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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亚娜,来试试裙子!”玛蒂娜婶婶带着欢喜叫着她。
“来了!”正在帮助肯亚硝制兽皮的迪亚娜抬起头,脆生生应着,朝肯亚笑了笑,到井边洗了手,在肯亚的微笑里走回屋里。
玛蒂娜婶婶年轻时手巧就出了名,自从迪亚娜来了这半年,她便把许多本事都施展在这深得她欢心的美丽少女身上,她给迪亚娜缝了四条裙子,一条羊毛毡的家常裙,杏黄色,朴素但是暖和,质地厚实;一条法兰绒的,红色镶黑丝绒边,有最时兴的安娜结,是给她出客穿的;天气暖和以来又做了两件单薄的夏布裙子,一件是乳白色的,做上了木耳边;还有一件朴素些,是褐色和乳黄色格子的。
这些衣服都很可爱,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穿过这样的田园风格。
玛蒂娜大婶觉得很对不住她,她的模样谈吐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现在忘了往事,住在自己家里,穿着村姑的粗布衣服,实在太委屈了。
不过现在做的这条裙子玛蒂娜婶婶是很满意的。
她上次和儿子去镇上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块料子,犹豫很久,在儿子鼓励下才买下来的。现在拿出来展示给迪亚娜看,玛蒂娜婶婶心里充满了献宝的激动和得意,又有点忐忑。
美丽的衣裳铺在白床单上,在阳光下褶褶生辉。
迪亚娜惊叹了一声。
淡粉红色丝绸做成的短袖长裙,底裙是最好最柔软的白色细布,精心刺绣的领口和袖口,又长又宽的粉色丝带……
这条裙子离农家的衣服已经很远了。
她虽然不记得往事,却知道丝绸是昂贵至极的奢侈品,只有贵族才会穿,想不到玛蒂娜婶婶会给自己买丝绸做衣服。
她被催促着换上,没有一处不合身的,不用看镜子也知道必然是美得难以形容。
“腰高了些,”玛蒂娜婶婶又挑剔又得意地说,“我是照着上次看到过的卡拉纳鲁男爵小姐的衣服样子做的,还特意问了镇上的缝纫师,她是个好心人,给了我很多好的建议,她说现在不流行用布做玫瑰花镶在腰上了,飘带却是最时兴的……还有低腰,京里的贵妇人们都流行低腰……但是你还小,高腰也很可爱,啊,亲爱的,你穿上真是太美了,黑色的头多么好啊,什么颜色都可以配……我敢说你穿上比男爵小姐好看一万倍……”
迪亚娜很感动,她说她认为现在的腰不高不低,恰到好处,“但是玛蒂娜婶婶,你不该给我做这个,丝绸很贵的。”
“不要紧,肯亚是个好猎人,咱们家不缺钱。”玛蒂娜婶婶遗憾地想,这块料子还是太小了,只能做短袖,另一块大多了,不但能做长袖,连底裙也可以用同色同料做,可惜实在太贵了,她不舍得……现在看来,这样也足够漂亮了,就是天气还太凉,要过几天才能穿……应该能赶上六月祭的。
肯亚被叫来观赏妈妈的作品,迪亚娜在他美丽的棕色眼眸中看到了惊艳和继而燃烧起来的火光。
“真漂亮!”他低叹,“但是妈妈,六月祭穿短袖有点冷了,——我不是去年打到了一只银丝狐吗?男爵家派人来买我没卖的那只,你拿那块皮子给迪亚娜做件漂亮的披肩吧。”
“傻孩子,”玛蒂娜婶婶笑着说,“毛皮披肩是冬天用的,哪有六月裹着的道理,我等到冬天给她配上玫瑰色蕾丝做披肩;至于现在,不是有攒着的那筐雪兔毛吗?我细细纺了给她织一双薄薄的兔毛长手套和薄薄的兔毛大围巾,这附近村子所有女孩都会嫉妒得疯!”
迪亚娜心里不安,连忙要求玛蒂娜婶婶不要再为自己费心,但是从年轻时就梦想要生个女孩好好打扮的玛蒂娜婶婶哪里听得进去。
看着固执的玛蒂娜婶婶,她微笑了,这算是母爱么?从身体到灵魂都泡在和暖的物质中,何况还有英武,美丽,勇敢,能干,善良,质朴的肯亚在身边,失忆也无所谓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美梦没有尽头。
迪亚娜身体完全好了之后,逐渐离开肯亚家在村子附近散散步。
已经夕阳西下了,金红色光芒洒在山路上,也洒在一旁绿色的田野上,不时有谁家牛在路旁“哞”的一声叫,也有谁家小狗突然冲到路上来吓她一跳。
美景令人心情迷醉,这时肯亚来接她,棕色长在山风中飘扬,颀长健美的身体披着夕阳的金光走下来,仿佛神坻一样。
“迪亚娜。”他微笑着唤她,“今晚我们去山上采月铃草吧,今天是满月,月铃草都会盛开,采回来可以泡茶喝还可以给你做香粉。”
迪亚娜点点头,开始询问月铃草和别的植物的事,这些是她感兴趣的内容,聊起来饶有兴致。
回到家吃完玛蒂娜婶婶美味大份十分利于增肥的香草煎小羊排,苹果泥,蜂蜜黑麦面包,两人就出了,只留下玛蒂娜婶婶在门口大叫要他们小心。
迪亚娜对山林一直很好奇,但是肯亚和玛蒂娜婶婶担心她的安全,不准她上山,这次还是晚上,就更加神秘值得期待了。
山林在月光下朦胧而美丽,静静卧着如沉睡的女神,或恬静入睡的少女,由于是满月,月光明亮,如水如纱般倾泻而下,树叶都仿佛变成了银的,微风吹动,轻轻颤动,好像被拨动的琴弦。
肯亚怕她冷,把上衣脱下来给她披上,自己里面只有一件米色的粗布小坎,光着两条胳膊,光滑健康,没有一丝褶皱,虽然手臂肌肉隆起得很有雄性魅力,整个手臂还是显得很修长的。
肯亚带她去的是一个少有人迹的山谷,满山谷都是淡紫色的月铃草。
一进山谷,迪亚娜就被震撼了:月色下无数的美丽小紫花,争先恐后的开放,吸收着月光的精华,香气怡人,既香得温柔恬淡又令人有些醉意。那么多的月铃草,远远看去仿佛一块巨大的泛着银光的紫色地毯。
她说不出话来,怔怔的任凭肯亚牵着她的手带她到一块月白色的石头上坐下。
“听,马上就会响起来了。”肯亚的声音温柔得好像催眠。
什么会响起来了?
她不解地抬头望着他,这时微风吹过,“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响起来了。
月铃花。
不但形似铃铛而得名,还有在月下盛开时能在风里作响,虽然声音微弱,比不上真正的铃铛,但是千千万万汇在一起,也足以被人的耳朵听到。
这就是天籁啊。
雪融枝落,小溪潺潺,虽然意境绝高,毕竟比不上这是真的乐章啊。
天地造化,神妙至斯。
肯亚在这月铃花的乐声中,也轻轻哼起了一什么曲子,歌词古老,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旋律竟和这些月铃花的声音配合得丝丝入扣,古老,婉转,宁静,但直撼人心,悠久不息。
迪亚娜入了神。
直到肯亚早已不再哼唱,嘴唇轻轻贴在她额头上,才回过神来,红了脸。
“你……”
肯亚脸色很平静,只有一丝可疑的微红。
“我知道你可能是贵族,你那天穿的衣服,你说话的口气,你还识字……妈妈让我不要痴心妄想,但是,我……”他娓娓说着,转过脸来看她,“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他的脸认真,诚恳,热烈,长长的眼睫毛扇动着银色月光,好像银和水晶的蝴蝶……
她惘然了。
她知道肯亚喜欢她,但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认真热烈的脸,毫不回避。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肯亚的。
肯亚就像希腊神话里只围了常春藤在腰下,从山林里走出来的神一样美丽,没有女人能不着迷。
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一切都很美好。
可是她惘然了。
心里有什么在催促她说,答应他吧,可是她却无法点头,无法开口回应。
“不要紧,”肯亚说,“我不要你现在回答,过了六月祭好了,过了六月祭再告诉我。”他紧张得偷偷握起拳头。
她点点头。
两人互视,都不好意思起来。
月铃草还在继续弹奏。
“不要采它们了。”她低声说,“它们很高兴,不会希望被别人折断。”
没有采月铃草的结果是没有香粉用。
虽然迪亚娜不认为自己六月祭一定需要香粉,但是肯亚不这样想,他固执地去了镇上。
肯亚每个月都会去镇上出售兽皮和一些有价值的角,牙齿等材料,购买面粉,盐,肥皂和别的生活必需品,现在本来还不到日子,东西还积得不多,但是为了迪亚娜两天后六月祭上有香粉用,他执意提前去了。
六月祭是山村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
但是他却没有回来,只有同路搭车的同村的小伙子慌慌张张来报信:肯亚被黑暗联盟征兵队的人带走了。
里斯克镇本来属于洁努加得,上回议和被割让给黑暗联盟,黑暗联盟这次派人来接管,自然也要征兵征税。
肯亚被拉了壮丁了!