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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出了芸娘那屋还在戏班院儿里晃了一圈儿，他还看了一会新来的小姑娘们练功，看到刘管事把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的，他直咋舌，这么小的姑娘，也亏那刘管事下得去手。旁边的嬷嬷没好气地数落他，“自古以来，哪有学戏的不挨打的，台下这功夫有一点不到，往后怎么上台？”
这府里要问小全怕谁，除了净云、小安、老爷、太太，那就是这些嬷嬷们了。小全不怕跟人斗嘴，可是嬷嬷们那不叫斗嘴，嬷嬷们那叫唠叨，她们要是起了头就不肯收尾，你干啥她都能数落几句，小全一见自个儿好端端地竟招惹上了这嬷嬷，惹不起您我还躲不起您，二话不说一口气跑出了院子。
绿竹从厨房出来吸了一口气，这雨下了一夜一早上了，不象是个要停的样子，她看了看天，撑起了手里的伞。这几日如兰胃口不好，吃得极少，眼见着本来就不大的脸又变尖了好些。绿竹的饭做得不错，平日里如兰的小厨房都是绿竹经管着，如兰这样她看着也难受，整日里变着花样地想做点可口的能让她多吃点儿。今儿厨房里来了新鲜的荠菜，绿竹一听说了就马上过来挑了些嫩的，都快到四月了，今年的荠菜只怕也是吃最后一次了，小姐打小就爱吃荠菜馄饨，中午包了能多吃几个就好了。
绿竹心里合计着往回走，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子飞奔过来，这雨天也不撑个伞，绿竹站在边上免得他撞到自己，“小全？”
小全本来低着脑袋，听见人叫自己，不提防抬头一看，是二小姐院儿里的绿竹，他不知怎的，竟有点儿心虚。
“你这是——”绿竹看了一眼小全，又向他来的方向瞧了一瞧，“从戏班来？”
“那个，”小全尴尬地笑了笑，“是啊，这不是下雨吗，我闲着没事儿，四处逛逛。”
“闲着没事儿，四处逛逛？”绿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全，往日里要是在府里，有事没事儿就往我们院儿里蹿，如今我们倒是难见着你的人影儿了，怎么，改往戏班儿里蹿啦？”
小全直挠头，心说我往常在这院儿里不是跟你们最熟么？净云和小安都是不爱出门的，每年回了府里除非是不得已，要不然都是在自个儿院子里呆着，小全是个爱热闹爱窜门儿的，那时候绿竹和青竹每回也都随着太太去西山，小全自然和她们比别人要熟悉些，去她们院儿里的次数自然也多些。要说起来，净云现在也没管着小全，他爱上哪个院儿去玩都行。这里面的缘故一个是小全如今也大了，懂得该避嫌了，再一个就是小全觉着对二小姐有些亏心，看二小姐郁郁寡欢的心里边很不是滋味儿，这事儿他又一点法子也没有，就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能避开二小姐那院儿他都尽量绕道而行。
绿竹和小全那是打小见面就掐，斗着嘴长大的，说到斗嘴，小全就没有让着她的时候，几时看到过他这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绿竹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气性越发大了，这些日子如兰的身子不好，她本来就憋着一股火，这回小全算是撞在枪口上了，她这一口恶气一股脑全出在他身上了，小全也不知该咋办，任由她骂了一阵儿，心里倒也不觉着委曲，反而舒坦了一些。
绿竹见他一言不发，没人拱火，没一会自个儿就泄气了。小全待她歇了口，对她干笑了两声，“嘿嘿，绿竹，你要没事儿了，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她回答，拔腿就要开跑，没跑两步，他又停下转了回来，“时辰也不早了，你也快回吧，要不这荠菜馄饨二小姐中午恐怕吃不上了。”
绿竹见他要跑，这下去的火气本来又蹿了上来，听他这么一说，想起自个儿的正事儿，没有心情再跟他在这儿耽搁时间了，也懒得再搭理他，撑着伞头仰得老高从他旁边经过，经过的时候又从鼻子里狠狠地“哼”了一声这才着急地走了。
小全在身后怔怔地望了她一会儿，这雨一直没停，他这么来来去去的，身上差不多淋得湿透了，他向前跑了两步，绿竹走得再快也没他速度快，眼看他就要越过她时，他又停了下来，想了一想，往回跑去了。
绿竹在前面听到他的动静不禁回过头来，见他已经换了一条道跑得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