
李福升面无表情地取过那木盘里的白绫,递了过去,“孙容华走好,奴才送你一程吧。”
“不!不——”孙容华趴在地上往后退去,“我不要死,不要!”
李福升眼一沉,朝身后两个同来的太监示意,那两个太监一个按住孙容华的身子,一个已经拿了白绫缠绕上她纤细的脖颈。那孙容华在白绫一点点拉紧中双眼瞪大,吐出舌头猛喘气,双手死命拉扯那白绫却始终抵不过那执行缢首之刑太监的力道,那好看的面容便逐渐失了颜色,最后保持双眼圆瞪的样子活活被勒死……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