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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之人皆知今日是已故花后的忌日,是以这一天,整个后宫中的气氛都变得沉闷起来,就连平日里最聒噪的关婕妤也少了言语。众妃嫔只在琪贵妃的铛月宫或者贤妃的流云宫里随意闲聊了几句,便又都迤逦而去。
如今叶灵霜身为从四品的馨嫔,自然也有了自己的步撵,那抬步撵的两个小太监长得很结实,叶灵霜舒适地坐在上面,摇摇晃晃地,倒觉出几分自在。一块前来的云娇则跟在车撵一旁,快步走着。
“看样子馨嫔妹妹很是惬意么。”细尖的声音从近处传来,叶灵霜回头一看,关婕妤也坐在步撵上,如今正朝她斜勾着唇道。
“姐姐也不差。”叶灵霜淡笑,当真一副十分惬意的懒散样。
见她这般毫不谦逊的样子,关婕妤口中溢出一声冷哼,这个月皇上也只在她的殿中去过一次,没想到眼见着这个月已经月底了,馨嫔竟还被皇上宠幸了一次,她心中那口气怎么咽得下去!当初婉贵嫔那贱人获宠,众人心中也是有几分明朗的,好歹是花后身边的大丫鬟,对于皇上的喜好知道颇多,可是眼前这馨嫔也就是姿色不错,并无其他上风,也不知她是怎的勾住了皇上!
听到关婕妤的冷哼声,抬着车撵的太监似会意般带着她迅速超过了馨嫔的车撵。身后的贴身丫鬟便亦步亦趋地跟在车撵的一侧。
叶灵霜看着那逐渐远去的一车一人,嘴角含笑,关婕妤,你便再猖狂些许日子吧,总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中宫本位于东西六宫宫首的正前方稍许,呈百鸟朝凤之势,但是今日,每每从西宫去东宫亦或者从东宫至西宫而行的妃嫔们都忍不住绕远而行,选择从东西六宫每两个宫之间的小道经过。叶灵霜本无意绕行,却不好做那例外之人,从贤妃的流云宫出来后便也让抬步辇的太监从宫后的小道绕行回了东宫的长乐宫。
这一日,大晏帝出乎意料地去了中宫,众人皆道皇上这是在怀念花后,只有叶灵霜心中冷笑,他若是怀念花后又为何花后忌日才去,不过是给旁人做做样子罢了,况且,前些日子中宫闹鬼一事还未平息,他许是亲自考证去了。
此时的中宫里,一字排开跪着几个太监,为首的正是赵老公公,一副病态地将头埋着,规矩地跪在地上。大晏帝已经找了正中的紫金椅坐下,李福升则站立在他旁侧。
“赵公公,你倒是把这中宫打理得不错啊。”大晏帝似笑非笑道。
赵公公额头渗出冷汗,忙应道:“花后先前对奴才照顾颇多,奴才也只是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花后最喜干净,奴才不敢怠慢。”
“倒是个忠心的。”大晏帝轻笑一声,忽地眼眸一转,正色问道:“朕听说你赵公公和这几个奴才前些日子在地上发现了血迹,可否有这事?”
一听这话,赵公公本就泛白的老脸瞬间吓得又白了几分,忙把头磕在地上,“皇上恕罪,许……许是奴才不小心看错了。”身后三个小太监也连忙在地上磕起了头,连呼皇上恕罪。这大晏帝可是持有生杀大权,若是他们一不小心得罪了大晏帝,或许就脑袋搬家了,虽然大晏帝是明君不会轻易迁怒旁人,但是凡事有个例外,谁又说得准,且这还是关于已故花后的事。
大晏帝斜睨几人一眼,淡淡道:“都跪好听朕问话。”
几人一听这话才停止了磕头,稍稍挺了挺腰背,却还是死死低着头,内心惶恐。
“把当日的情形具体说上一遍。”大晏帝声音不见起伏。
几人相视一眼,一个小太监抢先发了话,“回皇上,当时候奴才几个正在清扫屋子,小玲那丫头忽地尖叫出声,一脸恐慌地指着地上,奴才等几个顺着她所指方向一齐看过去,便看到地上有淡淡的红痕,赵公公也是看到以后立即昏了过去,奴才几个惊慌失措,忙将那地上的红痕拭去,一直到地上干净如初才罢。”
大晏帝淡扫几人一眼,问,“这么说,你们根本不确定那是不是血痕,只是红痕而已。”
几个太监颤抖着点头,其中一人道:“当夜也是慌乱过头,未多加细看,望皇上恕罪。”
“可曾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还有,这红痕可易擦拭?”大晏帝沉默稍许,又问道。
一个小太监顿了顿,忙答道:“当时候没怎么注意,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奴才擦拭那红痕的时候似有淡淡的清香。而且奴才拿布擦的时候,那红痕不易擦拭,也正是因为这个,奴才等才以为那是血迹。”
大晏帝双眼一凌,“李福升,你给朕好好想想,这不易擦拭又有淡淡清香的东西可能是个什么东西?”
李福升浑身冒冷汗,这东西哪里能是一时半会就能想起来的,红色的,不易清洗的,还有淡淡清香的,蓦地,李福升双眼一睁,上回赏赐给馨嫔的作画颜料可是他亲自送去的,那朱砂不正是含了淡淡的清香!本来这东西是无味的,但是后有专供颜料胭脂等物什的皇商考虑到这些东西多为后妃所用,便在里头加了稍许香料,那朱砂可不就是香的么!
“皇上。”李福升正了正身子,回道:“奴才想起有一物确实是这般,这东西便是那作画用的朱砂。”
这话才落,大晏帝双眼一沉,整个后宫中喜好作画的妃嫔不多,以丹灵宫的孙容华为首,总共也就那么五六个,若是让他发现是哪个女人故意弄出事端,他定不轻饶!
“今日朕的问话你们只当不知,莫要向旁人提起。”大晏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冷冷道。几人自是连连点头,颤声道:“奴才等定守口如瓶。”
大晏帝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凉意,“今个儿花后忌日,你们便好好呆在这中宫祭祀一下,免得那鬼魂真的找上门来。”
听闻这话,几个太监大气不敢喘一下,只死死将头埋在地上。直到大晏帝和大总管李福升走远才吁了口气,面对着大晏帝果真是时刻得小心翼翼地行事。
李福升弯腰跟在大晏帝的身后,不敢妄自猜测大晏帝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去查一下,前几日有哪宫的妃嫔差人去内务府取了朱砂。”大晏帝忽地出声吩咐道。
“奴才这就去。”李福升应了声便快步走远。大晏帝却是脚步一转,去了丹灵宫。
未料到大晏帝竟来了这处,丹灵宫的一院子丫鬟太监齐齐跪了一地行礼,“奴才(奴婢)等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大晏帝随意嗯了声,径直走向侧殿的孙容华殿中。那孙容华本在作画,但闻殿外一声皇上万岁,欣喜万分,忙收了东西,准备出门请安,还未行至门口,便见大晏帝几个大步踏了进来。
孙容华貌美似画,画艺精湛,大晏帝最喜的便是她作的画,是以孙容华每每闲来无事时便坐于殿里执笔画着那山山水水,每次大晏帝一来首先与她品画一番,看起来甚为惬意。
“爱妃好兴致。”大晏帝扫见那一排的红绿颜料,淡笑道。
“回皇上,妾闲来无事,便想着作画来打发时间。”孙容华浅笑,答道。
大晏帝正欲走近那桌上的画作,却猛地扫见地上的一块红印,双眼微眯,声音忽地冷了几分,“爱妃,这地上可是不小心洒了朱砂?”
孙容华瞧见那处,正是上次馨嫔遣人送来一盒朱砂时她盛怒下打翻在地的地方,自然不想皇上知道自己发怒的丑态,便顺着大晏帝的话道:“回皇上,前几日妾作画时,一个奴才不小心将朱砂打翻了,清洗不净便留下了红痕。”
大晏帝静默稍许,淡淡道:“这画甚好,朕便不打扰爱妃继续作画了。”
孙容华诧异之时,大晏帝已经转身离开,让她心中跌宕起伏难以平静,实在不知皇上为何匆匆而来又这般匆匆离去。孙容华能得到现在这地位也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当即唤了身边的小太监去查皇上今日身边发生了何事。
大晏帝沉着一张脸回了苍銮殿,李福升也已探得了消息,低头道:“回皇上,前几日孙容华专门派人去内务府取了诸多朱砂,再前面便是其他宫中的妃嫔各取了少许其他颜料。”如此回答的时候,李福升也为那孙容华捏了一把汗,不知她为何独独遣人取了朱砂。
而两人却不知,当日馨嫔遣人送去用胭脂盒盛满的朱砂,让孙容华顿觉颜面全无,为了显示自己宠妃的地位才专门遣人取了诸多朱砂回来,她孙容华岂要她馨嫔操心这小事,那女人当真是在不怕死地激怒她!这事在孙容华眼里本无什么,可是落在大晏帝眼中那便是百口莫辩的生事之鬼。
大晏帝双眉一拧,眼中冷光尽显,嘴角一勾,“据说孙容华当初与花后关系颇好,莫不是因为花后的死心存怨念。”
李福升站在一侧,低了低头,“是有这么回事。”后面的话李福升却没说出来,可是花后出事后这孙容华没少落井下石,貌似还投靠到了贤妃旗下。微微抬头看大晏帝一眼,却发现那眼中冷光夹杂着狠意,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