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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热乎乎的粥滑进胃里,夏商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压下喉咙里涌出来的呕吐感,那边遥望毫无察觉,忙着给他夹菜不亦乐乎:“多吃点,我排了老长的队买的蟹黄包,你不是最吃这个,那人多的啊,你是不知道,老长老长的,挤的老子蛋疼。”
夏商咬了一口蟹黄包,看着遥望那期待的神色,笑着道:“味道不错。”
遥望的尾巴立马像孔雀开屏那样要翘到天上去了。
夏商一口包子一口粥,很快吃了个干净,这样并不舒服,甚至因为一个劲的强塞食物,他的胃已经隐隐的有些痉挛,他抬头看了一眼遥望,看着对方眼底的担忧随着他食量的增加而渐渐消失,夏商微微笑了笑,一边打开电视,一边抱着剩下的黄瓜慢慢啃,直到那清爽的黄瓜味在口腔里漫延开,夏商才觉得好了些。
他不喜欢吃黄瓜,一点儿也不。
可是他不能说。好像他不能说这副身体已经难以进食,全靠着他的灵魂才支撑下来,好像他不能说原本的夏商已经葬身冰凉的江水中,现在的夏商,不过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孤魂野鬼。
遥望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他赶着去处理原身留下的烂摊子,虽然丑闻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事情一直没有停止,反而发酵的愈加厉害,尤其是流传的照片,照片中青年游走在声色犬马中,一杯又一杯的灌下红酒,灯光照耀下的半张脸红若云霞,因为照片是偷拍的和光影效果的渲染,再加上青年周身围着的一群富家子弟,显得画面尤为酝旎不堪。
络上的舆论已经从夏商是个同性恋转为了夏商被多个金主包养,才爬到了如今的地位。遥望急着找公关,公司那边却采取不闻不问的敷衍态度,明摆着是要将夏商冷藏。
18岁到6岁,整整八年时间,原身在娱乐圈挣扎了这么多年,距离影帝只有一步之遥,却又在一朝跌落神坛。
夏商舒了口气,悠悠的搬来厚厚的一叠杂志,瘫在腿上慢腾腾的翻看。
杂志封面上的人物皆是同一个人,秦淮安的大长腿,秦淮安的俊脸,秦淮安的双手,都是秦淮安。
夏商翻着翻着,目光落到了男人的两腿之间,他的面色腾的一红,一点一点的将脸埋在膝盖里,心神激荡不能自已,连忙默念三遍清心寡欲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这时恰巧手机铃声响了,夏商的身心皆在杂志上的男人身上,也没看号码,拿过来接通。
“你好,请问哪位?”
对面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忽然变重的呼吸声,却没人说话。
夏商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拿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明亮的瞳孔在接触到上面名字的一瞬迅速暗沉。
瞿书城,他怎么有脸来找原身。
夏商嗤笑一声,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恼人的铃声再次响起,夏商由着铃声响了许久,这才懒洋洋的接起电话。他的指尖停留在杂志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
那边喊了一声:“夏商……”
夏商唇上轻扬着,口中吐出的话却冰冷无比:“别叫我名字,这会让我觉得恶心。”
手机里默了一瞬,只听见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你还是这么任性。”
“任性?呵……”夏商讽刺的道:“瞿书城,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只有你没资格!我他妈的在你面前低声下气这么多年,却换来你一句任性?!”
夏商扫了一圈周围,觉得这么爆棚的演技得有什么东西配合着自己。他手一伸拿起了杂志要摔在地上,看着自家淮安的脸又舍不得,只好忍痛抬脚“轰”的一声踹翻了茶几。
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说:“夏商,是我对不起你。”
夏商没说话。现在又有什么用,原身早已死在了江水中。
他说:“我要订婚了。”
夏商冷淡道:“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对面停了停,说:“上次那事,我并不知情,经纪人瞒着我公布……”
他话未尽,夏商不耐烦的打断:“你想说什么?你是无辜的?你并没有在我们才交往了一个月的时候早已决定为了你的前程放弃我?瞿书城,你说你不知情那件事,但在事情公布之后你并没有阻止!你由着你那经纪人公布你的新恋情,却把我推入了深渊!你为什么不敢承认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你?你摸着良心说!我们认识了八年,不是几十天,不是两三年,而是整整八年……”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带着颤抖:“虽然我们才交往了一个月,但这八年的情义都是假的?八年时间都没能让你成功上我,我夏商还真是他妈的没用!”
夏商没等他说话,抹了把不存在的泪水,道:“瞿书城,你还真别那么看得起自己,我难道还缺男人不成,你看看,我夏商没了你!到底活不活的下去!”
说着,他“砰”的一声摔了手机。
他怔怔的望了自己的手一秒,哀嚎一声颠颠的跑过去把一分为二的手机捡了起来,心疼的要昏过去了,这都是钱啊。
演技飙的太过,刹都刹不住。他妄图将两半手机合二为一,摆弄了半响,手机里的零件又散了。
夏商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抱着杂志上的秦淮安求安慰。他望着男人的眼睛,捂住心口悲痛万分:“我缺男人啊!我真的缺男人啊!淮安你听见了吗!我缺的是你啊!”
跟个神经病似的嚎了半天没人回应,夏商默默的放回杂志,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夹在众多杂志中的一个剧本,心里讶异了一声,将其抽出。
上面只写了四个大字:深渊之下。
电视上的娱乐节目主持人侃侃而谈,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清晰。
“一线演员瞿书城今日在微博上公布婚讯,距离上一次公布他与女友的恋情仅才过了半个月之久……”
夏商关了电视,觉得有些反胃。他将剧本放在桌子上,又将杂志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瞿书城和原身之间,不过是个俗套的你我我不你的故事。
原身了瞿书城八年,为他做了不少事,甚至他会进入娱乐圈,也是因为瞿秋白。他生性敏感又单纯,说话又直,压根不适合娱乐圈这种复杂的地方,要不是有夏商保护着他,早被剥皮拆骨给吃了。
至于夏商……夏商是个没有来路也没有去路的孤魂野鬼,他跟原身姓名相同,相貌也相同,很多地方也都有相似之处,夏商遇见他的时候,原身还是个孩子,夏商做了他的背后灵。
一直保护着他,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点点成人,第一次交到朋友的欢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性向的恐惧,还有第一次……遇见瞿书城的宿命。
原身有多瞿书城,夏商知道。两个月前,瞿书城答应了跟原身交往,夏商从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连毛孔都散发着喜悦的味道,再后来,有人拍到了原身同一个男人亲吻的照片。男人的身形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晰。一时之间,所有舆论都扑到原身身上,骂他同性恋死全家的,恶心的,当初他们他的有多深,骂的有多狠。
那个男人,是瞿书城。
原身陷入了同性恋的丑闻,矛头直指瞿书城,瞿书城的经纪人为了让他脱身,飞速公布了他与富家千金的恋情,瞿书城也没有否认。
原身偷偷跑去见瞿书城,结局当然是失魂落魄的回来,这成了压死原身的最后一根稻草,回途中,他恍恍惚惚的从桥上跳下了江水,夏商为了救他跟着跳了下去,但他没能成功。
从此,世上少了一个名为夏商的痴人,多了一个名为夏商的孤魂。
夏商收拾好一切,眉头不经意蹙起,他回了房,趴在洗漱台上将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又脱下衣服,重新沐浴。
淅淅沥沥的热水洒在他的头顶,颈窝,锁骨,全身,他却依旧感觉到寒冷,那日他投身于幽蓝堙深的湖水中,灵魂被广阔无边的水域包围,也是这般感受。
他曾听过有人说,灵魂的重量是1克,而这1克,最终都会成为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而他,是这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夏商摸摸胃的位置,扯扯嘴角笑了下:“这要是天天吐,被人当做怀孕了怎么办。”
没人回答他,他又自顾自的苦恼:“我是个男的,不会怀孕。”
氤氲朦胧的水汽糊上眼睑,他透过烟幕看到对面镜子中自己的面容,眉梢上挑,肌润骨白,因着水雾的原因一双桃花眼好似画上浓墨一般被晕染开,任谁都要赞叹一句,这人美到了骨子里,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祸害。
这样的评语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着实不是好事。
他嘴唇动了动,几滴水珠顺着喉结滑下,他的目光融化在青年眉眼的艳色中。
“嘀嗒……嘀嗒……”
“再见了,夏商——”
你失去的,我都会给你拿回来。
你倒在了什么地方,我从什么地方站起来。
站的更高,站的更远。
你的那个人,我原本想送他去陪你的,但杀人好像不太好。
所以,我要让他一辈子记着你,梦着你,刻在心里最深处,永永远远,都忘不了。
夏商,你也会高兴的吧?
当地的藏民却一反常态,看着这天气偶尔眼里泄露出一两丝焦虑之色,剧组人见他们忌讳莫深也没多问,倒是几个工作人员听了一两句,大致拼凑出事情的完整模样。
这还要从他们离开喀神古寺两三天后说起,听闻有消息传出来,寺内一直供奉的三十三颗佛骨舍利被人盗了出去,连高僧的金身像都没放过,连带着寺内的不少珍贵经书和古器也都不翼而飞。要知道,喀神寺能够维持香火不绝依靠的是这些,而对于那些视修行神佛为信仰的朝圣者来说,更是如同晴天霹雳,夏商住的这地方不少藏民都是信奉真佛的,于是这些日子,走哪儿都能看见藏民跪在地上面朝雪山磕长头,嘴里一遍又一遍诵读经文,可见这事对他们的影响之大。
目前事情真假还未定,寺中也僧人也没有明确站出来说明,夏商回忆起那日他们走之前所有僧人惊慌的动静,心想恐怕这事跑不了。
扎克大叔不信教,因此在大部分藏民都在虔诚祈祷的时候,他在家做起了木牌,夏商这日得了空,看见木牌上用红漆写的字,诧异道:“才十月份封山了?”
扎克大叔大笑:“哪儿能啊!封山也不是由我来,只是这天气危险的很,每年都有人命丧于此,我多做几个牌子插在上山的路上,要是有游客看见,说不定还能几条命嘞!”
夏商看了看门外明媚纯净的天光,长空下一个男人缓缓走来,他禁不住扬起笑容,嘴里问道:“这样的天怎么会危险?”
“你不住在藏地,不懂。”扎克大叔摇摇头,道:“是这样连续不断的大太阳才令人担忧,它要是中间下几场雪,我才不费心思做警示牌。”他说完,外面呼啦啦飞来一只鹰,准确无误的停在了夏商的肩膀上,钩样的尖嘴要来蹭青年的脸,夏商连忙躲开,这一蹭还不得把他的脸戳个窟窿。
秦淮安后一步踏进门,男人的目光触及青年肩膀上趾高气昂的鸟,眼眸深沉几分。
他一来,老鹰立马如临大敌,扯着嗓子吼了几声,翅膀张开,脖子上的绒毛炸了一般的竖起,尖嚎:你滚!出去!敢进来老子啄死你!
夏商被它的翅膀扑了一嘴的毛,忧虑的盯着老鹰滴溜溜的眼珠子,努力以眼神传达让它自个玩的心思。鹰不懂,还以为他表扬自己了,果断泄了气势,鸟头上两撮长长的呆毛在青年脖颈间一个劲胡乱的蹭,讨好的小声鸣叫着,跟刚才简直是天使与魔鬼的差距。
那呆毛扫过夏商的鼻子,不受控制的痒麻感从鼻尖升起,夏商张了张嘴,突的一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而后……
喷了鹰大爷满脸的口水。
老鹰震惊了,瞪着一双眼珠子呆愣的看着青年,夏商也震惊了,他竟然在这只蠢鸟眼里看出了不敢置信的味道。
夏商艰难的抬起右手摸摸他刚喷过的鸟头,目光飘忽道:“再蹭你毛都秃了。”他一撸到那两根翘起的毛,上面由于沾到了某种……不明液体,手一拂过去立马服服帖帖的平贴在鸟头上,看上去真像秃了……一样。(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