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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临,经过一个白日的残酷厮杀,山林中的空气每一处均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地面、树干、沟壑里一具具失去生命气息的年轻尸身乍隐乍现,同时将野熊沟无数隐藏的毒虫凶兽都吸引了出来,使得这百里范围的杀场在黑夜里更比白日更多出了几分莫名的凶险。
一颗高有三丈、浑身长满灰刺的无名大树上,一片蒲扇大小的叶片下露出了半个小脑袋,正是魏真。紧接着在他的身旁,杜小秋的脑袋也从树间枝桠处的一个树洞里钻了出来。
他二人并没有急于加入日间的铭牌争夺战,而是自昨夜相会的一刻,便选中了这一颗在野熊沟随处可见的普通大树,藏身于树身一处天然的树洞内,轮流休息了大半日,调整恢复体力。
入夜之后,森林里的厮杀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激烈,急促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不少人在改命之战的第一日已经杀红了眼。
附近的树上不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发出,显然有人选择了跟他们一样藏身于树间,以躲避黑暗中无处不在的危险。
二人的神经极度绷紧,各睁大了一双眼睛,借助林叶间散落的零星月光,小心地观察着四周每一个方位。
“怎么办?”杜小秋比划出一个询问的手势。
“全部杀了。”魏真左手做出一个横扫的动作,这是他第一次作出如此凶悍的决定,但二人选在夜间一起行动,却是他心中早已想过多遍的事情。
杜小秋看到这个手势,不禁吐了吐舌头,心里嘀咕道:“这家伙明明比我还小,行起事来却是个狠角色,好在我没有选错搭档。”
他自然不会明白,换做以前的魏真绝不会有这样疯狂大胆的想法,只是魏真在经历了师门惨变后,历经几次磨难,再一次面临生死危机,从而激发出来的一种本能应变,更因在他心中还有许多谜团需要去一一解开。况且处在当前这种非死即生的境地,唯有冒险一搏,求取一线生机,才是最佳的抉择。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天边的一缕斜月渐沉到了西边。
魏真与杜小秋身影轻如落叶般从藏身的树上滑落,二人身手极是灵巧,悄无声息地溜上了距离最近的一颗大树,锁定了第一个目标。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全身蜷缩在树叶间,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蒲扇大小的叶片,呼吸轻微而均匀,已然沉入了酣睡之中。
二人一左一右分开行动,杜小秋身子如蛇般潜行到了对方的上空,双脚倒挂,垂身直下,伸掌一把捂住对方口鼻的刹那,魏真右手的黑棍闪电般刺入了青年的腹部,一丝血线缓缓溢出,青年就这样于睡梦中无声地丢失了性命。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比了一个大拇指。
很快,他们以这种配合无间的方式,在半个时辰内竟解决了附近五十米范围的七八个目标。
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夜风渐渐在树林里飘散开去,让这一带本已因为夜深而沉寂下去的凶兽再次骚动了起来,草地丛木间移动的轻微声响忽远忽近的在快速传递,若鸟啼或鸡鸣的暗号在树间接连不断地鸣响,藏身此片地带的一些警醒之辈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魏真和杜小秋顿时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二人小心退回到了先前的藏身之处,静观其变。
二人刚刚藏好身形,几个身影于黑暗中蓦然出现在了这一片林间的空地,随着不断传来的脚步声,二十几道身影分成八个方向,彼此对峙在了一处,搏杀一触即发,因紧张而起的沉重呼吸声恰如撞雷般响起在静谧的树林里。
稍远处的草丛后,一双双泛着幽光的寒眸正无声无息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那是一群森林狼,几只长有灰色斑纹的长尾豹蹲伏在树梢间伺机而动,而藏身于暗处的凶兽还不知有多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狼群里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安地低嗷,那一头体形高近一米的头狼回首悚然望向身后,频频耸动着灵敏的鼻头,似乎有什么让它恐惧的东西正在快速接近这里。
仿佛确认了什么,头狼再一次仰首长嚎,带头疾驰离开了,树梢的几只长尾豹犹在不甘心地踌躇中同样选择了离去。
就在这些凶兽离开不到十息间,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气息卷入了弥漫林间的血气里,腥风凭空袭来,不远处的几颗大树如被某种巨力生生拔根而起,轰然倒下,发出阵阵令人心神悸动的震响。
林中对峙的诸人这时也注意到了那个方向骤然而起的异变,不知是谁突然高声喊了一句“犀蟒”,声音里尽显无比的恐惧。
“快跑!”又有人惊声尖叫道。
“啊”——一声拖长了数倍的惨叫遽然间在黑暗中响起,开始四散逃命的众人忍不住回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这一望之下,顿觉浑身发冷,心胆俱裂,更有几人仿佛被吓破了胆,双腿簌簌发抖呆立原地,一时之间竟似忘记了逃跑。
一条二十余米长、身体粗如水桶的巨蟒此刻正昂起了头,头顶之上生着两只若牛角状的巨冠,一对拳头般大小的幽绿瞳孔冷血无情地注视着众人,在它庞然张开的血色大口里,尚留两只手臂在无力地挥舞着。
森然望着眼前的一群食物,犀蟒如戏耍般轻轻探首,一一吞掉了那几个仿佛被吓傻了的奴军,巨大的蛇尾同一时间朝着四周横扫,又将数个来不及跑远的人扫飞在地。
魏真亦被犀蟒强悍至极的威势震得目惊口呆,心中猛然想到,恐怕这条犀蟒与骆山之巅的风雕属于一个级别的妖兽了,他耳边忽然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响声,回头一看,竟是杜小秋已吓得尿了裤子。
眼见犀蟒一个转身回旋不止,蛇尾朝着他们藏身的大树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来,魏真想都不想,一把扯起杜小秋死命往下一跳,顾不得东南西北直接亡命奔逃了。
这时,犀蟒突然停顿下旋转的身姿,硕大的瞳孔里绿芒一闪,仿佛对那两个刚刚逃离的小家伙产生了莫名的兴趣,它霎时丢下侥幸逃生的众人,雄壮的蛇躯一伏,高昂起硕大的蛇首,一路径追了下去。
杜小秋早从先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脸上一副神情讪讪的模样,他挣脱开魏真的手,嘴里辩解道:“这、那、那东西太恐怖了!我……”
说话间,他见魏真并没听自己的胆小辩解,目光仍旧时时回望。
杜小秋禁不住也望向了身后,这一望之下,差点吓得他几乎魂不附体,立即尖声叫道:“妈呀,那畜生冲着我们追来了!”
二人再无多话,只鼓荡起全身的灵力,于黑夜的深林中如无头苍蝇般奔亡,希求能逃过此劫。
这般不知奔逃了多久,二人只觉身后树木倾折、沙石飞溅的声音离耳边越来越近,呼入口中的气息满是腥臭之味,令人直欲呕吐。
“该死的,它快要追上我们了!”杜小秋神色紧张,不忘咒骂道。
“嗯,我们跑不掉了。”魏真虽是如此说,语气中却不见丝毫气馁。
就在这时,两人鼻端又有一股无名异味传入,这股异味似有几分药草之香,只呼入的一瞬间,就令盘踞二人胸间的呕吐恶感减去了不少。
他们此时却顾不得思虑这异味的来源,又或许会危害身体,只憋着体内的最后一股子劲埋首逃命。
直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魏真猛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往后细听,同时转身望向了身后。
又过了几息,他才有些诧异地说道:“它没追上来了!”
杜小秋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回头看去时,那种草木翻滚、沙石飞扬的景象的确消失了。
“奇了怪!管它的,这次真是死里逃生!”杜小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像条死狗一样趴倒地上,再也不愿挪动哪怕一根小指头了。
魏真仍旧凝目望着身后影影绰绰的树林,思索不出那一条犀蟒放弃唾手可得的美味的原因,脑海中思绪瞬变,有一个身影也只是一闪而逝。
此时,天色微朦,野熊沟如处于一片灰色天地之中,一草一木尽眼看去都似有些不真切。
“哈哈,你……”魏真放开心中所想,突然指向杜小秋的裤裆处,憋笑不已。
“嘿嘿……”杜小秋也讪讪而笑,一脸尴尬。
短暂休息一阵过后,两人体力恢复了少许,不由开始观望四周。折腾了一夜,他们身上的口粮袋和水囊早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接下来,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寻找水源和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